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時興說一個詞兒叫做“工匠精神”,可能是從東邊“鬼子國”那面兒傳來的吧,我還真不太清楚!指的是做什么活兒都要秉持傳統(tǒng),保留最原始的操作方式就可以冠以“工匠精神”,用咱東北當(dāng)?shù)赝猎捴v那就是“一根軸”,好聽點的叫法兒叫“專一”。
這事兒用在技術(shù)上無可厚非,估計要是用在混子身上諸位都應(yīng)該不太認同,混社會的混子,哪有什么“工匠精神”可言?你這話說的有紕漏,混社會突出的就是個“混”字兒,跟新聞報紙上講的工匠精神壓根兒就不沾邊兒。
您這么說,不能說是不對,不知道您注意到?jīng)]有,工匠精神講的是精神,咱今兒嘮扯的混子也是突出重點,講的就是個精神頭兒,我來說說您來聽聽,看看這個入不了主流的混子行當(dāng)?shù)降子袥]有“工匠精神”
事兒得從我的大爺退休之后說起,老爺子從縣三中校長的職位上退休下來之后,過得是百無聊賴,一天到晚沒什么抓手可干,和大娘老兩口子在家不是為了點兒雞毛蒜皮的事兒吵架,就是整天手握電視遙控器,隔著電視屏幕“指點江山”,操心的竟是些國際大事兒,幾個月前為了美國在墨西哥修建邊界隔離墻的事兒,還和美國國會置了小半個月的氣,逮誰和誰罵上一遍美國政府。
這也是沒事兒干憋的,家里人也都能理解,大伙兒怕給老爺子憋壞了,就讓老爺子找找當(dāng)年的老哥們兒聚聚,喝點小酒嘮嘮嗑兒,這不也是充實嗎,省得在家生閑氣兒。
自打給老爺子指出這道兒之后,老爺子真仿佛打開了自由世界的大門,天天兒不著家不說,每次回來都喝得爛醉如泥,最慘的就屬我了,全家就我一個會開車的,每天晚上九點之后的保留節(jié)目就是接大爺回家。而我也是在接大爺回家的過程中認識了,有著“工匠精神”的老混子張寶貴。
一三年五月的一天中午,大爺給語氣里帶著興奮勁給我打來了電話“大山子,今兒我和幾個老哥們兒在三間房的鐵鍋燉喝酒,喝完酒你過來接我們幾個去泡泡澡兒,再給我們送回去啊!”
“不是,大爺!喝完酒咋的還有保留節(jié)目啊?你們這幾個老頭子可有啥折騰的早點喝完早點回家得了!”我?guī)е粷M對大爺說道。
“少扯犢子,你知道個啥玩意兒啊!這都是我過命的好哥們兒,今兒必須喝個痛快,我告訴你啊,下午四點準(zhǔn)時到三間房的鐵鍋燉候著我啊!對了,整個檔次好一點兒的好車,別總開那個日本車,都啥玩意兒啊,我都跟著沒面子!行了,先不跟你說了,掛了!”大爺不等我說完他倒是先將電話摁死了。
率性而為的年輕人被叫做“風(fēng)一樣的少年”,作為全家最有文化素質(zhì)的大爺我現(xiàn)如今感覺越來越像“風(fēng)一樣的老頭兒”了,以前那個溫文爾雅的老頭兒在酒精的加持下,身上的江湖色彩我感覺越發(fā)的濃重,頗有江湖大哥的架兒了!
