就在他張嘴想要說什么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莫川，我來看你了。”
面前的程越含眼眸一閃，幾乎是下意識就朝門外看了過去。
下一秒，宴江楚出現在門口。
他穿了一件褐色的棉襖，卻一點不顯臃腫，反而襯得人精神又俊朗。
宴莫川認出那棉衣的布料，那是程越含的部隊過年發給軍屬的，他很喜歡。
可第二天，那布料就不見了，程越含說是送人了。
想到這，宴莫川心口滯澀。
還沒開口，程越含先出了聲：“堂哥快進來坐吧，吃過飯了嗎？”
以前，宴莫川只會覺得程越含這樣是愛屋及烏，尊重自己的家人。
但現在他終于明白，程越含對宴江楚殷勤，僅僅是因為對面的人是宴江楚。
其實以前，他細看也能發現的。
程越含給自己帶什么好東西，都會給宴江楚帶一份。
她的解釋是：“他有了，就不會來搶你的了。”
當時的他沉浸在自己被愛的幸福中，刻意忽略了這一切。
收回思緒，宴莫川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宴江楚搖頭笑道：“我吃過了，今天秋落回來了，想叫莫川回家吃飯，弟妹也一起來吧。”
宴莫川剛要拒絕，程越含卻已經答應了下來。
“晚上我和莫川會一起過去的。”
宴江楚笑了笑：“那就晚上見了。”
臨走前，他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說：“對了，謝謝弟妹之前送過來的布料，我很喜歡。”
程越含頓了頓，聲音輕輕的：“喜歡就好。”
程越含的視線一直看向門外，隨著宴江楚的身影消失，她才反應過來看向身旁的人。
“莫川，蘇秋落在外搞些投機倒把的生意，你堂哥在家一個人辛苦，我才想著送點東西過去。”
宴莫川心里卻堵得慌，他很想問：“既然這么舍不得，當初宴江楚吵著要娶蘇秋落的時候為什么不爭取？”
但話到嘴邊卻是轉了個彎：“晚上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程越含的眉頭一皺：“為什么？你是不是還忘不了蘇秋落？”
若是以前宴莫川一定當她是在吃醋，可現在他卻分明從那聲音里聽出了警惕的冷意。
尖銳疼痛劃過宴莫川心臟，他喉嚨梗澀，反問：“是又怎么樣？”
程越含有瞬間的啞然，隨即怒意涌出。
“當年跟蘇秋落結婚的確實應該是你，但這么多年，我對你還不好嗎？”
診室門口已經有人看過來，宴莫川轉頭閉了閉眼：“你先走吧，我要忙了。”
程越含看他半晌，下意識皺了皺眉，什么都沒說轉身就走。
宴莫川不去看那背影，整理東西的手卻在輕輕發顫。
沒關系，一個月后他就會離開。
到時，對于這三個幾乎毀了他兩輩子的人，他都不會再見了。可宴莫川下班時，他又在醫院門口看到了程越含。
程越含上前，輕嘆了一口氣。
“莫川，我知道我今天說話語氣沖了，我向你道歉。”

“但你是我男人，我不喜歡你的心里還想著別人，你不想去咱們就不去。”
宴莫川看著她情真意切的表情，心里卻像是被一只無形大手攥緊，幾乎無法喘息。
程越含到底是有多愛宴江楚，才會聽過那樣的話后，還這么委屈求全來認錯。
就這么怕他去破壞宴江楚的婚姻嗎？
但自己即將離開，他不想再生波瀾。
他低頭，語氣里多了一絲疲憊：“我不想回去是因為，他們每次叫我回去只是想要我上交工資。”
上輩子，程越含早死，宴江楚成了鰥夫，他的津貼便全部補貼給了宴江楚。
為此，岳母一家十分瞧不起他。
而這輩子的蘇秋落生意還沒成功，日子過得很緊，他的工資依舊要補貼給宴江楚。
宴莫川都覺得自己可笑，好像他由始至終都是為了宴江楚而活。
但他說完，程越含卻不贊同地看著他：“莫川，宴家對你有養育之恩，你該報答的。”
“就連你上大學，也是堂哥讓給你的，你的工資補償給他不是應該的嗎？”
宴莫川眼里涌出嘲諷。
養育之恩？
當年他的爸媽在工廠出事，工作名額就被大伯一家搶了過去，從此成了人人羨慕的雙職工家庭。
可他在大伯家過的什么日子呢？
吃不飽穿不暖，更是小學之后就讓他輟了學，他只能撿了宴江楚不要的課本偷偷學習。
當時高考還沒恢復，他遇見一個下放來的醫生學了本事，然后自己悄悄去公社申請了大學名額。
宴江楚處處想要壓他一頭，對外聲稱這個名額是讓給他的。
他解釋過很多次，可別人都說他一個小學畢業的人，怎么可能自己拿到上大學的名額？
沒有人相信他。
就連表面上事事順著他的程越含，也是毫不猶豫站在宴江楚這邊。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想再多費口舌了。
程越含卻以為他是默認，牽了牽他的手。
“沒關系的，老公，給他們，我的津貼足夠養活你。”
明明那只手柔軟又溫暖，宴莫川卻覺得，一股涼意傳到心臟。
就連那聲‘老公’他聽在耳中，也覺得像在嘲諷一個小丑。
來到宴家。
蘇秋落看見宴莫川，眼神有一瞬不自然。
雖然兩人什么也沒發生，但也畢竟曾是未婚夫妻。
很快，她又恢復如常招呼兩人吃飯。
程越含四下看了一眼，問道：“西西呢？”
宴江楚回道：“下午玩累了，睡著了。”
西西是蘇秋落跟宴江楚兩歲的兒子。
聞言，程越含似乎有些遺憾的模樣。
宴莫川見狀心下一澀，他也曾想和程越含要個孩子。
程越含卻一直推脫想過二人世界，如今倒是對宴江楚的孩子十分上心。
吃過飯，宴莫川還沒說話，程越含便把一個信封塞到了他手里。
他摸了摸那厚厚的信封，比他的津貼還要厚很多，想必她自己又添了一些。
宴莫川抿了抿唇，將信封給了宴江楚。
宴江楚頓時喜笑顏開，親自送他出門。
路上，他一臉自信：“莫川，你放心，等你嫂子做生意賺了大錢，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隨著他的話，宴莫川心臟猛地一跳。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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