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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命定劍主

圍觀眾軍士讓開一條路，一名身材嬌小、古銅色肌膚的女子從人群中走出，這女子身著長衫，頭戴綸巾，手持折扇，不是關秀英還是誰？

關秀英見到楊謙益，“啪”的合上折扇，收入袖中，朝楊謙益做了個揖，正色道：“此番若沒有楊公子在山上牽制耶律楚材，讓蒙軍群龍無首，我方攻打椹澗鎮也不會容易，當此一役，楊公子當居首功。”

楊謙益每次跟關秀英說話，都打起了二十分精神，生怕被繞進去。此刻聽關秀英默認了自己的功勞，又把他捧得很高，正所謂無功不受祿，關秀英自有事情相求；且關秀英又要以功換功，顯得兩不相欠，他更是警覺，趕緊撇清：“關先生言重了，耶律楚材被牽制，主要是因為陳舵主殊死搏斗之故。我只是從旁相助，功勞萬萬談不上。”

關秀英絕頂聰明，也不再糾纏話題，正色道：“椹澗鎮分舵淪陷，其余幫眾遺體我已收斂，唯獨未見陳舵主。他在椹澗鎮內的一家老小十二口也不知去向，楊公子可否知道些線索，我派人前去安置。”

楊謙益見關秀英說得鄭重，又知道陳艾全家不是關秀英所殺，且陳艾是鈞州分舵舵主，關秀英關心也是正常，便回答道：“陳舵主被全真教長春宮領事李志常所傷，傷重不治，已經殉難，陳舵主家人也被不明人士殺害。他們都是我和謝姑娘親手安葬的。”

關秀英雖早有所料，但聽到塵埃死難，還是明顯怔了一下。她嘴角微微抽動，從袖中取出折扇，輕輕用扇骨敲打左手，她想用故作輕松掩蓋悲傷，但楊謙益依舊看到了她左手緊攥的拳頭。他想說幾句話安慰，可又不知說什么好，看樣子塵埃絕非關秀英的棋子，而是關秀英惺惺相惜的好友。

關秀英上下打量了楊謙益手中‘寒月’一陣，方朝謝靈兒拱手為禮，道：“謝姑娘，我想和楊公子單獨說一陣話，你不會介意吧。”

謝靈兒報之一笑，說道：“關先生言重了，有事和謙益但說無妨，我也正好在車上歇歇。”

關秀英躍上馬背，呼哨一聲，手中折扇高舉，朗聲道：“武三趟，傳令繼續向郾城方向前進！”又對楊謙益一笑：“楊公子，前面走著！”隨后一夾馬腹，向隊伍前面飛馳而去。

隊伍前面的軍士約有三百人，身高俱在八尺左右，膀大腰圓，著黑色布衣，身背厚背大砍刀，步履整齊，輜重車上則裝載著大量亮銀色的鎖子甲，還有的輜重車上裝載著大量的盾牌、弓箭，不用說，這些人就是十三房王牌部隊銀甲銳士了。

他久聞大名銀甲銳士大名，今日得見，好奇心油然而生，不由得放緩馬速，仔細觀瞧。他發現其軍容絕不亞于劉白馬手下金軍的王牌——定策軍，戰斗力甚至在宋精銳步卒之上，關秀英訓練這么多精兵，難道只是為了收復中原？

關秀英見楊謙益沒跟上，也勒住了馬韁，挪到楊謙益身旁。

她還沒開口，楊謙益就先問道：“關先生，我看前面這些兄弟，每人至少需要五十斤鐵，三尺上等柳木，再從飯食上算，每天得吃二斤牛肉，一斤白面，可真下了血本！楊某不得不問，關先生您花這么多錢養兵，只是為了收復中原？”

關秀英鳳目微闔，側頭看著楊謙益，嘴角一挑，反問道：“如果我說不，楊兄還要捉拿我了？”