為了滿足老爺子虛榮心的需要,從好友公司借出一輛瑪莎拉蒂,準(zhǔn)時候在三間房兒的鐵鍋燉大門口兒,等著這幫子老頭兒。
眾所周知,喝酒喝多了的人都愛墨跡,相互之間摟肩攬背,嘮扯個沒完,我足足在鐵鍋燉的大門口兒等了一個多點兒,只見大爺和三個老頭兒相互攙扶著從飯店里走了出來。
我見狀趕緊下車去打招呼,“小子,我給介紹,這都是大爺?shù)暮酶鐐儍海阋步写鬆敚冀写鬆敚≈啦唬俊贝鬆斚蛭医榻B道“我侄兒,老二家的小子!”大爺把我也向幾個老頭介紹了一遍。
我趕忙笑著和眼前的幾個老頭兒點頭致意,“操!這小子長這么大了?小時候那會兒在你奶奶家看見你還尿炕呢!”李海權(quán)李大爺醉醺醺的拍著我的肩膀說道。
“海權(quán),你凈扯些沒用的,你說那是啥時候的事兒了?那會兒你還沒進去呢!這一晃三十多年了,可不是快嗎!大侄兒哪還能還總尿炕啊!”大爺?shù)睦嫌淹踅ㄜ妼χ掖蛉旱馈?/p>
“上車!都趕快上車,道北大林子整了一個溫泉,咱今兒到那兒泡泡去,醒醒酒兒!”大爺揮著手招呼老哥兒三個一起上車。
海權(quán)大爺和建軍大爺毫不客氣,拉開車門兒就鉆了進去“寶貴兒,尋思啥呢?上來擠擠,能坐下!”眾人對著一個留著不倫不類“燕尾兒”發(fā)型的老頭兒招呼道。
那個被人稱作寶貴兒的老頭兒,干癟的臉上對著眾人擠出一絲微笑“沒事兒,你們先走,我蹬車子也能到,不習(xí)慣擠這洋玩意兒!”
大爺和寶貴拉拉扯扯撕巴了半天,這個被稱作“寶貴兒”的大爺死活就是不上車,執(zhí)意要蹬著自己停在門口的大二八去道北。
大家伙兒拉扯了半天實在拗不過寶貴兒大爺眾人只能作罷,上了汽車離開了三間房兒的鐵鍋燉。
“大山,你整得這是什么破車啊?我不是告訴你開個好一點兒車來嗎?整這么個農(nóng)用車,哪能坐得下啊?你寶貴大爺就是嫌車小才不上車的,你知道不?”大爺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對我喋喋不休的開始了埋怨。
“這車檔次還低啊?我就納悶兒了,你咋還能看出是農(nóng)用車來的呢?”我都被大爺?shù)脑挌鈽妨恕?/p>
“你那方向盤上印的不就是料叉子嗎?農(nóng)村插草喂牲口的玩意兒,你還當(dāng)我不知道啊?我白在農(nóng)村蹲了四五年了?”我被大爺義正言辭的樣子逗得樂不可支。“老爺子,咱別鬧笑話兒行不行?這車叫瑪莎拉蒂,現(xiàn)如今屬于最牛逼最時尚的豪華車,知道不?再者說了,這車哪小啊?坐四個人肯定是寬敞的能坐的開!”
“老四,你就別說孩子了,寶貴兒不上車跟車沒關(guān)系,你也不是不知道寶貴兒那個人,就是犟,你今天就是開飛機,他也未必能上來!”海權(quán)大爺總算給我解了圍。
此時的我手握方向盤,對著那個留著“燕尾兒”發(fā)型的老頭兒起了興趣兒,通過這老哥兒三個只言片語的交談,我才得知原來這個叫寶貴兒的老頭兒才是真正的牛逼人,不說別的光“苦窯兒”就蹲了得有三十多年,你就說這人兒狠不狠?
