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8月2日清晨的押解車里,一名日軍憲兵壓低聲音:“這女人真硬,三天沒睜眼還是不松口。”另一人哼了一聲,把刺刀往膝上一磕。
很多朋友提起東北抗聯,總會問一句:趙一曼究竟挨了什么樣的刑,才讓老資格的憲兵都心驚肉跳。要回答這個問題,需要把時間撥回到1931年的秋天。九一八炮聲剛落,中央決定派人滲入哈爾濱。二十六歲的趙一曼受命北上,她隨身只帶了一只帆布包、一把手槍和一首后來登在《大眾日報》上的詩——誓志為國不為家,涉江渡海走天涯。
哈爾濱當時是“滿鐵”和蘇聯商路交匯點,白俄流亡者、特務、輿論探子擠滿了中東鐵路沿線。趙一曼的第一件事是鉆進工人宿舍,同電廠鉗工、鍋爐工嘮家常。她發現日本人把三百多名工人拆成十幾個小班輪班,想從根子上掐斷罷工火種。于是她和市總工會擬了個大膽方案:全城聯動,一晝夜停電。1933年4月的那場罷工,電鈕一拉,玻璃大街全黑,哈爾濱飯店的洋燈也啞火。罷工成功,代價是趙一曼身份暴露,被迫轉戰珠河縣。
珠河是偏僻山場,山里獵戶多,鄉親們對外界消息幾乎一片空白。趙一曼索性挨家蹲炕頭講時事,順手把婦女們湊的舊棉被拆了縫軍衣。半年后,五十來號赤手空拳的農民搖身變成抗日自衛隊。再整編,他們成了東北人民革命軍一師二團,戰士們私底下管她叫“女政委”。
形勢一天天緊。1935年11月,珠河以北那場遭遇戰,日軍調來一個大隊加偽軍分隊,三面合圍。趙一曼和團長胡斌硬是在溝道里頂了十一次沖鋒,到黃昏子彈所剩無幾。她讓胡斌帶傷員突圍,自己留下掩護,右臂在火力點被流彈貫通,仍死扳機掃射。夜里,她帶余部摸黑折回深山,卻因失血過多昏倒在荒屋。
搜山隊第二天就撲了上來,左腿又中一槍。趙一曼被抬進偽珠河縣公署。真正的地獄從這刻開始。檔案里寫得冷冰冰:先行竹簽刑。竹簽削尖,逐根鉆入十指甲縫,再拔出,再換粗簽,后來干脆換鐵簽。看守回憶,僅這一項酷刑從午后兩點持續到夜里十一點,血把地磚染成暗褐色,墻上至今留著斑痕。
更殘忍的是“撒鹽”。刑訊員把馬鞭柄蘸粗鹽,捅進她尚未包扎的槍傷,猛旋到底骨。疼得暈厥,就涼水澆醒再來一遍。有人統計過,她在珠河縣牢房的前七十二小時里昏迷十四次。那名后來受訪的日本憲兵說:“聲音像刮鐵,整棟樓跟著哆嗦。”
幾近休克時,特務怕情報就此斷線,把她送去哈爾濱市立醫院。一名護士、兩名偽警察被她的毅力折服,悄悄策劃出逃。出租車駛出院門十分鐘,全城警報拉響,她已經換裝躲進郊外農家。可惜半月后轉移路線泄露,日偽設卡截住車輛,趙一曼再度被捕。
第二輪審訊更無底線。汽油兌辣椒水灌進她胃里,然后用木棍橫杠猛壓腹部。劇烈反流里是刺鼻汽油味,她的食管被灼得鮮血直冒。依舊不說一個字。特務口袋里最后一招是燒紅烙鐵,鐵片貼胸,肉焦味竄滿屋。守在門口的新兵嚇得當晚逃跑,被憲兵當場槍決。
“趙一曼被捕后被日軍折磨的有多慘?僅一項酷刑,從下午持續到深夜”——這句后來廣為流傳的提問,并非夸張宣傳,而是有據可查的血淋淋現實。趙一曼用身軀硬生生拖住了滿洲特高課的破譯進度,東北聯絡線因此多存活了三個月。對正在白山黑水間苦戰的抗聯來說,那三個月等同生命線。
形勢走到盡頭。8月2日,她被押回珠河縣,路過街口時忽然昂起頭唱起《紅旗歌》,聲音嘶啞卻清亮。劊子手舉刀的那一刻,她對身邊的翻譯官低聲說了句:“你們終會敗。”一句話四個字,足夠擲地有聲。
有人說,戰爭年代的英雄離我們很遠,可試想一下,手指十根被竹簽撬得血肉模糊,依然咬牙不肯透露同志姓名,那是怎樣的鋼鐵意志。今天再看那些微黃檔案頁,細節讓人手心發麻,卻也讓人明白,信念從不抽象,它就寫在一寸寸傷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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