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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江錦是個積極開朗又熱愛生活的人,雖然丈夫“不負責任”,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但她鮮少抱怨,而是在有限的條件下,努力把生活經營得風調雨順……
“俺打算買輛車。”她和我們鄭重地宣布,像是認真的。
“你有駕照嗎?”我問。
她答:“有是有,就是不會開。”
“那你買車干啥?你坐地鐵就很劃算,別買了。”
“又不是俺開,是買給俺對象開,這樣他就能每天從售樓部開車回家了。”她說,然后咯咯地笑起來。
江錦一直往前看,有麻煩事就解決麻煩事,對生活充滿了無限的熱忱和向往。我們仍然支持她,打心底希望她的生活越來越好,但也勸解道:“別買太貴的,一個代步工具而已。”
“俺知道,再說錢也沒那么多。”她說。
她和對象專門請了一天假去選車,跑了好幾家店,最后開了一輛二手現代回來,天藍色,八成新,聽她講下來,應該十二萬左右,而且是首付加貸款的形式買下來的。
她說:“現在沒什么別的麻煩,俺們倆工作和收入也算穩定,這車不貴,算不上什么壓力,最多就是考慮考慮以后要了孩子的花費。”
她開始展示起她買的車,專門讓他對象開車帶我們兜一圈風,她說:“聽賣車小哥說,這車還會L2的自動駕駛呢,雖然俺也不知道那是啥。”
我和她搭著話,也確實見識了她對象的沉默寡言,面對我們,幾乎沒說過一句話,更加深了我們認為他不負責任的印象。
后來有關這車的一切,我倒覺得江錦或是她對象是不是真的有一種倒霉的運氣在身上。
她的車在一個月里連出了三次車禍。
一次是剛買了車不多久,停在家門口,莫名其妙被一個司機轉彎時把前轱轆撞壞了,引擎蓋翻上來,水箱也壞了。雖然對方全責,但是剛買的車就被拉到修理廠經歷一次大修,她多少有點難過,更為難過的是她老公一周多也開不了車回家,只有等著一周后車子修好再上路。
一次是上回修完車沒幾天,停車的時候,她非要自己上手試試,結果撞上了后面另一輛停著的車,她的車尾壞了,人家的前車燈壞了。當時天色黑,她本想跑。她這樣說,把車開了幾百米出去,但是良心又過不去,于是轉回去給人打了電話,等人來了才知道,這里不但有監控,對方還是一名交警,對方見她態度真誠,倒也直接原諒了,雙方走了保險。
接著開始修車,這回因為修理廠活多,江錦也不愿意多花點錢加急,于是修完又過去了一個禮拜。
最后一次是路上被一輛摩托車追尾,他們夫妻倆倒是沒事,摩托車主受了不小的傷,把人送往醫院之后,摩托車司機的家人還要索賠,把她氣得半死。雙方扯皮了好幾天,中間找了交警、公安局,她不勝其擾,最后賠了人家幾百塊錢,錢是不多的,終于解決了這事。只是心里厭惡了好一陣子,開始抱怨起來:“俺還真是倒霉體質,不知道怎么那么倒霉。拜拜佛、求求神,有沒有用呢?”
