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清時期妒風盛行，因而以“療妒”為主旨的小說不在少數，妒婦的結局要么是走向死亡，要么痛改前非。與大部分小說對妒婦的療妒方法不同，清代白話小說家靜恬主人所作的《療妒緣》卻塑造了一個改變的徹徹底底的妒婦形象。

《療妒緣》中塑造了一位不同于以往妒婦形象的秦淑珍，她本為妒悍之妻，在妾許巧珠的感化下，拋棄妒悍成為了一個賢妻，與之和平共處，夫榮子貴。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妒婦秦淑珍變成賢妻后，獲得了新生。

其實不然，這是作者站在男權視角下的理想書寫，只是換了一種“療妒”的方式，實質上仍然是在維護封建時代的一夫多妻，告誡婦女只有賢惠才能家庭圓滿。

本文將對秦淑珍這一妒婦形象進行細致的分析，在與其他小說中的“妒婦”現象的對比，進一步得出作者的思想觀念以及蘊含的文化意蘊即其是“療妒”傳統的繼承，以及作者理想化的書寫雙重作用的結果。

關鍵詞：療妒緣 妒婦形象 男權視角 賢妻 文化意蘊

引言

早在明清之前，妒風就早有存在，比如魏晉南北朝和唐朝都有很長一段時間妒風盛行，男子懼內成為了一種社會現象。到了明清時期，妒風盛行發展成為了一種嚴重的社會現象，尤其是對傳統的封建禮教和父權秩序有了一定的沖擊。

明清時期的妒婦的現實原型大都是嫡妻，丈夫多為讀書人，男子的不得志和女子在商品經濟中維持生計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因此男子懼內和妒風盛行。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寫道：“娘子軍肆其橫暴，胭脂虎啖盡生靈。”當時，以妒婦為中心的小說風靡一時。其中長篇小說以《醋葫蘆》《醒世姻緣傳》和《療妒緣》最為典型，大都以“療妒”為主旨。

早在《山海經》中就有記載療妒的方法，如《山海經·中山經》中記載：“有樹葉“侑木”，服者不妒。”同樣的《山海經·北山經》中也有類似的記載：“黃鳥，食之不妒。”明清時期小說作品中的的妒婦不是走向死亡就是痛改前非，其中由妒悍到賢妻的典型代表就是《療妒緣》的女主人公秦淑珍了。

現有對《療妒緣》中的妒婦形象的研究大都散落在對明清小說的集中研究中，例如李新燦在《女性對男權的挑戰以及失敗——從明清小說看女性妒悍與男性懲妒失語狀態》一文中指出，妒婦形象不管是夸張描寫還是正面宣傳，其實都是男性作家站在男性視角的期待。

與此同時，李青霞在《文化透視下的妒婦成因》一文也指出，女性的妒悍與男子的寵愛也是密切相關。張曉曉在《明末清初小說中的“妒婦”形象研究》一文中也指出，明末的女性覺醒與一夫多妻的歷史根源和明末社會經濟的發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本文在以往學者的研究基礎上，對《療妒緣》中的妒婦秦淑珍做一個相對系統、細致的分析，在與其他“療妒”類小說中的妒婦形象的對比中，展現作者筆下秦淑珍的特別之處，由此來探析這一妒婦形象是作者面對妒婦盛行的社會現實，在繼承“療妒”傳統的基礎上，站在男權視角下塑造出來的一個理想化的女性形象，同時也是作者為了維護封建時代的一夫多妻制的理想化書寫，從中可以窺見作者的男權中心主義思想和男性中心主義的社會文化風氣。

一、妒婦形象的獨特性

妒，在《說文解字》中的解釋是：“婦妒夫也，從女戶聲。”其實，早在《山海經》中就有“倉庚止妒”的記載，二十四史對妒婦的記錄尤其多。先秦時期的詩經中的《關雎》《桃夭》《螽斯》等篇章都有贊美后妃不妒之意，以此來告誡婦女莫妒、少妒。

秦漢時期的呂雉和陳阿嬌可是出了名的妒婦，魏晉南北朝時期，妒婦現象層出不窮，謝安和桓溫都得受制于妒婦。到了唐朝上層社會的女性因為”嫉妒“制夫的現象更是比比皆是。明清時期妒風一度盛行，雖然女子也主動為丈夫納妾，但妒婦卻是只多不少。

