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后,城外還沒動工的怡心園三期工程,剛被綠色鐵皮圍了起來,但荒草中依然幾只野狗在撕咬打架。
愛晨練的劉大爺,早早起來,在還沒開工的園區(qū)中打太極拳。
別人都愛去河邊公園,但劉大爺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幾經(jīng)尋找,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世外桃源”。
這個工程三年前就拆遷完了,但不知為何,但現(xiàn)在還沒有正式開工。
現(xiàn)在正是雨季,里面除了半人高的野草,就是爛泥地,只有東北角有一片十平方米左右的水泥地面,這里就是劉大爺?shù)奈枧_。
閃轉(zhuǎn)騰挪,站樁養(yǎng)氣……
忽然,一只野狗叼著一個東西,從劉大爺身邊“嗖”一下,就跑了過去。
劉大爺用余光掃了一眼,是一塊肉。
肉?劉大爺就是一驚。
在這荒蕪了三年的荒地里,哪來的這么新鮮的肉?
劉大爺往遠處看去,還有幾只野狗在幾百米外爭搶東西,撕咬聲不斷傳來。
“不好,那邊有問題!”劉大爺一溜小跑,趕到幾只野狗身邊,見地上被野狗刨了一個大坑,野狗們正從洞中叼出一些帶血的肉來。
根據(jù)經(jīng)驗,這些肉不可能是動物的肉。
劉大爺找到一根木棍,趕跑了野狗,定睛一看,差點沒嚇死。
他首先看到了一截人的手臂……
一、恐怖現(xiàn)場
接到劉大爺?shù)膱蟀福爡^(qū)派出所的李虎第一個趕到現(xiàn)場。
二十分鐘后,我和蘇哲飛也趕到了。
劉大爺蹲在旁邊,渾身直抖。李虎正在詢問他。
“怎么回事?”蘇哲飛走上前去。
“蘇隊,這位是報案的劉大爺。我剛詢問了,劉大爺天天來這里鍛煉身體,沒有過異常。但今天早上,劉大爺看到幾只野狗在爭搶東西,就過來查看,發(fā)現(xiàn)了人的殘體。”
就在蘇哲飛了解情況的時候,我已經(jīng)換好了防護服,走向被繩索圍起來的現(xiàn)場。
說實話,我經(jīng)歷過很多殺人現(xiàn)場,第一次見這么恐怖的。
這已經(jīng)不是尸體了,而是被分割的殘體。目測有十幾塊。很顯然,埋在土里的,應該還有。
我先拿起離我最近的一小截手臂,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每個指頭上的指紋部分,都被細心地剜去,甚至指甲都被拔掉。
“蘇隊,你來看。”
走過來的蘇哲飛,張大的嘴巴很久合不上。
走到坑邊,我看到了一個頭顱樣的圓球體,沾滿了泥巴。
彎腰拿在手里,果然是個頭顱,只不過,面部皮膚如耳朵、眼睛、鼻子、嘴唇以及幾顆牙齒也都被除掉,好像是剛剛做完解剖課后的場景。
“挖!”蘇哲飛命令王輝。
王輝從車上取下鐵鏟,開始慢慢從外圍挖掘。
一個小時后,不遠處的塑料布上,已經(jīng)擺滿了人的殘體。
仔細觀察后,更確認了我的想法——尸體的私處已經(jīng)消失,屁股上胎記部分也被挖去,還有一些小洞,應該是清除身上明顯的痣或者疙瘩……
“什么人殺人后還能這么有耐心地解剖?”蘇哲飛提出了第一個問題。
“很明顯,此人極有反偵察的能力。尸體這么一折騰,很難迅速確定死者的身份。”
“什么人能有這么嫻熟的解剖手法?”蘇哲飛提出了第二個問題。
“屠夫和外科醫(yī)生。”
說話間,王輝將一團揉成團的彩紙交到我手里。
展開,是一張帶著血跡的報紙,應該是當時擦手用的。
上面有一則開發(fā)商的廣告,上面用很大的字寫著:7月15開盤,第一天優(yōu)惠2%。
報紙的出版日期是7月10日。
很顯然,這起謀殺案發(fā)生在7月10日之后。
“今天是7月15日,速去調(diào)查7月10-14日失蹤的人。”
王輝答應一聲,開車走了。
現(xiàn)在,殘體都被處理過,如果找不到失蹤的人,就很難確定受害人身份,也就無法圈定范圍,找出嫌疑人。
很遺憾,等我們帶著殘體回到我的實驗室,王輝打來電話,每個派出所都聯(lián)系了,沒有失蹤的報案。
