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世紀的中國,"焦裕祿"三個字就像一塊沉甸甸的金字招牌。這個名字代表的早已不是某個人,而是成為了一種精神的象征。堅守無私奉獻。
人們常說"將門無犬子",在這般耀眼的光環下成長的孩子,是什么樣子的呢?
焦裕祿離世時,他的小兒子焦躍進還只是個六歲多的孩童。這個原本就清貧的家庭瞬間失去了頂梁柱,六個孩子全靠母親徐俊雅一人支撐。每月靠著微薄的工資和撫恤金,養活七口人。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徐俊雅硬是咬著牙把日子過了下來。
"不能躺在父親的功勞簿上生活,要靠自己的雙手創造未來"
這是徐俊雅最常掛在嘴邊的話。她用最樸素的方式詮釋著這個道理:每當孩子們剩飯,她總會默默把碗底扒拉干凈;老大穿小的衣裳改一改給老二,老二穿破了補一補再給老三,兄妹六個就這樣輪著穿,連性別差異都不在乎。夏天能遮體,冬天能御寒,這就是孩子們穿衣的唯一標準。
在那個精神生活同樣貧瘠的年代,看電影是難得的娛樂。有回老大帶著弟妹們溜進電影院,仗著父親的名頭混了進去。這事傳到徐俊雅耳朵里,平時溫和的她突然變了臉色。她二話不說掏出錢,拽著孩子們去補票,回家后更是罕見地動了家法。這一頓打讓孩子們徹底明白:"焦裕祿"三個字不是通行證,而是需要守護的精神遺產。
焦躍進高中畢業那年,正趕上全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熱潮。家里的情況實在艱難——母親徐俊雅每月57元的工資加上13元撫恤金,要養活六個孩子,最大的剛參加工作,最小的還在念初中。按當時的政策,焦躍進作為干部子女,本可以有兩種選擇:要么參軍入伍,要么進工廠當工人,只要母親在申請表上蓋個章,就能免于下鄉。
徐俊雅卻陷入了兩難。她翻出丈夫焦裕祿生前的工作筆記,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治沙記錄,聽著窗外呼嘯的蘭考風沙聲,整整三天沒合眼。第四天清晨,她把焦躍進叫到堂屋,指著墻上丈夫的遺像說:"憑什么別人的孩子能去,你就不能?你是焦裕祿的兒子,就更不能搞特殊!"
就這樣,1975年,17歲的焦躍進背著簡單的行李,來到了蘭考縣東壩頭公社張莊大隊。他特意換下城里帶來的新衣裳,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舊軍裝,和知青們一起住進生產隊的土坯房。破舊的屋子里,六張木板床擠得轉不開身,冬天冷得像冰窖,夏天熱得似蒸籠,他卻從不說苦。
1977年知青返城,焦躍進因為表現突出,獲得了首批返城資格。當他拿到調令時,卻猶豫了。那天傍晚,他獨自走到村東頭的泡桐林,摸著父親當年親手栽下的樹苗,如今已長成碗口粗的樹干。老支書王大伯拄著拐杖找來:"孩子,城里機會多,別惦記俺們這些老頭子。"焦躍進咬著紅薯,眼淚掉進土里。第二天,他把調令鎖進抽屜,在返城登記表上劃掉了自己的名字。
這一留,就是六年。1983年,組織上任命焦躍進為蘭考壩頭鄉黨委書記。這是他第一次主政一方,更讓他感慨的是,這里不僅是父親當年治沙的起點,更是改變蘭考命運的地方。上任第一天,他沒有坐在辦公室聽匯報,而是背著帆布包、穿著磨破的布鞋,開始了長達三個月的走訪。
在豫東平原的田間地頭,總能看到一個穿著舊布鞋、褲腳沾滿泥點的干部模樣的人。他就是焦躍進,當地百姓口中的"草鞋書記"。起初,有些剛從城里調來的村干部私下里笑話他:"這副打扮也太土了,簡直掉渣!"可焦躍進聽了只是憨厚一笑:"當干部的怕的不是穿得土,怕的是腳底下不沾泥。要是連地里的泥巴味都聞不到,還怎么給老百姓辦事?"
那年豫東遭遇罕見暴雨。天剛放晴,鄉里一位老漢就急匆匆跑到村委會:"焦書記,我家那五畝麥田全讓洪水沖垮了!這眼瞅著就要誤了補種時節,可咋辦啊?"話音未落,焦躍進已經抓起草帽往門外走:"走,帶我去地里看看!"