晚明之前的作品中的妒婦形象大都是以個體形式出現，然而到了明末清初，妒婦形象則以群體形式出現，不管是長篇小說、短篇小說還是話本和擬話本中都可以看到妒婦們爭風吃醋的現象，而這些小說有一個共同的敘事模式：“療妒”。

“療妒”類型的小說，大都是以男性為主的作家為了重振夫綱，維護男性社會的權威，書寫了一部部以”療妒“為主旨的小說，這些小說大都極力夸張描寫妒婦的妒悍行為以及最后走向死亡的悲慘命運，告誡婦女萬萬不可妒忌，也有作者從正面描寫由妒變賢痛改前非的妒婦形象來告誡婦女，其中以靜恬主人的《療妒緣》中的秦淑珍最為典型。

其實，不管是夸張描寫還是正面宣傳，都是以男性為主的作家站在男性視角來維護男性權威的一種策略。

（一） 極妒到超賢

明清時期的大部分“妒婦”小說中的妒婦形象都是一妒到底，且妒悍行為極度惡劣，最后結局大都是慘死。比如《西湖二集》里的《李鳳娘酷妒遭天譴》所講的皇后李鳳娘，一生妒悍，心狠手辣，無惡不作，最后死了之后連尸體都成了黑炭，何其悲慘？

而《豆棚閑話》里的《介之推火燒妒婦》中的石尤奶奶，只因妒忌毀了自己和介之推，最后被大火活活燒死。再如《醒世姻緣傳》里面的薛素姐，對丈夫拳打腳踢，毫不示弱，生前死后都不得安生。

由上述可見，這些小說里的妒婦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夸張至極，甚至令人厭惡，最后下場都慘不忍。而作者極力描寫她們的妒悍行為就是想要引起人們的厭惡與憎恨，以此來告誡天下婦女少些妒忌心。

然而，《療妒緣》卻截然不同，作者主要塑造了一位生性酷妒，但后來痛改前非的妒婦形象，借這一形象正面宣傳了賢妻的好處，同時告誡婦女要明大義，不可妒忌成性，破壞家庭和諧。

作者對“妒婦”秦淑珍的出場設定就是一個天生的好妒者，且妒忌到讓人厭煩。小說是這樣描寫秦淑珍的：“秦淑珍生來心性酷妒，小時候吃醋拈酸，丫鬟有幾分姿色，不要近身。”

由此可見，秦淑珍生來好妒，小時候就喜歡爭風吃醋，就連有幾分姿色的丫鬟都十分看不慣，尤其是她對于嫂子為哥哥納妾很是不解，對于嫂子所說妾是為了團結丈夫的寵愛更是不以為然，甚至在婚后不準丈夫與哥哥嫂子來往。

其實，作者一開始就為我們塑造了一個妒性極高的妒女形象，她深信：“一人一妻，人倫之當。”于是當她出嫁的時候，索性連陪嫁丫鬟也沒要，只帶了一個老傭人和一個丑丫鬟為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秦淑珍在與丈夫成婚后妒忌的本性爆發，不容許丈夫身邊有漂亮丫鬟，動不動就要大吵大鬧一番，鬧得家里雞犬不寧。丈夫每每都無法忍受其暴行，但礙于家族顏面，只能忍氣吞聲，但內心早已對妻子秦淑珍深惡痛絕，早已沒有了夫妻之愛。

不僅如此，秦淑珍婚后并未生子，夫家為了延續香火，幾番欲為其納妾，可秦淑珍害怕自己當家主母的位置被搶奪，堅決拒絕為丈夫納妾，甚至不惜毀了丈夫的前程也要拘禁丈夫，令夫家上下憎恨不已。

在這一系列的妒忌行為的過程中我們可以看出，秦淑珍的確是一個十分妒悍的婦人，但她之所以敢愈加驕橫，其實還是與丈夫的過度寵愛有關，或者說是丈夫的縱容讓她一妒不起，妒心之極到了就連做夢都是丈夫納妾的場景。