現(xiàn)在是自媒體時代,想捂住一些消息是不可能的。很快,怡心園三期工程工地發(fā)現(xiàn)碎尸案的消息,就在自媒體上開始傳播。
下午,一個叫孫大貴的人匆匆趕到刑偵大隊,說他的好朋友歐陽飛說去歐洲旅游,但手機關機,聯(lián)系不上了。
歐陽飛是一個海歸畫家,油畫功夫精湛,如果不仔細看,他畫的人物就和照片一模一樣。
如果發(fā)現(xiàn)的是沒有被破壞的尸體,只需要報案者看一眼,就能辨認死者是否是歐陽飛。但現(xiàn)在,面對已經(jīng)被刻意破壞的殘體,只能檢驗DNA了。
二、“換妻俱樂部”的貓膩
在孫大貴的帶領下,我們很快來到一片別墅區(qū)。
歐陽飛的別墅在一棵高大的柏樹前,很好認。
請來的開鎖師傅,三下五除二就打開了歐陽飛的別墅門。
別墅共兩層,一層裝修得像個酒吧,二層兩間臥室打通,有一張超級大的圓形床,估計睡十個人,也不擠。
更出奇的是,墻上掛滿了中外的《春宮圖》復制畫,怎么想,這里應該有問題。
據(jù)孫大貴講,歐陽飛因為在國外長大,對于西方文化出奇地崇拜。他這次回國定居,不是因為又喜歡上中國傳統(tǒng)文化了,而是回來搜集《春宮圖》真跡,拿到外國去賣錢。
前段時間,歐陽飛就收集到三幅唐代的《春宮圖》,在聯(lián)系好匈牙利的一個買主后,打算飛一趟歐洲。出發(fā)日期正好是7月10日。
“歐陽飛為什么要弄一張這么大的圓形床呢?”蘇哲飛問孫大貴。
孫大貴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但他又提供了另一個重要線索,歐陽飛臨走前跟他說,秦宋清也看上他的《春宮圖》,但因為價格原因,二人沒有談成。
“秦宋清?這個人你熟悉嗎?”我問。
“不是太熟悉,好像是開了一家整形醫(yī)院,很有錢,也是這里的常客。”
“常客?你是說,這里常有人聚眾玩耍嗎?”
“是的。你沒看一樓裝修的跟酒吧一樣。歐陽飛好客,一到周末,經(jīng)常有很多名流夫妻一起過來喝酒聊天。”
“好,謝謝你提供線索。”
在我尋找歐陽飛的頭發(fā)時,蘇哲飛帶著王輝,找到了秦宋清。
蘇哲飛回來說,秦宋清聽說我們調(diào)查死者身份,證實歐陽飛已經(jīng)到了匈牙利。蘇哲飛問他怎么知道,他找出歐陽飛的推特,讓我們看歐陽飛剛發(fā)的在匈牙利游玩的照片。
“我英語雖然不太好,但還能看清照片上的標識牌。那張照片上分明寫著塞納河字樣,但秦宋清卻說,那是匈牙利。這個人很可疑。并且,秦宋清在開整形醫(yī)院之前,是一家國立醫(yī)院的外科大夫……如果證實死者就是歐陽飛,那,秦宋清就是第一嫌疑人。”
很快,DNA檢測完成,死者就是歐陽飛。
秦宋清很快被請到刑偵大隊。
“秦宋清,你知道為什么請你來嗎?”
“不清楚。關于歐陽飛,我知道的都說了。”
“但你卻撒謊了。”我拿著檢驗報告給他看,“死者是歐陽飛,而你卻騙我們說,歐陽飛正在匈牙利。可你提供的照片上,卻有塞納河的字樣。現(xiàn)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坦白從寬!”
“即使歐陽飛已經(jīng)死了,和我又有什么關系?我只是他的普通朋友,不定期過去玩幾次罷了。”
“玩?玩的不一般吧?孫大貴已經(jīng)把別墅里的玩法交代了,現(xiàn)在就看你是否誠實了。”
聽到孫大貴的名字,秦宋清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馬上蔫了。
“我老實交代,我是去別墅中玩換妻游戲……歐陽飛這個王八蛋貪得無厭,他以畫家的身份作掩護,將自己的別墅裝修成換妻俱樂部,凡是參加的人,都要一次性交10萬元的會員費,說是大家都拴在一根繩上,就安全了……”
“換妻俱樂部?你也帶著妻子去玩過?”
“我妻子是正規(guī)醫(yī)院的護士長,怎么會跟我去參加這樣無聊的游戲?其實說白了,去參加的大佬很多,但真正帶著自己妻子去玩的很少。大家都心照不宣,帶著情人或干脆租個小姐去……”
“這么說,你是為了10萬元錢殺死歐陽飛的?”
