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節”快到了,保持童真、保持好奇心是一輩子的事。小孩最可貴的是天真爛漫,擁有澎湃的想象力。
說起想象力,怎少得了科幻小說?我很喜歡劉慈欣的作品,猶記得當年讀《三體》系列的震撼,忍不住仰望星空,想象宇宙的遼闊,慨嘆人類的渺小。
不少人詬病劉慈欣缺乏“人文關懷”:整個宇宙都是黑暗森林,每個文明既是獵手,也是獵物,“毀滅你,與你有何相干?
然而,我喜歡他“冷冰冰的數字視角”,他從容描繪人類乃至星系的毀滅,有著宏觀、冷峻的“理性美”。無論他的長篇還是中短篇小說,都可以看到他對現實的反思,對權威的批判,對人性的思考,對道德的拷問。
下面挑兩篇短篇說說,《贍養上帝》和《贍養人類》是姊妹篇,寫于2005年, 這兩個“科幻寓言”角度巧妙,值得回味。
《贍養上帝》:文明老化如何養老?
地球上的五十多億人要贍養二十億個上帝——上帝文明創造了人類,上帝老了,他們來到地球養老,希望地球人盡到對創造者的責任,贍養上帝。
三年前,21513艘外星飛船來到地球,均勻地停泊在同步軌道上。沒多久,世界各大洲出現大規模的“流星雨”,隨之世界各地出現大批白胡須、白頭發、白長袍的老流浪漢,這些老流浪漢來自外星飛船。
人類和老流浪漢接觸,他們是上帝,給人類解釋了文明的發展:文明只有在幼年才有固定位置,到了青年,文明已經遷移多次,這時會發現“任何行星的環境都不如密封的飛船穩定”。
于是他們就以飛船為家,行星反而成為臨時住所。所以,任何長大成人的文明都是星艦文明,在太空進行著永恒的流浪,飛船就是它的家。
每個人都經歷從出生到死亡的過程,文明也有老去、死去的一天。不同的文明有著不同的衰老和死亡方式,像不同的人死于不同的疾病或無疾而終一樣。
具體到上帝文明,文明衰老的第一個標志是:壽命延長。
那時,上帝文明中的個體壽命已延長至近四千個地球年,而他們的思想在兩千歲左右就已完全僵化,創造性消失殆盡。這樣的個體掌握了社會的絕大部分權力,而新的生命很難出生和成長,文明就老了。
文明衰老的第二個標志是:機器搖籃時代。
“那時,我們的機器已經完全不依賴于它們的創造者而獨立運行,能夠自我維護、更新和擴展,這樣的智能機器能夠提供一切我們所需要的東西,這不只是物質需要,也包括精神需要,我們不需為生存付出任何努力,完全靠機器養活了,就像躺在一個舒適的搖籃中。想一想,假如當初地球的叢林中充滿了采摘不盡的果實,到處是伸手就能抓到的小獵物,猿還能進化成人嗎?機器搖籃就是這樣一個富庶的叢林,漸漸地,我們忘卻了技術和科學,文化變得懶散而空虛,失去了創新能力和進取心,文明加速老去,你們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進入了風燭殘年的上帝文明。”
上百代人生活在舒適的機器搖籃之中,上帝的技術和學習能力早就不行了,連一元二次方程都不會解。
飛船的生態系統雖然強健穩定,但也會老化。早在二千年前,也就是地球剛剛冷卻的三十五億年前,飛船向上帝發出警告,已經到了報廢的邊緣。飛船采取措施,在地球播種生命,為養老做準備。
在一個星球上啟動生命進程其實只是個很小的工程,播下種子,生命就自己繁衍起來,這種軟件在機器搖籃時代之前就有了,只要運行軟件,機器就能完成一切。創造一個行星規模的生命世界,進而產生文明,最基本的需要只是時間,幾十億年漫長的時間。接近光速的航行能使我們幾乎無限地擁有另一個世界的時間,但現在,上帝文明的飛船發動機已老化,再也不可能接近光速,否則我們還可以創造更多的生命和文明世界,這時也就擁有更多的選擇。
上帝和人類說,希望融入社會、進入家庭,也就是說,每個家庭要收留一到兩個上帝。作為回饋,上帝送給人類“大量的高密度信息存貯體”。存貯體有上帝文明在各個學科和技術領域的所有資料,它將使地球文明產生飛躍進化。
人類得到上帝的科技資料,對未來充滿希望,每個家庭都真誠歡迎上帝的到來。
當最后一批上帝躍入地球大氣層后,兩萬多艘飛船同時飛離了地球同步軌道。但它們并沒有走遠,而是在小行星帶飄浮著,這些飛船雖然陳舊不堪,但古老的程序仍在運行,它們惟一的終極使命就是為上帝服務,因而不可能遠離上帝,當后者需要時,它們招之即來。
很快,上帝和人類的蜜月期結束了。
科學家無法讀懂那些資料,上帝科學與人類科學的理論距離是一道無法跨越的深淵,而來到地球上的上帝們無法給科學家們提供任何幫助,這些機器搖籃生長的上帝,連一元二次方程都不會解,怎么做人類的導師呢?