直到后來丈夫遇到救命恩人許巧珠，心里縱有萬般喜愛，但怕秦淑珍妒心兇惡，退卻再三之下才與許巧珠成了婚。后來丈夫就退出了主場，作者有意讓妻妾二人相遇，秦淑珍意外被許巧珠所救，得知丈夫背著自己納妾，她自然是接受不了。

讀者每讀到這里，本以為要秦淑珍要上演妻殺妾的大戲，哪知沒有一絲絲的廝殺，當秦淑珍病重時，看到許巧珠為自己舍生忘死，這才逐漸被許巧珠感化，痛改前非。最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秦淑珍不但接受了許巧珠，而且主動為丈夫納妾，儼然成了一個典型的賢妻。對此，丈夫只覺秦淑珍是在演戲，就連家里的下人都懷疑秦淑珍是裝的，可見她之前的妒心得有多重。

沒有嚴厲的懲戒，也沒有妻妾間慘烈的廝殺，有的只是和平演變。在這轉變的過程中，小妾許巧珠扮演著作者的角色，作者希望妒婦秦淑珍能夠被感化，所以選擇了讓小妾許巧珠來完成這一使命，由此可見秦淑珍的改變是由作者一步步精心策劃好的。

如果許巧珠也是一個好妒之人，那最終的結局就不會是這樣了。與秦淑珍相比，許巧珠的性格并不是特別鮮明，更像是一個沒有思想感情的木偶人，她從一開始就接受自己小妾的身份，且從不越界。足以見得，許巧珠只是作者的發言人，只是替代作者去改變秦淑珍。在秦淑貞的轉變過程中，除了秦淑貞做的那個夢之外，幾乎沒有外力的干擾，更多的是她自己完成了自我意識的改變。

（二） 妻妾和平共處

中國古代女子妒忌成性，一方面是不滿婚姻現狀，積極爭取女權。另一方面是為了反對一夫多妻制度，這才由嫉妒走向妒悍。且不說妒婦題材的小說，就連一般的小說里妻妾都不可能和平共處，更別說情同姐妹了。男子大都被妻妾折磨得精疲力盡，因此他們最大的愿望就是妻妾能夠和平共處，而妻妾之間的斗爭一直都從未停止，且愈演愈烈。

作為妻子，上到皇后下到平民女子，都對小妾恨之入骨。漢高祖的皇后呂雉對劉邦的嬪妃可以說是趕盡殺絕，最慘的就是戚夫人了；三國時期袁術和袁紹的妻妾爭風吃醋，做了不少令人咂舌的事情。

再如，《醋葫蘆》中的都氏為了防止丈夫沾花惹草，竟然規定丈夫外出的時間，一旦超出就會對丈夫拳打腳踢。《紅樓夢》中得到王熙鳳為了爭風吃醋，用極其殘忍的手段害死了尤三姐。《金瓶梅》里的潘金蓮爭風吃醋，完全不顧一切，最后間接害死了西門慶。

在這些小說中，妻妾之間的爭奪從來沒有停止過，甚至小妾會轉變成為妻，妻也會轉變成為妾，不管是誰，只要是妒忌心一起都沒好下場。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妻妾身份的轉變完全取決于男性的態度，女子仍然是沒有任何話語權。就連《醋葫蘆》里的神仙妻子也會妒悍，更別說尋常女子了。

而《療妒緣》里的嫡妻秦淑珍和妾許巧珠兩人相處的卻跟親姐妹一樣，著實有點不符合現實。我們都知道在遇到許巧珠之前秦淑珍可是妒悍無比，就連漂亮的丫鬟也不放過，寧死也不愿意讓丈夫納妾，為了防止丈夫納妾，更是連科舉都不讓其參加。

作品是這樣描寫秦淑珍的妒悍行為的：“不但不許丈夫見女人之面，連男子也不許他去見，拘禁房中，一步不容稍離，連鄉試都不肯放他去。”

當秦淑珍遇到許巧珠后，先是怪罪丈夫沒良心，但許巧珠三番五次救了她性命，施巧計殺死了山賊才得以保命。在秦淑珍生命垂危之時，許巧珠不惜割下自己的大腿肉熬了湯給許巧珠喝。秦淑珍被許巧珠一系列的舍身救己的行為所感動，忽然間性情大變，再加上神靈的勸導，最后，她不但接受了小妾許巧珠，就連她的父母也一并接受。

