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壽的“雷婆頭峰”
□盧江良
在中國美術史上,潘天壽是與黃賓虹、齊白石、吳昌碩并稱中國20世紀傳統繪畫四大家的一代巨匠。他的繪畫藝術取諸家之長,首創山水畫構畫引入花鳥畫,以雄強的筆墨、生動的意態、磅礴的氣勢,開拓了山水、花鳥畫的新天地,呈現出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感,成為了當代承前啟后、開宗立派的一代宗師。
在潘天壽的畫作中,我們常能看到他的兩枚印“強其骨”和“一味霸悍”。這兩句印語多被用來形容他的審美趣味和藝術風格,也即一反古代文人畫淡雅的意趣,追求一種雄強、豪壯、獷悍之美。更值得一提的是,他還常以“雷婆頭峰壽者”落款,這不免讓觀者心生疑惑:他怎么會有這么一個稀奇古怪的藝名?
據傳,1960年,潘天壽創作完成《映日荷花樣紅》,覺得以往的藝名已不適合當時心境,便落款“雷婆頭峰壽者”。至于為何改用此名?因其早年名“天授”,1923年改為“天壽”,自署“阿壽”“壽者”。之前,常用“壽者”落款。而“雷婆頭峰”,系他老家海寧縣城關鎮冠莊村西面雷婆頭山和東面帽峰山的合稱。
1897年出生的潘天壽曾在那兩座山上放牧嬉戲,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長大后對其極具感情,經常作為繪畫的素材。因此,他把前一座山的“雷婆頭”三字和后一座山的“峰”字,再加上自署名“壽者”,組合成了“雷婆頭峰壽者”這個藝名。經他這么一用,后人將“雷婆頭山”改稱“雷婆頭峰”,聲名遠播。
事實上,潘天壽對“雷婆頭峰”的依戀由來以久。雷婆頭山,分屬若干個村莊。從峰頂往西往北,大部分歸屬仇家村。從仇家村往上看,休息處的三岔路口,極像一頭水牛的脊背,正奮力往上沖,潘天壽最初的牛圖構思便源于此。聽說,他還畫過一幅水牛圖送給仇家村的好友,至今那幅畫還被那位好友后人珍藏著。
特別是1955年后,山峰成了潘天壽畫作中屢次出現的物像。無論在他的花鳥畫還是山水畫中,經常可以看到那種拔地而起的巨大山石。圍繞著它的周邊,或生出一株雄壯挺拔的青松,或開出幾朵朝氣蓬勃的野花,或棲著幾只雄視遠方的禿鷲。而那些巨大山石,雖然沒標明名稱,但不能不讓人聯想到“雷婆頭峰”。
不過,潘天壽以“雷婆頭峰”作為藝名前綴,固然有著對家鄉的懷戀,但更重要的一個因素,或許是為了契合當時的繪畫表達。據相關資料記載,時年63歲的潘天壽,已進入創作的全盛時期,“一角式”山水成了其獨特的藝術風格。而雷婆頭峰的亂石嶙峋和花鳥草木,以“雄闊奇崛、靈秀四溢”暗合了他的畫風。
當然,這只是其一。據知,潘天壽極其注重修為,一貫主張“人品”和“畫品”相統一,強調“做一藝術家,須先做一堂堂之人”。顯然,雷婆頭峰的天地滄桑和靜默高遠,鍛造了其“誠摯坦蕩、寵辱不驚”的文人風骨,滋養了其“至大、至剛、至中、至正”的心胸氣派。難怪,他戲稱自己是“雷婆頭峰的一塊石頭”。
確實,也是如此。縱觀潘天壽的一生,始終以踐行的姿態,不計個人得失,為藝術、為教育,披荊斬棘,不斷超越,把復興中國繪畫提升到了民族精神振興的高度,以至于有人這樣評價他:“如何在世界視野下不失本位意識地觀照中國繪畫的演進發展,迄今為止,潘天壽仍然是在這個方向上走得最遠的人之一。”
可以這么說,“雷婆頭峰”是潘天壽心中的“圣山”,以致于1969年早春,他被押解到故鄉,當著鄉親的面跪在雪地上批斗。批斗結束,返回杭州的列車上,在地上撿起一個煙盒,寫了平生最后三首詩,其中一首還寫道:“千山復萬山,山山峰巒好。一別四十年,人老山未老。”以抒發自己對“雷婆頭峰”的熱愛。
2023.6.28于杭州
盧江良:憑著良知孤獨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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