要將這些技術變成現實,至少在本世紀內是不可能的事。其實設想一下,如果有一個時間旅行者將現代技術資料送給古埃及人會是什么情況,就能夠理解現在人類面臨的尷尬處境了。
地球突然增加了二十億不能創造任何價值的超老人,給人類社會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上帝受到越來越多的家庭嫌棄。有些上帝尋短見,有些上帝離家出走,在外面搭起帳篷,過起艱苦的原始生活。
上帝待不下去了。上帝文明創造了無數壯麗的史詩、雄偉的奇跡,他們無法避免文明的老去,但真的不需要地球人可憐。他們在地球生活了一年多,二十億個上帝重新回到外星飛船。
上帝撫著胡子平靜地說:“飛到哪兒算哪兒吧,太空無邊無際,哪兒還不埋人呢?”
臨走前,上帝叮囑人類“一定要飛出去”。
“先飛向太陽系的其他行星,再飛向其他的恒星,不要問為什么,只是盡最大的力量向外飛,飛得越遠越好!這樣要花很多錢死很多人,但一定要飛出去,任何文明,待在它誕生的世界不動就等于自殺!到宇宙中去尋找新的世界新的家,把你們的后代像春雨般灑遍銀河系!”
上帝告訴人類,他們最初創造了六個地球,這里是地球四號,年齡最小的一個。
地球五號、六號與地球一號、三號在同一個行星系,被他們的兄弟毀滅了。地球一號、二號、三號沒有互相毀滅,是因為分屬不同的恒星,距離太遠。而且上帝去過地球一號、二號、三號,他們都為了利益而殺害上帝。
我們是不會攻擊自己創造的文明的。你們是這四個兄弟中最懂事的,所以我才對你們說了上面那些話。你們那三個哥哥極具侵略性,他們不知愛和道德為何物,其兇殘和嗜血是你們根本無法想像的。
上帝忠告人類,哥哥文明已經知道地球四號的存在。人類一定要飛出去,這是宇宙的生存競爭,“慢一步的都必死無疑”。
“當你們以近光速飛向宇宙,解除那三個哥哥的威脅,還要抓緊辦一件重要的事:找到幾顆比較適合生命生存的行星,把地球上的一些低等生物,如細菌海藻之類的,播撒到那些行星上,讓他們自行進化。”
《贍養人類》:貧富分化的終極走向?
記得《贍養上帝》提到的哥哥文明嗎?上帝文明離開地球三年后,第一地球的哥哥飛船來了。
下面先講第一個故事:從一個職業殺手說起。
滑膛受雇于十三名財富精英,去殺三個人,這是“社會財富液化委員會”要殺的第一批人。
滑膛去踩點,發現第一個目標是流浪漢,在垃圾桶里找食物;第二個是窮困潦倒的畫家;第三個是瘦弱的女拾荒者。
滑膛放下望遠鏡,沉思片刻,輕輕搖搖頭。世界上最離奇的事正在他的眼前發生:一個城市流浪者,一個窮得居無定所的畫家,加上一個靠拾垃圾為生的女孩子,這三個世界上最貧窮最弱勢的人,有可能在什么地方威脅到那些處于世界財富之巔的超級財閥們呢,這種威脅甚至于迫使他們雇用殺手置之于死地!