妻妾兩人相處的像親姐妹一樣，秦淑珍不但盡心盡力地撫養丈夫與妾的孩子不說，而且妻妾二人為了留住丈夫的心，甚至一起為丈夫尋找美女，回到了當初她嫂子所做的那樣，她從一個堅定的一夫一妻的堅定支持者，完全變成了一個一夫多妻制的忠實擁護者，這個轉變過程是比較微妙的，值得仔細推敲。

看似這是一個完美的結局，妒悍之妻變成了人見人愛的仙妻，不僅接受了丈夫的小妾，而且妻妾二人和平相處，丈夫飛黃騰達，妻妾二人加封誥命。

至此，可以清晰明了的看到作者兜了一個大圈子才說明用意。其實，他的主要用意還是在于告誡女性要賢惠，不可任一己之性，也就是妒忌。只有妻妾和平共處，丈夫才能步步高升，妻妾也能跟著揚眉吐氣。

因此，我們可以看出作者秦淑珍和許巧珠是作者在繼承“療妒”傳統的基礎上、站在男性視角下的理想化的書寫，現實中像秦淑珍這樣的嫡妻少之又少，像許巧珠這樣一點都不妒忌的妾也是少之又少。

值得一提的是，在小說的末尾，作者直言此書是：“奉勸世間婦女看此書者，當以秦氏和許氏為鑒，切勿不明大義為幸。”的確，比起不厭其煩的展現妒婦的妒悍行為來引起讀者的厭惡，像《療妒緣》作者這般正面的描寫，更能起到很好的勸誡作用，這也是作者的最為高明之處。

二、妒婦形象的成因

（一） “療妒”傳統的繼承

“療妒”傳統早已有之，早在《山海經》中就有“倉庚止妒”的記載， 段成式的《酉陽雜俎》中也有妒婦津、妒女泉、妒女祠的故事，虞通之的《妒記》中也有“妒女花”的記載。我們可以看出現有文獻中有關女妒的記載，主要是為了規范、治理女性或對女性起警示作用，也正是是為了維護男性權威。

魏南北朝時期妒風盛行，虞通之就寫了《妒記》，張纘的《妒婦賦》也直言妒婦妒悍行為的危害。西漢劉向《列女傳》、東漢班昭《女誡》都對女性的德、言、容、功做了具體的要求。包括女四書：《女論語》《內訓》《女范捷錄》《女則》，也對女性的德行就進行了一個具體的要求。

“療妒”作為一種傳統，療妒手段主要包括藥物治療、道德教化、現實教訓以及鬼神懲戒。其方法主要以道德教化和現實教訓為主，我們可以看到大部分的妒婦最后都是慘死，有些妒婦是因為被現實中的妒婦的慘象所驚嚇，漸漸的成為了一個賢妻，這些無不是“療妒”在起作用。

大多數作者經常都會不厭其煩的描繪妒婦的妒悍行為，然后詳細描寫其慘死的狀況，以此來勸誡天下的婦女要賢惠。比如《聊齋志異》中的《江城》篇，就寫到江城在老僧的教化下，從一個嫉妒心極強又心狠手辣的妒婦，被其他妒婦慘死之景象所驚嚇，瞬間變成了一個溫順的賢妻。

而《段氏》篇中段瑞環的妻子連氏直到被侄子逼著變賣才幡然醒悟，趕忙為丈夫納妾，通過為丈夫延續香火的方式保住了自己的當家主母地位；而《西湖二集》中的《寄梅花鬼鬧西閣》中的朱端朝之妻柳氏生性妒忌，一聽丈夫訴說前事，立馬妻妾相和，一心為丈夫謀前程。

相較于以上作品，《療妒緣》在繼承之前的”療妒‘傳統的基礎上并有所改進，我們可以看到《療妒緣》里面的妒婦秦淑珍的轉變既沒有受到嚴厲的懲戒，也沒有過多的教化，有的只是小妾許淑珍的一系列仁義行為的感化。小妾許淑珍為了救秦淑珍，不惜割下自己的大腿肉，安安分分做一個妾，毫無僭越之心。

