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特朗普對美聯儲主席鮑威爾的持續施壓再次引發市場動蕩，并引發人們對未來會發生什么的各種猜測。

可以肯定的是，若成真，此舉在美國歷史上尚屬首次，可能會引發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訴訟，該訴訟將牽動白宮和華爾街。

當地時間16日，有報道稱特朗普預計將很快對鮑威爾采取行動，后者因未聽從其降低利率的呼吁而成為特朗普的攻擊目標。

不過，特朗普對這些報道予以反駁，稱鮑威爾的解職“極不可能，除非他因‘欺詐’而不得不離開”。

此言暗指美聯儲總部翻新工程的成本超支問題。特朗普及其盟友一直將此作為解雇鮑威爾的依據之一。

根據《聯邦儲備法》第10條，美聯儲理事會成員可以“因故”被解職。

而成本超支是否構成此類不當行為，將是法院需要裁決的新問題。

英國杜倫大學法學院副院長、跨國法教授兼全球政策研究所聯合主任杜明教授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所謂“因故”這類條款的設立，主要目的是保護美聯儲職位的獨立性，不能行政部門看美聯儲官員不滿意就能任意解雇，而“因故”可以屆時由法院再從嚴解釋，例如濫用職權或貪贓枉法等。

屆時，本著“誰主張，誰舉證原則”，需要“特朗普方面舉證。”杜明補充道。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如果特朗普解雇鮑威爾，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解雇將立即生效，但鮑威爾可以立即提起訴訟，很可能在華盛頓聯邦法院，鮑威爾會要求頒布禁令，在訴訟進行期間恢復他的職位。

雙方將提交簡報，闡述各自的論點，這將給鮑威爾一個機會為自己辯解。法官可能在作出裁決前舉行聽證會。裁決結果可能取決于鮑威爾能否說服法官。分析認為，若維持現狀，他及美聯儲將遭受“不可挽回的損害”。

禁令裁決至關重要，因為法官可能需要數月甚至更長時間才能對案件實質問題作出裁決。若鮑威爾的禁令申請被駁回，其解職決定將保持有效，美聯儲副主席將代行主席職責。該職位目前由菲利普·杰斐遜（Philip Jefferson）擔任。

杰斐遜于2022年由時任美國總統拜登提名為美聯儲理事會成員。鮑威爾則于2017年由特朗普在首個總統任期內提名為主席。

如果禁令獲得批準，鮑威爾可以在案件審理期間繼續任職。雙方均可提起上訴，這意味著聯邦上訴法院合議庭將介入審理，隨后可能由最高法院裁決。

最高法院對禁令的裁決很可能終結此案。盡管敗訴方可繼續訴訟，但大法官們日后有效推翻先前裁決的可能性極小。

不過，如果案件上訴至美國最高法院，將如何裁決？

美國最高法院曾于5月表示，特朗普不能在沒有理由的情況下解雇鮑威爾。法院稱美聯儲是一個“結構獨特、準私營實體”。

然而，因“正當理由”解雇鮑威爾仍存在可能性。

而且，當前，美國最高法院的保守派多次拒絕質疑特朗普的判斷，去年還授予了總統廣泛的刑事豁免權，今年又批準了一系列請求，允許其面臨法律挑戰的政策生效。

“他們正在為特朗普讓路。”波士頓大學法學教授、總統權力專家杰德·舒格曼（Jed Shugerman）表示。

何為“正當理由”

如果特朗普政府選擇“有正當理由”的途徑，指控鮑威爾在美聯儲總部翻新項目中管理不善，案件可能取決于該項目的細節以及導致成本超支的決策者。

美國相關法律術語中的“因故解雇”通常定義為三種可能性：工作效率低下；瀆職；以及在任期間的瀆職行為，即濫用職權。

關于這些術語的具體含義，至今仍無定論。這些術語在美國國會中獲得關注已逾百年。法官需根據雙方論據，判斷鮑威爾在翻新工程成本超支中的角色是否構成上述三種情形之一。但明確的法律先例寥寥無幾。美國最高法院從未考慮過美國總統是否有充分理由以正當理由解雇一名官員。

“我們從未測試過此類法律，更不用說在美聯儲的背景下。”美國企業研究所專注于最高法院和行政國家研究的學者亞懷特（Adam White）表示。

杜明也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上述“因故”條款也從未被挑戰考驗過，是一個法律黑洞。

他對記者表示，不過目前的市場反應決定了，特朗普不大會解雇鮑威爾。

如果鮑威爾真被特朗普解雇，新任美聯儲主席需由特朗普提名并經參議院確認，該過程通常需要數周甚至數月。如前所述，在此期間，根據《聯邦儲備法》，副主席“應在主席缺席時代行職權”。

不過，撤換美聯儲主席并不一定能解決特朗普對美聯儲的主要不滿：特朗普希望降低利率，但新任主席無法單獨實現這一目標。

利率由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設定，該委員會目前由鮑威爾領導。FOMC有權選舉自己的主席。該職位通常由美聯儲主席擔任，但也可由委員會其他18名決策者中的任何一人擔任。所有19名成員均參與FOMC會議，其中12人擁有投票權。這意味著新任主席必須通過合理理由說服其他成員支持降息。

而與此同時，投資者重視美聯儲作為獨立機構的地位。若失去這一獨立性，美聯儲控制通脹的承諾將失去可信度。而通脹預期變化可能大幅影響金融資產價格。

當地時間16日，在有報道稱特朗普可能解雇鮑威爾后，美國三大股指一度大幅跳水，回吐盤中漲幅，中長期美債收益率下行。聯邦基金利率期貨定價顯示，9月降息概率曾逼近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