滑膛違反了職業道德,追問目的。十三位常委短時間內找不到更適合的人,他們答應告訴滑膛原因。
常委們帶著滑膛出發,把裝滿錢的小提箱到處分發給流浪漢、拾荒者等,只需要他們答應一件事:外星人就要來了,如果他們問起你,你就說自己有這么多錢。
他們把財富分給最貧窮的人,努力去消除貧困,就因為哥哥文明來了。
哥哥文明其實是一群逃荒者,他們在第一地球無法生存下去,他們要占領地球四號,作為新的生存空間。人類將被全部遷移至人類保留地——澳洲,其他領土都歸哥哥文明所有。
按照保留地方案,哥哥文明將對地球人類進行全面的社會普查,調查的目的是確定目前人類社會最低的生活標準,哥哥文明將按這個標準配給每個人的生活資料。
哥哥文明將贍養人類。“社會財富液化委員會”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哥哥文明的社會普查展開之前,迅速抹平社會財富的鴻溝。可是,有窮人不要他們的錢,這群人已經占了千分之一了,“社會財富液化委員會”要殺的就是這批人。
但他們只要占貧困人口十萬分之一的比例,就足以形成一個社會階層,在哥哥那先進的社會調查手段下,他們的生活水準,就會被當作人類最低的生活水準,進而成為哥哥進行保留地分配的標準。
滑膛遇到一個 “社會調查員”,他來自第一地球,他講述了另一個故事:哥哥文明上的窮人和富人的故事。
哥哥文明和地球文明相似,也曾社會財富分配不均,人們普遍相信,隨著社會的進步,貧富差距將進一步減小。但是,這個平衡被教育打破了。
高等教育費用日益昂貴,漸漸成了精英子女的特權。但就傳統教育而言,即使僅僅是為了市場的考慮,它的價格還是有一定限度的,所以那條連通管雖然已經細若游絲,但還是存在著。可有一天,教育突然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一個技術飛躍出現了。
大腦被植入一臺超級計算機,知識可以直接注入大腦,存貯的知識可變為植入者的清晰記憶。
它是一個智力放大器,一個思想放大器,可將人的思維提升到一個新的層次。這時,知識、智力、深刻的思想,甚至完美的心理和性格、藝術審美能力等等,都成了商品,都可以買得到。
一部分人能支付得起接受超等教育的費用,人們開始分化:接受者與未接受者在智力、藝術感受力等很多方面差異巨大,自然而然地,富人和窮人已經不是同一個物種了。
于是,這些超級知識階層就形成了自己的文化,而其余的人對這種文化完全不可理解,就像低等動物不理解交響樂一樣。超級知識分子可能都精通上百種語言,在某種場合,對某個人,都要按禮節使用相應的語言。在這種情況下,在超級知識階層看來,他們與普通民眾的交流,就像我們與動物的交流一樣簡陋了。
第一次進化是自然選擇,人和猿分開了;第二次進化是靠一條神圣的法則:私有財產不可侵犯。
在第一地球的世界里,這項法則由一個叫社會機器的系統維持。社會機器是一種強有力的執法系統,它的執法單元遍布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有的執法單元只有蚊子大小,但足以在瞬間同時擊斃上百人。它們的法則不是你們那個阿西莫夫的三定律,而是第一地球的憲法基本原則:私有財產不可侵犯。它們帶來的并不是專制,它們的執法是絕對公正的,并非傾向于有產階層,如果窮人那點兒可憐的財產受到威脅,他們也會根據憲法去保護的。
在社會機器的保護下,第一地球的財富不斷向少數人集中。高效率的機器人可以做一切事情,技術發展使得無產階層連出賣勞動力的機會都沒有了,窮人真的一貧如洗。
財富集中的過程十分復雜,我向你說不清楚,但其實質與你們世界的資本運作是相同的。在我曾祖父的時代,第一地球60%的財富掌握在一千萬人手中;在爺爺的時代,世界財富的80%掌握在一萬人手中;在爸爸的時代,財富的90%掌握在四十二人手中。在我出生時,第一地球的資本主義達到了頂峰上的頂峰,創造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資本奇跡;99%的世界財富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中!這個人被稱做終產者。
這意味著什么?終產者擁有整個第一地球!所有的大陸和海洋都是他家的客廳和庭院,甚至第一地球的大氣層都是他私人的財產。
剩下的二十億窮人,他們的家庭都住在全封閉的住宅中,這些住宅本身就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微型生態循環系統,他們用自己擁有的那可憐的一點點水、空氣和土壤等資源在這全封閉的小世界中生活著,能從外界索取的,只有不屬于終產者的太陽能了。
窮人呼吸家庭生態循環系統提供的污濁空氣,喝經千萬次循環過濾的水,吃以他們的排泄物為原料合成再生的難吃食物。
