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畢業季，南藝美術館將從眾多優秀的畢業作品中挑選出一些進行介紹。今天為大家介紹的是美術學院雕塑專業韋秋怡的畢業作品——當代武學大師。

Q1

為什么會做一個“自動防衛裝置”？

有什么樣的靈感來源？

A1

這件作品來源于我在2020年遭遇了的親密關系中的暴力事件，我因為這段經歷產生了對自身安全感存在基礎的質疑，也就是質疑社會分工系統中的安保分工是否真的能保證個體的安全。制作這套防御系統是我對社會分工對個體影響反思的回應結果，也是我對自己過去經歷進行療愈的嘗試。

展覽現場

Q2

在做這個作品之前，做了哪方面的調研？

A2

調研1：

一部分是一手調研，起先我把無力面對暴力的原因歸咎為自己的無能，于是我嘗試接觸了多種防身術，包括自由搏擊，截拳道，太極，巴西柔術等，試圖成為“當代武學大師”來實現自我保護。但隨著學習我意識到想要精通一門武術所需要投入的經濟和時間成本，對于一個并非有志于以此為職業的人來說是過于大的。于是“成為當代武學大師”成為了一個有諷刺意味的目標，最后也因為其中的諷刺色彩成為了作品的名字。

調研2：

為了更深刻地了解社會分工制度，在另一部分調研中，我進行了一些文獻調研，包括《利維坦》，《社會分工論》，《資本論》等書中關于國家安全社會分工、社會關系的部分，也有一些國內社會安全類學術類文獻的學習。經過理論調研，我了解了分工制度的社會價值和分工制度變遷對社會運作的影響。然而，我發現歷史上對社會分工的考慮主要是從社會團結和經濟的角度思考，而關于“個體如何面對分工體系產生的問題”和“社會分工對個體的影響”的話題則幾乎沒有討論。

調研3：

我也了解了關于各種防身道具在不同地方的使用和局限。和通過專業化系統和個人專業化比起來，使用防身工具能大大降低一個人完成自衛的成本。我也曾在應激期間購買過防身工具。但通過各種國內外社會案例就可以知道這種方式有很大的誤傷他人的可能性，因此依賴防身道具解決問題這種看似簡單的方式并非好的解決方案。

調研結論：

通過調研我得出有三條途徑可以保障個人安全的結論。第一是依賴分工體系，即依賴國家制度或雇傭保鏢；第二是依靠自己本身進入專業化系統成為武功大師；第三是依賴防身道具來實現個人安保。在這樣的經歷后，我無法完全信賴環境；同時通過個人學習來“兼職”成為“當代武學大師”也難以實現的；而通過使用防身道具來自衛也有給他人帶來風險的可能。

社會分工具有完備性的假象。如“原子化”，個人可以通過金錢和雇傭關系滿足自己的需求，即依賴專業化和社會分工來滿足需求。建立在金錢基礎上的社會分工系統帶來了充分的便利性，它模糊了人們對自己本身能力的邊界的覺知，也擴大了人們的自我認知和對自身形象的自戀想象。

這導致人們逐漸忘記個體的脆弱、孤獨和不安。實際上，社會分工在滿足了人們需求的同時，也讓人被動地進入到結構性的“殘疾”的狀態。社會分工的完備性假象讓人們忽視了分工制度對人主體性的“閹割”，這種現實在一切正常運行時不被人意識到，直到問題出現。

調研花絮

Q3

為何將“犁鼻器”和“機械臂”

這兩個概念運用到整個裝置的設計中？

A3

其實這兩個使用的都是生物學中概念。

手的形象是勞動的象征，機械臂即是“機械形式呈現的手臂”，兩個器官都是希望對我在調研中得出的“對分工系統的依賴造成個體處在一種結構性殘疾的狀態”的結論的回應，也就是通過這兩個“外接”的器官作為義肢，來對現實的個體進行補全。機械手會不斷對感受到的威脅做出拳擊中“格擋”的防御動作，進行對威脅的防御。

機械臂制作草稿

而犁鼻器其實是更核心的一個概念，我把它和購物搜索指數的概念結合了一下。對購物搜索指數的聯想是因為之前了解過谷歌流感預測GFT（Google Flu Trends，2008-2015）服務的案例，這個案例試圖通過監測谷歌的搜索指數預測地方的流感趨勢，這個系統甚至可以比地方衛生所更早地檢測到流感狀況。我從中得到啟發，可以通過搜索指數了解社會對一些某些領域關注情況的變化趨勢，這實際上也是古早版的“大數據模型”。