楊謙益本以為她會繞圈子，沒想到竟然直承，不過一想也是，關秀英就算再聰明，也不過是“匪寇”，所謂“收復中原”，不過是招攬人心、挾天子令諸侯的漂亮話。他不動聲色，答道：“關先生能直承另有所圖，足見對楊某的信任，關先生身在草莽，尚能為國家分憂，也算是國家的……”

他還沒說完，關秀英就輕蔑的一笑，打斷他道：“可我要說的是，不錯，我就只是想收復中原，這就是我的答案。”

楊謙益以為她是在開玩笑，可看她雙眉倒豎，鳳目含怒，神情凜然，絕非作偽，訕訕的一笑，正要說幾句客套話圓場，關秀英卻又是輕蔑的一笑，反問道：“你還不明白？那我拆解你聽。”

她扇子朝地上指了指，反問道：“先說中原，哪里是中原？我告訴你，我們腳下這片土地，就是中原！”

說著，她“啪”得一聲合上折扇，又問道：“中原是誰的？中原是我們的！”

她嘴唇有些顫抖，又說道：“什么叫收復？奪回被搶走的東西，叫收復！”

“為什么會被搶走？為什么原本屬于我們的土地會被搶走，就是因為有人，他媽不把我們的看作是我們的！”

“現在我們漢人就要把這片原本屬于漢人、被人丟出去的土地給奪回來，這叫收復！”

她折扇朝左右一揮，盯著楊謙益的眼睛，正色道：“因為這片土地是我們的，它養活了我的祖父，我的曾祖父，我的高祖父，既然這片土地屬于我們的祖先，那就必然要屬于我們的子子孫孫！”

末了，她把折扇收回袖子，語調又恢復了平和：“這些連起來，就叫收復中原，你懂了么？”

在楊謙益的印象中，關秀英從來都是胸有成竹，做事謀定后動，不徐不疾，這般激動，倒是第一次。他不敢說懂了，因為他腦中諸般念頭紛至沓來，關秀英的行為動機，可以解釋的很簡單，但同樣可以解釋的很復雜，但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身在草莽、精忠報國”或者“收買人心，徐圖大業”能解釋的。

他本想敷衍一下，說雙方既然都是為了收復中原，那就并肩作戰，但也明白以關秀英的聰慧，只要說了一點敷衍的話，就被看扁了。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說話，繼續向前走，讓關秀英這個強悍而聰慧的女人找他說話，畢竟，關秀英若沒有緊急要事跟他說，就不會讓他過來。

果不其然，關秀英隨后追了上來，等到離大部隊已經有兩里有余，便“吁”了一聲，放緩馬速，說道：“楊公子，你手中的邪劍‘寒月’，是件了不起的兵器，世上想得到它的人可不止耶律楚材。”

楊謙益剛才就見她留意“寒月”，此刻聽她提起，自是說到了正題，冷笑一聲，說道：“我能拿到這柄劍，都是你的功勞。”

關秀英卻也不著惱，正色道：“這劍本來就是你的，我幫你拿到，算是物歸原主。”

楊謙益暗想無功不受祿，你這般說話，自然是有事相求，也是不答話，免得被她帶著話題走，當即不露聲色，讓她繼續說下去。

關秀英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突然朗聲道：“耶律弘毅，你可知道此名的含義為何？”

楊謙益聽到“弘毅”兩字，想起了圖畫里的“生子弘毅”，仿佛觸電一般，他一把勒住馬韁，把馬驚的連連嘶鳴，厲聲問道：“你剛才說什么？”

關秀英卻臉上絲毫不變色，側過頭看著楊謙益，一字一頓地說道：“耶、律、弘、毅”，說著她長眉一挑，問道：“怎么，這個名字你很熟悉？還是你想起了什么？”

楊謙益最討厭別人跟他賣關子，若在平日，早就一把將關秀英從馬上拉過來，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當場捏死，但此刻還要向她詳細詢問，便壓住怒火，點了點頭，說道：“我在一本畫冊上見過耶律弘毅這個名字。”

關秀英“哦”了一聲，又問道：“那你相信那畫冊上面的事情么？”