“你可以試試,起碼圖個心理安慰。”其他人說。
算起來,在買完車后她對象一個月里也只回來過四五次,要孩子的事情又繼續耽擱了。
她專門去了一趟牛首山,雖說是趁周末和我們結伴游玩,中間卻也真的是求神拜佛,許下諸事順利、早點懷上小孩的心愿。
等那段時間的霉運終于沒有了,丈夫可以常常回家,江錦再次開始備孕。
我們也覺得大概不會有新的麻煩了,更加希望可別有新的麻煩了。
只是如我們的擔心,還沒等她懷孕,我們遇到了公司之間拆分合并的事來。上面領導一頓討論,要求我們公司合并到蘇州公司去,號稱“環滬公司”。對我這種無牽無掛,沒有家人的人來說,自然無所謂,在南京還是蘇州幾乎毫無差別。
但對江錦和其他已經定居南京的職員來說,卻是一番打擊。要么辭職,要么跟著去。理論上離得不遠,但也難時時回來。
她和對象商量了很久,權衡之下,打算辭職去找新的工作。這倒很讓人理解,總不可能順著公司的折騰,連家都不要了,何況他們本來就等著要個孩子,不能再拖幾年下去。
最終幾乎一半的人跟著公司變動,剩余一半辭職找工作。
江錦拿了公司N+1的賠償,辭職后找了兩個月,連一份合適的面試都沒有。意外的事接踵而來,還沒找到新工作,她倒是先突然懷上了孕。
只是那兩個月她忙著找工作,沒有放在心上,沒有注意到,直到兩個月后開始有所反應,才突然醒悟過來。雖然意外,但她和我們聊天時分享了不小的喜悅,叫了我起名,才有了“趙一一”的稱呼。
她和對象商量過后,認同了這個未來小孩的名字,對我道謝。
名字起好了,孩子的東西也買了不少,還有一個驚喜是她老公由遠的項目調到了離家近的項目上,更加可以照顧好她。托求神拜佛的福,我們也等著她的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地來。
然而不幸的是,江錦的產檢結果不容樂觀,據醫生說,因為她前兩個月沒注意保護,檢驗結果不太好。
她和我們說了這件事,但沒有講具體的情況,我們不知道說的是哪種不好,沒有妄加猜測,但不承想,這是件十分嚴重的事。
以至于江錦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她婆婆來了南京照顧她,說是因為她實在不順,真是到了需要別人照顧的程度。
最后,孩子不幸還是沒有保住,三個多月的時候引產了,這個過程我無從得知,只知結局。
是她親口告訴我的:“真是命不好,孩子沒了,俺哭了很久。”
我驚愕之余,只能安慰她:“別太難過,你沒事就好,這種事很多人會遇到,眼下你得好好恢復恢復身體。”這話顯得客套,但是真沒有別的話能寬慰她。
但她,好像也沒有特別大的悲傷,或是已經在幾天里從悲傷里走出來了,對我說:“放心吧,俺沒啥事,哭也哭了,是沒注意好,身體現在恢復得差不多了,馬上出院了。”
我朋友常說,她是在壓抑自己的負面情緒,我是不愿相信的,她不是這樣的人,該哭哭,該笑笑,事后仍然繼續生活。
至于她不久后得了重度抑郁癥,我想也不是因為心理壓抑的問題,因為她也和我們分享了這件事:“俺去檢查,醫生說是得了重度抑郁癥,給開了藥吃。現在沒法找工作了。”
我想她得病的原因更可能是生理上的,是在懷孕期間和流產之后巨大的激素分泌差異所導致的紊亂,這和產后抑郁相似。
我不愿承認她運氣不好,但是卻是現實。的確,誰能想到,厄運總是糾纏著她。
江錦必須得按醫囑持續吃藥,一旦停藥就會加重病情,但吃藥有不少的副作用。她變得焦躁不安、體重上漲,惡心、腹瀉、頭痛、失眠等各種各樣不適應的癥狀反應出來,這時她還會和我們分享一二,比如不想再吃藥了,比如感覺好點了。偶爾還會見見朋友,出去吃吃飯、逛逛街。
但到了后來,已經不愿意再出門了,更不愿意見什么人。我們如果想要得知她的什么消息,只有通過她老公——那個極度沉默寡言、不愿言語的男人。他這時似乎有了一些改變:肩負起來一些男人應該肩負起的責任,做飯都由他來做了,家務亦然,時常給江錦買些花,因為她喜歡。
他負責給我們通報一些江錦的情況:江錦病好了一些;江錦去復查了;江錦最近不好好吃藥,又嚴重了。
除此以外,我們能在朋友圈看到一些關于她的情況。
她老公請假帶她去了一趟哈爾濱,那是她一直想去卻沒有去過的地方,看到照片里的她,在那里滑了冰、滑了雪,吃了不少好吃的,臉上掛著笑容,但卻也帶著疲倦。我想,那疲倦不會是旅游的勞頓影響,更大程度上是人生那段時間的艱難。但那笑容也不會是假意,而是她發自內心遂愿地開心。
后來應該還是繼續吃藥、治療、復查、休養。
我們想等來的好消息一直沒有等來,就連消息也越來越少。可能她和老公都陷到了對抗生活的泥潭里,或是進入了對抗疾病的關鍵時期,朋友圈不再發東西了,也不給我們通報情況。我們害怕多余的關心演變成一直應付的打擾,于是聯系也少了。
中間接近一年,我都不知江錦的病情是好是壞,生活怎么樣,運氣有沒有變好。
再次和江錦聯系的時候,已經到了2022年上旬。
她許久不曾出現的頭像在微信框里出現,那是我期待已久的事,讓人激動。消息框里是一個定位——鄰近機場的一個小鎮上的一家奶茶店。
我發消息過去:“這個定位是什么?最近還好么?你的病痊愈了嗎?”