烈日當空,田埂上的泥漿還沒干透。焦躍進沒有一點官架子,卷起褲腿就跳進地里,彎腰抓起一把泥土在掌心揉碎:"這土還濕著,得趕緊翻曬。"焦躍進二話不說,抄起農具就干起來。太陽越升越高,汗水順著他的草帽檐往下滴,后背的襯衫被鹽漬染出白花花的痕跡。老鄉端來涼開水,他擺擺手:"大伙都別停,爭取天黑前把苗補上!"直到夕陽西下,最后一把種子撒進土里,焦躍進才直起腰擦了把汗。老張硬要留他吃飯,他卻擺擺手:"下一家還等著呢。"說著又往村西頭的田里走去。
在蘭考工作的那些年,焦躍進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每月至少選三天,隨機到農戶家吃頓便飯。飯桌上只擺著高粱饃饃和咸菜疙瘩,焦躍進掰開饃饃蘸著鹽粒吃得香甜。借著吃飯的機會,焦躍進從兜里掏出個小本子,把大家真實的意見都記下來,臨走時還把碗洗得干干凈凈。
這樣的"突擊檢查"持續了整整三年。有時候是晌午時分突然出現在張嬸家的灶臺邊,有時候是傍晚時分坐在王大爺家的門檻上。他吃過摻著糠皮的窩窩頭,喝過飄著菜葉的玉米糊,但每次都能從這些粗茶淡飯里,嘗出百姓最真實的期盼。
為了方便工作,焦躍進在家里裝了部電話。有天母親從老家來看他,看見他正對著話筒布置工作,忍不住念叨:"兒啊,你現在當官了,可不能光靠電話解決問題。天天坐在屋里打電話,離老百姓不就遠了嗎?"
這句話像根針扎進了焦躍進心里。從那以后,他的辦公室里總備著雙膠鞋。雨天踩著泥水走訪,晴天頂著烈日調研,就連大年三十都在貧困戶家里貼春聯。
1999年,焦躍進調任杞縣縣長。這個有著近百萬人口的農業大縣,人均耕地不足一畝。當他走遍全縣19個鄉鎮時,眼前的景象讓他揪心:年輕人大都外出打工,留守的老人婦女還在用老辦法種小麥玉米;縣里的柏油路不到百里,許多村莊連自來水都沒通;學校教室的窗戶用塑料布糊著,孩子們蜷縮在漏風的教室里讀書。
在沙沃鄉調研時,焦躍進蹲在地頭抓起一把沙土:"這土質松軟透氣,適合種經濟作物。"旁邊的老農搖頭:"咱祖祖輩輩種糧食,改種別的能行嗎?"
焦躍進帶著農科院的專家走遍全縣13個鄉鎮,最終在邢口鎮河沿村發現了驚喜:這里的沙質土壤透氣性好,晝夜溫差大的氣候條件,恰恰是大蒜生長的"黃金搭配"。
可當焦躍進拿著檢測報告走進村委會時,老支書卻抽著旱煙直搖頭:"咱縣不是沒種過蒜,東頭老李家去年試種了半畝,結果蒜頭小得像棗核,還不夠工夫錢!"
原來,當地雖有零星種植,但始終停留在"靠天吃飯"的原始階段。更棘手的是,"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的觀念根深蒂固。村民蹲在村口石碾上閑聊:"咱莊稼人就像老母雞,總得護著幾粒米才踏實。你讓改種這看不見摸不著的蒜,萬一賠了,全家喝西北風啊?"更有甚者私下嘀咕:"焦縣長是不是和蒜販子勾結,想讓咱們當試驗田?"