“警察同志,說話要有證據(jù)!是,我也很心疼10萬塊錢,但我還沒有愚蠢到為了10萬元錢殺人。”
“但是,這樣處心積慮的處理尸體,除了你這樣的外科醫(yī)生,一般很難做到。”
“屠夫也可以啊。比如,孫大貴。他年輕時以殺豬為業(yè)。……我沒有殺歐陽飛的動機。”
“聽孫大貴說,你看上了歐陽飛的《春宮圖》……”
“這個王八蛋,原來在這里等著害我!是,我喜歡《春宮圖》,可是,歐陽飛要價8千萬,我賣了整形醫(yī)院,也買不起啊。”
“所以,你聽說他要賣到歐洲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殺了他。”
“我再說一遍,警察同志,說話要有證據(jù)!孫大貴是換妻俱樂部的收費員,歐陽飛去歐洲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操辦的。對了,歐陽飛的推特,就是他推給我關注的。其實,你剛才說的什么塞納河啥的,我看不懂。我外語不好,推特也看不懂……”
我和蘇哲飛相視一笑:該收網(wǎng)了。
三、嫉妒加貪財,走上不歸路
其實,就在孫大貴報案歐陽飛失蹤時,我們就開始懷疑這個人了。
當然,在案情沒有明了之前,所有和歐陽飛認識的人或有可能接觸到的人,都是嫌疑對象。
孫大貴報案時,并沒有說明和歐陽飛的關系——換妻俱樂部的收費員。這么重要的位置,不是自己人,不會勝任的。
再者,歐陽飛的推特,是他推給秦宋清關注的,再聯(lián)系那張有疑點的照片,現(xiàn)在可以突擊檢查孫大貴的宿舍了。
晚上,我和蘇哲飛驅(qū)車趕到孫大貴家,和負責監(jiān)視的王輝接上頭。
“怎么樣?孫大貴有什么異動嗎?”蘇哲飛問道。
“白天出去了一趟,是去超市買東西。后來,就再沒出來過。不過,白天窗簾拉著,很是奇怪。”
蘇哲飛點點頭,一招手,一名民警跟著我們上了樓。
來到三樓孫大貴門前,民警蹲下身,掏出工具開始開鎖。待鎖打開,蘇哲飛搶先一步?jīng)_進屋,對著目瞪口呆的孫大貴喊道:“不許動,面向墻壁站著,手舉過頭頂。”
孫大貴哪見過這陣勢,乖乖就范。
我走到打開的電腦前,見頁面正是推特的后臺,一張歐陽飛在游艇上的照片,還沒來得及發(fā)布出去。
現(xiàn)在,案情基本明了。
電腦和孫大貴都被帶回刑偵大隊,我留下查找線索。但很遺憾,屋里很干凈,沒有處理過尸體的蛛絲馬跡。
審訊連夜進行。
“孫大貴,我們開門見山吧。如果你不報案歐陽飛失蹤,我們還不會率先想到你。是你自作聰明,想嫁禍秦宋清,才使你浮出水面。現(xiàn)在,我們通過秦宋清,了解了你以前的屠夫身份和現(xiàn)在的換妻俱樂部收銀員的身份,半個小時前,又確定了你的歐陽飛推特管理員的身份……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可說的嗎?”蘇哲飛開門見山,沒有給孫大貴辯解的機會。
孫大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眼睛看著天花板,一言不發(fā)。
我站起來,拿著幾張照片走到孫大貴面前:“孫大貴,你想得很周全啊。看,歐陽飛的左臂上有一個梅花的紋身,你就把這一部分剜掉了;還有屁股上的胎記、闌尾切除術的手術疤痕,以及他的酒糟鼻,凡是能證明歐陽飛身份的地方,你都剜掉了。你知道你最大的漏洞是什么嗎?你說,現(xiàn)在歐陽飛正在歐洲游玩,但機場根本沒有歐陽飛的登機記錄。現(xiàn)在,你即使咬斷舌頭,一個字不說,證據(jù)鏈也已經(jīng)很完整。我們調(diào)取了歐陽飛別墅的監(jiān)控,在他登機前三個小時,你走進他的別墅,然后出來時,不是你和歐陽飛一起走出來,而是你把車開進別墅,在一棵大樹的掩護下,將一個口袋扛上車……”
“別說了……我全招……本來,我是想送歐陽飛去機場的,但是,他說,他這次走了可能就不回來了。當時,我看著他把價值8千萬元的《春宮圖》裝進皮箱,忽然動了殺機。8千萬啊,如果到我手里,下半輩子我也去歐洲定居……”
“你是怎么處理尸體的?”
“我在城郊的一個廢棄的殺豬場,用了整整一夜,才處理完尸體。天氣預報說,這幾天都是大暴雨,我以為暴雨會抹去埋尸現(xiàn)場的痕跡。但沒想到,大雨竟然沖塌了那一塊地,尸骨的氣味引來野狗……”
很顯然,這是一起激情殺人案。
激情殺人也是故意殺人,只是在主觀上由于情緒的影響,引起認識的局限和行為的控制力上減弱,對于行為的性質(zhì)、后果缺乏必要的考慮而產(chǎn)生突發(fā)性犯罪。與有預謀的故意犯罪不同,行為人沒有長時間的犯罪預謀,沒有預先確定的犯罪動機,也沒有事先選擇好的犯罪目的,主觀惡性不如有預謀的故意殺人大。
但無論何,殺人就是殺人了。"激情殺人"僅是作為刑事偵查術語,來描述犯罪過程。法庭辯護中,不能據(jù)此作為免責事由。
換言之,孫大貴即將要為他的“激情”付出應有的代價。
【本文為《法醫(yī)刑偵手記》原創(chuàng)系列故事《人性惡之花》第11個故事《換妻“激情”》,嚴禁轉(zhuǎn)載,侵權(quán)必究。】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