在小妾許淑珍一系列的感人行為下，嫡妻秦淑珍被深深地感動，甚至把許巧珠當作自己的親妹妹，把她的父母當作親生父母。最后她們妻妾二人和平共處，丈夫光宗耀祖，妻妾二人共享其榮光。我們可以看出作者的療妒方法主要是以“道德感化”為主，的確，這種方法更容易被讀者接受，且極易引起讀者的情感共鳴。

那為什么作者要選擇道德感化這一“療妒”方式呢？

其實，作者也看到了當時社會女性自覺意識的覺醒這一點，他也意識到以往的道德教化和現實教訓已經對女性起不了多大作用，甚至會引起女性的反感，甚至會激起女性的抗爭，所以便塑造了一個被道德感化的由妒到賢的妒婦形象秦淑珍。

與此同時，作者還塑造了一個毫無抵抗力和個人獨立思想的小妾許巧珠，用她們妻妾二人事跡來勸誡天下婦女應當賢惠，不可妒忌，這樣才能家庭和諧，夫榮妻貴。

（二） 男權視域下的理想書寫

封建社會的男子擁有絕對權威，女子只是其附屬品，毫無話語權可言。雖然在明清之前妒婦一直存在，妒風也盛行過，但都沒有成為一種嚴重的社會現象，更別說沖擊到封建社會和男性的權威。

到了明末清初的時候，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和個體思想意識的解放，女性意識已然逐漸覺醒，因此，“妒風”一度盛行，以至于女子對于封建權威進行了挑戰，”妒風“已經成為了一種嚴重的社會問題，封建男權文化以及父權秩序遭到了強烈的沖擊。

可惜的是，由于女性自身的局限性以及男權文化的根深蒂固，女性對男權的挑戰皆以失敗而告終。例如《醒世姻緣傳》里的薛素珍對丈夫施暴，限制丈夫的自由行動，本以為能杜絕丈夫納妾，誰承想卻陷入了無盡的痛苦之中，最后還是被高僧點化，虔誦佛經冤孽才得以解脫。

作者不厭其煩的渲染其妒悍行為，無異是為了引起人們的厭惡感。又如《菽園雜記》里的女主人公因為妒悍，后來遇上了個惡丈夫，最后將其折磨而死。再如《療妒緣》里的秦淑珍，百般妒悍，最后也成為了一夫多妻的支持者。總而言之，不管妒婦如何妒悍都逃不出被懲罰和教化的結局，也即女權對男權的挑戰失敗。

在《療妒緣》之前的小說中也有放棄妒悍成為賢妻的例子，如《聊齋志異·江城》中的江城，本來異常妒悍，在受到神靈感化后而性情大變，成為了一個十足的賢妻。

《子不語·醫妒》里的林婦起初也是妒忌成性，動不動就大打出手，后來被丈夫以暴制暴制服，張氏本想靠著妒悍當家作主，哪想到被丈夫設計，最終醒悟。再如《聊齋志異·段氏》中的段氏起初寧死也不給丈夫納妾，也是在臨終前意識到不能太過妒悍，如果沒有子嗣納妾也是完全可行的。

綜上所述，只有《療妒緣》中的妒婦秦淑珍的轉變最為徹底，由一個一夫一妻的堅定支持者變成了一個一夫多妻的忠實擁護者，到最后不但和丈夫的小妾結為姊妹，還再次主動為丈夫納妾。

雖然小說的前半部分也跟以往的小說一樣極力的渲染妒婦秦淑珍的各種妒悍行為，比如逼著丈夫賣丫鬟、拘禁丈夫以及毆打丈夫等等，但作者主要還是把筆墨重點放在了秦淑珍從妒悍變為賢妻后的點點滴滴，其感化意圖昭然若揭。

正如作者所言：“這部書全勸婦人當明大義，不可任一己之性。蓋言“妒”。”的確，在女性意識逐漸覺醒的時代，與道德教化和現實教訓相比，道德仁義感化更能引起女性的共鳴，從而放下妒悍，成為一個賢妻。

其實，作者仍然是站在男權視角來發聲，主要還是為了維護男權文化，重振夫綱，是男性作家一廂情愿的“幻想”罷了。至于由妒悍到賢妻的轉變其實是男性作家的一種理想化的書寫，面對妒風盛行，男性無可奈何，只能借此為之。