面對質疑,焦躍進沒有急于辯解。他在縣委大院門口開辟出一畝三分地,卷起褲腿當起了"實驗員"。春分時節,他蹲在地頭仔細觀察蒜種發芽;谷雨前后,他拿著尺子測量葉片長度;立夏時節,他記錄著蒜薹抽出的精確時間。路過的工作人員常能看到這樣的場景:縣委書記蹲在泥地里,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著數據,褲腳沾滿露水,活像個認真學習的"老農學生"。
為打消農民顧慮,焦躍進在陽堌鎮建起首個示范區。他親自從山東金鄉請來種植專家,在田間搭起臨時教室。記得第一次開課,三十多位農民擠在農技站院子里,焦躍進搬來小板凳坐在最前排,筆記本攤開在膝蓋上,聽得比誰都認真。當專家講解測土配方施肥時,他突然舉手提問:"咱們縣的沙土地保水性差,是不是該調整有機肥比例?"這個問題讓專家都愣了一下,隨即豎起大拇指。
第一年秋收時節,示范區的蒜頭個頂個飽滿,畝產達到2500斤,比種玉米多賺了四倍。最早參與的農戶王建國數著鈔票感慨:"原來一畝地能頂過去四畝,這蒜苗真是'金豆豆'!"消息像長了翅膀,第二年開春,全縣蒜農數量激增三十倍。但新問題隨之而來:各家各戶分散種植,品質參差不齊,收購商趁機壓價。
焦躍進意識到,必須把"小蒜頭"做成"大產業"。他帶著班子成員三下金鄉,學習人家的大蒜深加工經驗。回來后立即規劃:在縣城東郊建起占地300畝的產業園區,引進12家加工企業,從蒜片脫水到蒜粉提煉,再到蒜油提取,產業鏈越拉越長。當第一輛載滿蒜片的冷藏車駛向青島港時,焦躍進在產業園區門口站了整整半小時,看著貨車消失在視線里,眼眶微微發紅。
2000年,北京全國農產品展銷會上,王府井的柜臺前出現一道獨特風景。焦躍進在人流中扯著嗓子吆喝:"杞縣紫皮蒜,個大味濃!"有記者問:"縣長擺地攤不怕丟面子?"他笑著掰開蒜頭:"能讓老百姓的錢包鼓起來,我這臉面值幾個錢?"這次推銷促成了杞縣大蒜,開始出現在各大超市貨架上。
那段時間,一場由焦躍進引發的"大蒜旋風"席卷而來。當記者們得知眼前這位樸實的縣長竟是焦裕祿的兒子時,報道熱情愈發高漲,沒多久一百多家媒體記者蜂擁而至。
面對蜂擁而至的媒體,時任杞縣縣長的焦躍進沒有準備講稿,頗有父親遺風。當被問及是否擔心"炒作"質疑時,他指著胸前的黨徽說:"我是焦裕祿的兒子,做不好是給父親抹黑,做好了才對得起這身皮囊。"這句話通過電視轉播傳遍大街小巷,也讓國內訂單如雪片般飛向這個豫東小縣。更令他意外的是,美國、阿聯酋等14國的采購商也遞來橄欖枝,杞縣冷庫里堆積的大蒜瞬間銷售一空。
但焦躍進深知,"爆紅"只是起點。他連夜召集農業、供銷、財政等部門負責人開會,成立"杞縣蒜業發展領導小組"。會議室里,他展開手繪的"大蒜產業鏈圖譜":"現在咱們是'地頭經濟',得把根扎深。"會議持續到凌晨三點,最終敲定三件大事:擴大種植面積至40萬畝、建立10個標準化示范區、引進深加工企業。
2001年春,焦躍進帶著考察團南下山東。在金鄉縣一家蒜片廠,他盯著生產線看了整整兩小時,掏出筆記本記下:"蒸汽烘干溫度控制在65℃,蒜片含水量≤5%。"回程路上,他攥著與三家企業簽訂的合作意向書,對隨行的干部說:"咱們要建的不只是工廠,是讓蒜農變成產業工人。"
次年,杞縣大蒜種植面積突破40萬畝,形成穩定產區。但焦躍進又發現了新問題:冷庫里堆滿的蒜頭,利潤全被中間商賺走。他拍板成立"杞縣蒜業集團總公司",統一品牌、采購、銷售。在集團掛牌儀式上,他指著墻上的"讓世界愛上杞縣蒜"標語說:"從前咱們是'論噸賣',今后得'論克賣'!"