一連串問題拋出。
她很快答復:“好啦,好了一段時間了,現在在忙著做生意呢。”
“什么?”我生怕她再遇到不幸的事情,“做什么生意?”
“俺和俺老公開了一家奶茶店,就是發給你定位的這家,你要是來,保準管夠奶茶和咖啡。”
“你哪里來的錢啊?”我問。
“把車賣掉了,另外借了一點,親戚出了一部分,算是合伙的。”她發了幾個笑的表情給我,正像她之前笑的表情,“現在俺過得可好了,住大別墅,當小老板,和俺對象一直呆在一起。”
她現在確實住上了別墅,這倒不是因為賣奶茶賺了錢,而是因為那個小鎮的民房一兩層,帶院子,被她稱為“大別墅”,租金只要兩千。賣奶茶的店里她既是員工、也是老板,既干活、還算錢。至于和對象呆在一起,那是因為她老公專門辭了賣房子的職,兩個人呆在一起,共同經營這家店,還親自做起了宣傳、跑起了外賣。
她現在重新恢復了往日的模樣,對我說了好些話:
“現在俺住的這個房間衣帽間比俺家臥室還大。”
“昨天俺做了一千杯飲料。”
“昨天俺們營業額九千多。”
“早晨九點就開門了,晚上十一點才關門,能賺不少錢,俺們晚上打掃衛生都更有力氣。”
我開玩笑說:“以后發財了,可別忘了叫我去打工。”
“那當然可以,不過俺這個店底薪只能開3600,其他的得看提成……”
“我先找時間去你店里喝一杯奶茶。”我調侃道。
隨后我們有一茬沒一茬地聊了許多以前和以后的事情,一直再次談起要孩子的事來。這不是我主動問的,因為怕揭起她的傷疤,我極力避免與之相關的話題。但她似乎真的痊愈了,自己主動提起:“等這個店穩定了,俺再雇幾個人來,得要個孩子去,再不要孩子,俺就要三十了。”
確實如此,結婚五年了,她至今仍然沒能要上孩子。
后來,我再次想了很久關于她的故事,從頭至尾,每次面對的難處和之后的樂觀。
然后想起所謂的經濟和環境,不免擔心得多一些:眼下見到的是新冠疫情反反復復,不少餐飲店關門開門,時而生意好了,時而生意差了,誰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賺到錢,到底會不會關門倒閉。
于是我后來再也不敢主動問起江錦情況如何,我怕她再次變得不幸。
她至今也沒再和我說過,是不是生意好了,是不是店面穩定了,是不是已經懷孕了。
我時時想著,她什么時候才能對我說起這些事,尤其是什么時候會有一個叫趙一一的孩子出現在我面前,代表著她/他母親一路上乘風破浪、破挫折的人生。
看到重度抑郁的時候,我心里一沉,轉而一輕。
或許是實打實地病一場,才能讓她停下來,肩上的擔子卸一卸,也讓身邊的人得到應有的成長。
能干的人身邊總會聚集起一些躺平的人,還好,江錦倒下時,躺平的丈夫站了起來,接過了她曾經的擔子,撐起了這個家。
雖然最后作者沒有獲知江錦一家的近況,但我也覺得,她們一定能乘風破浪。
日子嘛,總是能越過越好的。
配圖 | @casandrabanuel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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