犁鼻器 打印

由此我聯想到了犁鼻器這個生物器官，它可以接收其他動物釋放的信息素。很多社群動物有這個器官，個體釋放的警報信息素可以引起一定范圍內同物種的警戒行為。人類本身的犁鼻器已高度退化，有猜測是因為人類的社會規模已經遠超過可以用信息素傳播信息的范圍。過去可被人類VNO接收的化學信息素已經退化，如今搜索指數和搜索指數可以被解讀為新的電子信息素，我們可以從其中了解人群在特定領域的關注趨勢變化。

犁鼻器建模

將人類已經退化的犁鼻器建模放大制作成為外在的、可穿戴的模擬犁鼻器。同時我設定了“防身道具”在購物平臺的搜索指數作為電子信息素，人們對防身道具的購買和搜索意愿反映了人們為了滿足自己的安全感做出的努力。電子信息素可以被虛擬的犁鼻器接收，當電子信息素的濃度超過安全水平，就可以激活自動防衛系統做出防御反應。通過虛擬犁鼻器和自動防衛系統，人群整體的安全感水平可以直觀展現。

作品花絮

Q4

在觀眾的體驗中，

你希望他們獲得什么樣的感受？

目前有達到這樣的效果嗎？

聽說這個裝置對160以下的觀眾不友好，

這是對身高有要求嗎？

A4

我會期待觀眾產生“為什么還需要額外的這些器官”的好奇。

現在仍然不是一個最理想的狀態，主要是缺少讓機械手動起來的數據，如果能拿到真實的防身道具類的搜索指數當然是會更刺激的啦，可惜的是淘寶在前兩年就關閉了他們公開的搜索指數信息的網站，所以我沒有辦法真正運用這些數據到裝置里，因此作品的一部分只是概念層面的。

哈哈哈,對身高沒有要求，實際上這是個作品展示方面的不理想之處。我最開始僅僅設想需要我自己穿進機械臂，這時候是不需要為身高考慮的，但是畢業設計最終是要展出的，讓我一直背著在現場活動也不現實，老師一直建議我找模特來代替自己出場，但是我也知道這個裝置的重量，任何人來背都不會太輕松，最后就想干脆做個支架把機械臂放在上面進行展出。

關于放置的高度也是一個有點無奈的決定，原先也考慮過使用可以懸停的滑塊來安裝，這樣機械臂的高度就可以適合大多數觀眾，但是最后受限于時間和成本沒有這樣做，僅僅把裝置放在一個粗略的高度展示了。

Q5

聽說這件作品背后有個悲傷的故事，

在做作品的過程中，

有達到“創傷療愈”的作用嗎？

A5

我覺得是有的。

比如在事件之后我是有挺長一段時間處在應激中的，開啟這件作品一部分也是迫使我自己正視和承認這段經歷。同時是想要了解事件背后的背景性原因，有時候就是理解即釋然。也希望做些什么來“解決”我當時的困擾，雖然最后并非真正在現實層面上解決了問題，但是對我的積極影響是存在的。從這個角度來看創作必然是帶有療愈性質的。

設計草圖

Q6

指導老師是哪位？

他/她在你們畢設的完成過程中

給你們提供了哪些幫助？

A6

導師是薛問問老師。

薛老師非常尊重學生想法，前期創作階段給予了很大的自由度。我覺得老師給予的最重要的幫助是幫我將自己的作品建立了和藝術史的聯系、幫助我將作品放在當代藝術的語境下思考，這點可能在論文中更為顯著，但也為我提供了反思這件創作的重要抓手。

設計草稿

Q7

南藝的這四年，你有什么感觸？

未來有什么計劃？

A7

（我是雕塑專業，是五年制的專業哦~）

五年還是很快的，本科期間算是自己創作的開始和探索。也因為疫情，特別是對我這種實踐類專業的影響，似乎是還有很多可以發生的事情的、很多可以發生的交流，對此難免遺憾的。接下來會去英國皇家藝術學院去讀碩士，希望未來也可以在這條路上發展，多學習多經歷~

設計草圖

作者介紹

韋秋怡

美術學院雕塑專業 大五本科畢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