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歷史學者楊天石在他的文章《張學良及其西安事變回憶錄》中記錄過這樣兩件非常有趣的事:
上世紀90年代,張學良重獲自由后接受采訪,談到蔣介石時,他由衷而發地說了一句:“他這個人就是為他自己的。”記者聽后有些驚訝,因為張學良這么談蔣介石還是很少見的,張學良話說出口后也反應了過來,尷尬地問道:“你沒有錄音吧?”
還有一次,張學良接受采訪,說到盡興處時,又說了一句:“蔣先生很窄小。”就是氣量不大的意思。他還想舉例說明一下,這時候趙一荻說話了:“你不要在這里講這種話!”張學良聽后反應了過來,立刻打住了。
這兩個形象生動的故事說明了張學良對蔣介石的真實想法。
在被幽禁的半個世紀里,出于生存和安全的考慮,張學良曾對蔣氏父子說過一些違心話,那些都是迫不得已。1956年12月27日,蔣介石要求:張(學良)先寫一書,敘述個人經歷、抗日情緒、對共產黨的觀感等,公開發表。張學良不得不遵照蔣介石的命令。1957年4月22日,他完成了這本回憶錄,取名《雜憶隨感漫錄》,其中當然提到了西安事變。
張學良在書中稱贊蔣介石在西安事變中“剛正嚴厲”,臨危不亂;批評自己行動魯莽,思想幼稚,可恥可笑;當然,他在書中也不可避免地評論了我黨。
后來,蔣經國看到這本回憶錄,就把它改了個名字——《西安事變懺悔錄》,在雜志上連載,結果引起張學良的抗議和蔣介石的批評,已發行的雜志被收回,導致這本書在黑市上的價格飆漲到了100臺幣。
所謂《懺悔錄》傳到北京后,周恩來非常理解張學良的不得已,依舊不遺余力地設法保護張學良的人身安全。1975年,一些香港朋友得知蔣介石病重,就準備發動輿論攻勢,要求恢復張學良的自由。周恩來力勸他們不可這樣,他說:“你們這么一呼吁,可能會刺激蔣介石用西太后對待光緒的方法,在死前對張學良下毒手。”
1975年12月,已經病重的周恩來還不忘張學良,在20日召見羅長青,要他“千萬不要忘記臺灣的朋友”。
《懺悔錄》傳到美國后,張學良的夫人于鳳至對這本書完全不信,說她和張學良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種事,稱“漢卿對西安事變始終認為是正確的,絕不會承認有罪”。
西安事變后,于鳳至曾和張學良一起生活過3年,據其晚年回憶錄記載,當時于鳳至說:“如果我在西安,絕不會讓你送蔣的,在飛機場我會攔住你!”張學良聽后說道:“我真后悔了,不應送蔣回南京。”
張學良寫了《懺悔錄》,作了蔣介石喜歡的表態,但他并未因此重獲自由,此后張學良就長期不肯發聲了。1975年,蔣介石死后,張學良寫了一副挽聯:關懷之殷,情同骨肉;政見之爭,宛若仇讎。流露出來的意思還是很感謝蔣介石的“關懷”,但我們很難說這是他的心里話,還是為了應對蔣經國的某種修辭。
1988年,蔣經國去世。2年后,90歲(虛歲)的張學良才基本上恢復了自由,此后他赴美生活,慢慢回歸本真,開始流露他對蔣介石的真實想法。張學良曾批評蔣介石是頭“騾子”,“很難把他說服”;說“共產黨得民心,而國民黨不得民心”,所以蔣介石剿共怎么剿也剿不完……
張學良還有不少驚人之語,比如:“一般人都不知道我的心理,我簡單的說,我可以說我就是共產黨。”“我同情他們,不但同情他們,我擁護他們。”(張學良當年曾申請過加入共產黨,有沒有被批準還無法確定,但申請過是基本可以肯定的。)
張學良的這些話,顯然和他當年被軟禁時,自稱“罪人”的語氣完全不同了,而是他最真實的想法和態度。
但是,有些話張學良也不可能全無顧忌地說,畢竟他還是要看國民黨的臉色,趙一荻也不想再卷入輿論風波,時常在旁勸阻。在這種“想說而不能全說”的情況下,就發生了文章開頭的那兩個有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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