2003年,杞縣大蒜獲得國家質檢總局原產地地理標志認證。焦躍進帶著認證證書挨個鄉鎮跑,在蘇木鄉的冷庫前,他對蒜農們說:"這證書就是咱們的'身份證',以后出口到歐洲,每噸能多賣200美金。"隨后引進的蒜粉生產線,讓原本每噸利潤2000元的大蒜,深加工后暴增至2萬元。
2023年,杞縣大蒜種植面積穩定在70萬畝,年產量96萬噸,總產值達242億元。在第十二屆大蒜節上,焦躍進看著展臺上黑蒜酸奶、大蒜精油等20多種新產品。
如今的杞縣,早已不是那個靠天吃飯的農業縣。每到收獲季節,田地里是忙碌的采收機,冷庫前是排隊的物流車,電商直播間里,年輕的主播們正用普通話和英語向全球客戶介紹產品。焦躍進辦公室的墻上,依然掛著那幅手繪的"大蒜產業鏈圖譜",只是旁邊多了張世界地圖,上面密密麻麻插著代表出口國的紅旗。
2006年12月,焦躍進同志調任開封市委統戰部部長。在統戰部工作期間,他始終將干部隊伍的冷暖掛在心頭。面對部門干部普遍反映的子女入學難、老人就醫不便、夫妻異地分居等現實困擾,他堅持"有難必幫、有求必應"的工作原則,只要收到干部訴求就親自過問協調。
他常說:"我們的干部也是普通勞動者,既要承擔工作壓力,也要操心家庭生計。只有幫他們解決后顧之憂,才能讓大家心無旁騖地投入工作。"這種將心比心的管理方式,讓統戰部形成了團結奮進的工作氛圍。
2009年,焦躍進同志任開封市委統戰部部長,全面主持新區建設規劃工作。這項涉及城市發展命脈的重任,面臨著居民搬遷、土地征收、拆遷安置等復雜問題。這些工作環環相扣,任何一個環節處理不當,都可能引發群眾上訪甚至群體性事件。當時不少干部存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面對矛盾問題習慣性推諉回避。但焦躍進同志卻主動扛起責任,提出"拆遷工作要先拆干部自家房"的創新理念。
在具體實踐中,他帶頭踐行承諾。當得知自己的親屬房屋位于拆遷范圍內時,他第一時間主動找到親屬做思想工作,并親自在拆遷協議上簽字,成為新區首個完成搬遷的住戶。整個過程他堅持不搞特殊化,嚴格按照補償標準執行,這種身體力行的作風讓其他干部深受觸動。
為確保拆遷工作公平公正,他推動建立雙重監督機制:一方面組建由律師、社區工作者等第三方人員構成的"民意調查組",深入每家每戶聽取訴求;另一方面成立由人大代表、群眾代表組成的"工作監督組",對拆遷全流程進行跟蹤監督。
在處理群眾疑慮時,焦躍進同志總結出"多算一筆賬"的工作方法。他要求工作人員不僅要計算經濟補償,更要幫助群眾算好"發展賬"和"長遠賬":通過新區建設帶來的就業機會、配套設施完善、房產升值空間等潛在收益,讓群眾真正理解"眼前小利"與"長遠大利"的關系。
他常對干部們說:"老百姓不是不通情理,關鍵是怕在搬遷過程中吃虧。只要我們把政策講透、把道理說清、把實惠給足,就一定能獲得群眾的理解和支持。"這種將群眾利益放在首位的務實作風,有效化解了多起潛在矛盾,為新區建設順利推進奠定了堅實的群眾基礎。
開封新區最終推出的搬遷政策充滿人文關懷:拆遷戶可用70%的房產置換全新住宅,剩余30%按市場評估價給予現金補償,每戶還額外預留三分自留地,為發展第三產業預留空間。更創新的是"先建后拆"模式——新區安置房未竣工前,原有住宅絕不強制拆除,真正實現"拆得安心、搬得順利、住得舒心"的承諾。這套兼顧民生與發展的方案,讓拆遷工作從"矛盾高發區"變成"民心工程"。
在統戰部任職期間,焦躍進展現出卓越的招商引資能力。他帶領團隊精準對接外資企業,三年間成功引入30多個外商投資項目,總投資額接近20億元,這個數字不僅刷新了統戰系統的歷史紀錄,更徹底改變了外界對統戰部"清閑部門"的固有認知。通過創新開展"企業家沙龍""僑商開封行"等活動,讓統一戰線成為經濟發展的助推器。
作為焦裕祿的次子,焦躍進始終保持著父輩的清廉本色。盡管六個兄弟姐妹中他的職位最高,卻從未利用父親的名望謀取私利。某次企業老板趁夜送來名貴茶葉,他第二天便原封不動退回,并嚴肅告誡:"政策之外的都是歪路,規矩之內才有坦途。"家中客廳掛著父親用過的舊藤椅,時刻提醒自己"任何時候都不能搞特殊化"。
2024年2月12日,焦躍進因病離世,享年66歲。消息傳出,開封街頭自發出現悼念人群,有拆遷戶舉著"焦書記,我們想您"的橫幅,有企業代表捧著他幫助引進項目的合影,更多普通市民帶著白花默默佇立。這位把"權為民所用"刻進骨子里的干部,用一生踐行了"當干部就要有擔當"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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