楊謙益嘆了口氣，反問道：“相信？”隨后他仰頭望天，說道，“那本書上的事情，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呢？”他說話聲音有些小，仿佛既說給關秀英，也說給自己。

關秀英噗嗤一笑，說道：“故事里的事，說是就是，不是也是，說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她嫣然一笑，問道：“你愿意相信我講的么？”

楊謙益點了點頭，說道：“你先講吧，我洗耳恭聽。”

“耶律弘毅，是你的名字。”關秀英說道：“令堂名字叫李金花，是夏國的梁國公主；至于令尊，則是西遼國末代皇帝耶律直魯古。令堂在二十二歲的時候嫁給令尊為貴妃，二十三歲時候有了你，但當時西遼乃蠻部的屈出律叛變，囚禁了令尊，令堂帶著你逃出，回到了西夏。”

楊謙益登時怔住，他最初以為關秀英在編故事，但轉念一想，關秀英并沒有這樣做的必要，公主嫁給皇帝本就理所當然。只是沒想到他竟是契丹皇室血脈，如果西遼還在，他應該是王子或者太子，可如今西遼早已滅亡十余年，天潢貴胄也不過泥瓦灰塵了。

“楊公子，令尊是遼國皇帝，令堂是西夏公主，你身負兩國皇帝血脈，兩國皆亡于蒙古。如果沒說錯的話，你和蒙古，應該是血海深仇。”

楊謙益聽關秀英頓了一下，就知道要勸他幫其對抗蒙古，心里早已有數，卻也不說破，等著關秀英后面的話。

關秀英早看穿了楊謙益的想法，繼續說道：“如果單從寒月而論，想得到寒月的人有很多，比如耶律楚材、再比如我十三房、再比如……”說到這，關秀英又頓了一下，斜眼看了楊謙益一眼，說道：“再比如其他別的人，總之，有很多人想得到它，只是要么不知道寒月在哪里，要么不知道怎么拿。”

楊謙益聽她言下之意，似乎有很多人想得到寒月，但為何他之前不知道這柄名劍呢？隨即他就明白過來，西夏滅亡是在七年前，七年前他才十七歲，還是個沒下山的娃娃，自然不知道寒月，后來寒月藏在等子寺井底，他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又回想起耶律楚材在等子寺說的話，也感覺到耶律楚材確有收走寒月之意，或者耶律楚材來等子寺，就不單是做法事，而是為了寒月。畢竟，法事在哪里不能做，為何非要在等子寺這等破落寺院做？做法事的時候，他又為何帶著陳長風、李志常等諸多高手？不就是要組織一場奇襲，取得寒月么？

而關秀英又說十三房也想得到寒月，寒月又為何這般神奇，以至于很多人都要得到？還有，陳艾是十三房的人，如果十三房想得到寒月，又為何不以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拿走寒月，反而讓他這個外人拿走？

關秀英見他許久不說話，又見他眼神游移，自猜出了他心中所想，笑著問道：“楊公子，你是不是想問我，既然十三房想得到寒月，陳艾又是十三房的人，為何我們不用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先拿走寒月，而是讓你拿走了它？”

楊謙益聽她說的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樣，心中更驚駭她的聰慧，但臉上還強裝著鎮靜，說道：“不錯，此事還請關先生詳解。”

關秀英笑了笑，正色道：“因為我盤算過很多次，但算到最后，只有一個結論：不管誰拿走寒月，都不如你拿走好。”

楊謙益更是不解，自己拿走寒月，反而最好？此話又從何講起？他越聽越迷糊，也知道此刻已完全被關秀英帶著話題走，但也沒有破解之法，只得繼續追問：“關先生此話怎講？”

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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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鯤鵬之志

速戰固守加鐵壁

本名楊天宇，而立之年死胖子一枚，中醫學碩士，主治醫師。愛好軍事、歷史、武俠，由于平日精研岐黃之道，時間吃緊，致腦洞若干，無暇去填。為人愛真誠不愛客套，喜實際不慕虛名，愿與有肝膽人共事，樂從無字句處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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