由于女性意識的覺醒，懲罰已經起不到多大的勸誡作用了，作者只能只能寄希望于正面宣傳，以此來勸誡天下的婦女要賢德。的確，比起極力夸張描寫妒婦的妒悍行為來引起讀者的厭惡相比，這種正面宣傳更具影響力和感召力。

誠然，當時的女性雖也嘗試著挑戰男權，不容許丈夫納妾，憑著自己的妒悍也在家中獲得了一定的地位，但迫于強大的父權、夫權以及神權的壓迫，最終仍然挑戰失敗，成為一個毫無話語權的依附性婦女，主動為丈夫納妾，成為一夫多妻制度的堅定支持者和實踐者。

結語

中國古代的各個朝代都有妒風現象，小說作品和正史中也記載了有關妒婦的種種妒悍行為。其實，妒風盛行的根源還在于封建社會的一夫多妻制，表面上看是女性天生好妒，男子不得已才進行療妒和懲妒，但實際上是男性為了滿足自己一夫多妻的欲望，才塑造這些妒婦形象，來勸誡婦女男子是可以納妾的，為男性納妾尋找理由。

女性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也在挑戰男性的絕對權威，尋找自己的生存意識，妒悍行為就是典型的挑戰男性權威的行為。只不過，可惜的是無論女性多么的妒悍，男性多么的懼內，但最后的結局大都是妒婦也就是女性要么走向死亡要么痛改前非成為賢妻。

總而言之，女性對男權的挑戰大都是以失敗告終，連最基本的男女平等都沒有爭取到，況且妒婦題材的小說的作家都是男性，他們都是站在男性的視角來維護男性權威。

明清時期的妒婦題材小說可以說是大批量出現，妒婦現象也以群體形式出現，妒風盛行成為了一種嚴重的社會現象，妒婦們在現實中的原型大都是家底殷實的嫡妻，丈夫多為沒有經濟來源的讀書人，她們本身的經濟地位要高于丈夫，因而在家中也比較有話語權。

比如《療妒緣》里的秦淑珍不但有豐厚的嫁妝，更是掌握著家中經濟大權，因此男子“懼內”成為了一種嚴重的社會現象。其實，在明清世情小說中我們就可以看到作為男權中心文化分化出來的妒婦、淫婦、悍婦等等，與之對應的自然是賢妻，《金瓶梅》中的潘金蓮可以說是最典型的妒婦和淫婦的代表，深入人心。

每個朝代，療妒、懲妒的方法各不相同，一般主要是以父權、神權以及官府的外力壓迫為主。在唐代“七出”就被列為了律法，凡是嫉妒皆是有罪的，足見對女性要求之苛刻。

其實，一定程度上來說，女性的妒悍，其實就是一種對男權文化的挑戰，她們在用自己妒悍的方式來爭取自己在家庭中話語權。雖然大都以失敗告終，但在這其中我們可以看到女性意識覺醒的萌芽、女性努力掙脫封建禮教的束縛，以及努力尋找生存出路的意識，這一點是值得肯定的。

到了明末清初資本主義的萌芽，使得女性在商品經濟中獲得生計，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女性意識的覺醒。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她們開始挑戰男權文化和夫權，所以明清時期的妒婦形象呈現出群體性。雖然妒婦們的挑戰大都是以失敗告終，可對于女性個體意識的覺醒以及女性解放運動來說是一個很好的發展。

參考文獻

[1] 張曉曉.明末清初小說中的“妒婦”形象研究 [D].西安:陜西師范大學，2010年:

[2] 石琳.明末清初“妒婦”題材小說研究 [D].沈陽:遼寧師范大學，2014年：

[3] 鄧英竹.明清小說中的“懼內”現象研究 [D].長沙：湖南師范大學，2018年：

[4] 陳士珍.明末清初小說中的妒婦形象及其對家庭的影響 [D].石家莊：河北師范大學，2020年：

[5] 汪夢晨.《醒世姻緣傳》中妒婦形象研究 [D].長春：長春理工大學，2010年：

[6] 李新燦.女性對男權的挑戰及其失敗-從明清小說看女性妒悍與男性懲妒 [J].學術論壇，2003，161:

[7] 李青霞，張曉光.文化透視下的妒婦成因 [J].佳木斯大學學報，2008，26（1）：

[8] 靜恬主人.療妒緣 [M].內蒙古：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