他們外出時穿著像一名宇航員,食物和水要自帶,甚至自帶氧氣瓶,因為外面的空氣不屬于他們,是終產者的財產。
要呼吸外面大自然新鮮的空氣,他們外出之前得吞下一粒藥丸大小的空氣售貨機,這種裝置能夠監測和統計他們吸入空氣的量,每呼吸一次,銀行賬戶上的錢就被扣除一點。
對于窮人,這真的是一種奢侈,每年也只能有一兩次。我們來到外面時,也不敢劇烈活動,甚至不動只是坐著,以控制自己的呼吸量。回家前還要仔細地刮刮鞋底,因為外面的土壤也不屬于我們。
終于有一天,很多家庭的生態循環系統開始大批量地崩潰了,很多人不顧一切走出家門。
一個巨大的執法機器懸浮在我們上空,播放著最后的警告:公民們,你們闖入了別人的家里,你們犯了私闖民宅罪,請盡快離開!不然……離開?我們能到哪里去?自己的家中已經沒有可供呼吸的空氣了。
面對二十億窮人的“入侵”,終產者決定送走窮人。
你們是擅自闖入,侵犯了我這個公民的居住權和隱私權,社會機器采取行動終止你們的生命是完全合理合法的,如果不是我勸止了它們那么做,你們早就全部被激光蒸發了。但我確實勸止了他們,我是個受過多次超等教育的有教養的人,對家里的客人,哪怕是違法闖入者,都是講禮貌的。但請你們設身處地地為我想想,家里來了二十億客人,畢竟是稍微多了些,我是個喜歡安靜和獨處的人,所以還是請你們離開寒舍。
終產者為二十億人準備了兩萬艘巨型宇宙飛船,讓他們去尋找新家園。
社會機器在以前保護了我,以后也會繼續保護我,保護我這個守法公民的私有財產,它不會容忍你們的違法行徑,所以,還是請大家盡快動身吧。
聽完這兩個故事你是什么感覺?我往下說結局。
來自第一地球的窮人繼續他的調查工作,而滑膛則繼續履行合約,并完成落魄畫家的“委托”——殺了十三個常委。
他們把一個用于放置酒和冰塊的大銀盆用三個水晶煙灰缸支起來,在銀盆里加上水。然后,他們在銀盆下燒起火來,用的是百元鈔票。大家輪流著將一張張鈔票放進火里,出神地看著黃綠相間的火焰像一個活物般歡快地跳動著。當燒到一百三十五萬時,水開了。
▲ 劉慈欣,生于1963年。
人類未來:一定要飛出去!
眾所周知,劉慈欣在娘子關電廠做工程師時工作清閑,他喜歡科幻并嘗試寫作,寫著寫著就成了中國科幻的領頭羊。
神作《三體》系列是他以前作品的“集大成者”,里面有些創意在一些中短篇小說都出現過(比如把人類集中在澳洲保留地贍養起來)。
科幻小說最可貴、最不可替代之處是純粹用想象力來建造“空中樓閣”。災難和末日是科幻永恒的主題:假如面臨沒頂之災,人類的道德體系、經濟政治狀況會如何?劉慈欣說:“科幻小說并不是在預測未來,它只是把未來的各種可能性排列出來。”
科技發展帶來社會進步,但也會反噬。在《贍養上帝》,機器搖籃使得上帝坐享其成,不思進取。
劉慈欣說他是科技的絕對擁護者,但科學發展應是外向的、不斷向外探索:“人類一旦進入技術的安樂窩,可能很難再走出安逸,從而喪失探索能力。現在人工智能、信息技術高速發展,但核能、物理學等其他領域發展實在太慢了,IT迷霧掩蓋了其他領域發展慢的事實。如果沉醉其中,可能就陷入溫柔鄉了。”
在《贍養人類》,機器取代人力,使得窮人窮上加窮。劉慈欣說,人和機器的關系如果可以理順,建立新的社會分配制度、新的政治經濟制度,讓機器代替大部分事務,讓人類過上更富足、更優裕的生活,這是光明未來,否則就是黑暗未來。
他說,人與機器相比,至今還沒法被代替的就是想象力。對新事物,我們需要發揮想象力判斷它前景,這個是靠邏輯推理不出來的。
《贍養上帝》的“養老計劃”耐人尋味;《贍養人類》貧富分化形成的“終產者”充滿諷刺,把一個境況推到極致,發人深思又符合邏輯,這兩篇既有科幻創意,又有人文內容。如他所說:“科幻漸漸由一種文學體裁,變成一種思維方式,滲透到社會、政治、經濟的方方面面。”
浩瀚的星空永遠能夠承載我們無窮的想象力,劉慈欣的作品一直在描寫宇宙的宏大神奇,描寫星際探險,描寫遙遠世界中的生命和文明,“一定要飛出去!”
劉慈欣曾設想過一個可怕的圖像:地球生態恢復了,但看不到一個人。就在某一個地方,某一個地窖里,有一臺超級計算機,一百億人在里面數字化地生活。如今,人們的需要都可以在網絡、虛擬現實、人工智能中得到滿足,導致人類從一個外向的文明,轉向一個內向的文明,失去了開拓新視界、新生存空間的愿望和欲望。
就像當初生物從海洋走向陸地,人類向外開拓應該是藏在基因的生命本源,去太空探索是因為“太空就在那里”。大劉一直有個堅定信念:“從長遠的時間尺度來看,在這無數可能的未來中,不管地球達到了怎樣的繁榮,那些沒有太空航行的未來都是暗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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