老頭兒們的快樂,我是沒法兒理解的,我沒有隨同他們?nèi)ヅ菰鑳海瑢④囃T凇按笤杼米印遍T口兒睡起了覺來,直到九點多鐘,我才依次將幾個老頭兒送回了家中,當(dāng)然那個寶貴兒大爺依然堅持不用送,自己蹬著自行車回去。
“大爺,這個叫寶貴兒的老頭兒到底兒是個什么人物啊?可真夠犟的啊?”在回家的途中我向大爺發(fā)問道,大爺點燃一支煙,對我講起了寶貴兒大爺?shù)呐1剖聝骸?/p>
張寶貴和大爺他們這老哥兒四個,是把兄弟,當(dāng)年下鄉(xiāng)的時候在一個青年點兒睡過大通鋪,用大爺?shù)脑捴v,“那是經(jīng)過考驗過的革命感情”
張寶貴兒在青年點兒是個十分好橫的主兒,一般人兒不敢找青年點兒的毛病,俗話說得好“好漢護三村”,張寶貴算不上好漢,但的確能護住這幫子沒有父母在身邊兒的小青年不受欺負。
“大哥做派,你寶貴兒大爺一直都是大哥做派,誰不服兒都不行!”大爺感嘆道。
張寶貴做人首推“仁義”,誰有事兒找到頭上,頭拱南墻都給你想辦法兒辦了,因為這個張寶貴的人緣在知情當(dāng)中一直都是不錯的。
張寶貴為了知情和村里的癩子拔過橫,為了幫村兒里的老實人多要點兒公分甚至和生產(chǎn)隊長都動過手兒,張寶貴人狠,對待對手從不手軟,不給你削服兒那算他沒本事兒,他要的就是讓你心服兒、口服兒還得外加佩服!
張寶貴在下鄉(xiāng)那會兒,就是處在兩個極端之中的人物,老百姓和知青眼中的張寶貴就是仗義、仁義!而生產(chǎn)隊干部眼中的張寶貴那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刺兒頭”,思想不要求積極上進,總想著抱打不平,他仿佛就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之中一樣。外界的一切變化和他都沒關(guān)系。
別人在找關(guān)系返城的時候,他卻安心的在田間地頭干著農(nóng)活兒,哪怕是返城的名額下來了,也要轉(zhuǎn)給其他人,我的大爺就是借著張寶貴的名額才回的城。
張寶貴是最后一批返城的知情,返城后被安排在市拖拉機廠工作,張寶貴還是以前那個犟脾氣,見到不公平的事兒總要出頭說道兒說道兒,在張寶貴的眼里,凡事都是有規(guī)矩的,咱都得按規(guī)矩來。“大家都在排隊,你憑啥就插隊?排隊的作用是啥?是讓人們守規(guī)矩!你不守規(guī)矩,咱倆就得好好說道說道兒!”
張寶貴的規(guī)矩任何人都無法打破,因為他就認這個死理兒,哪怕面對街面兒上的“棍子”他也是一樣,“不服兒就干!沒啥說的。”
為了自己的規(guī)矩,張寶貴是個敢玩兒命地主兒,幾場街頭惡戰(zhàn)為張寶貴贏得了頗高的江湖地位,本來無心混街面兒的張寶貴,在七十年代末期,已經(jīng)被自己的規(guī)矩被動地推到了城市的江湖圈兒之中。
張寶貴是個明白人,街面兒不是屬于哪一個人的,而是屬于認同街面兒規(guī)矩的所有人,張寶貴從不愿意麻煩別人,哪怕是官面兒上的官人,他也不愿意麻煩,用他的話講這就是規(guī)矩,自己能處理的事兒自己解決,自己解決不了的事兒,那是自己的能耐不到,這事兒就不應(yīng)該你管。
當(dāng)年張寶貴為了給工友出頭,曾經(jīng)蹬了三個多點兒的大二八尥到新民,撅了當(dāng)?shù)氐拇蠊髯游捍舐樽樱@還真應(yīng)了李白那句詩“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這要放在古代那就是不折不扣的俠客行為。
牛逼人的行為不是因為哪一件事兒做得牛逼而牛逼了,而是一堆牛逼事兒攢到一起了,才塑造出一個真的牛逼人兒!無疑張寶貴就是這種人。
張寶貴屬于街面兒上的“獨行俠”,無論單挑兒,還是群毆,都是一個人,我這一百多斤兒就在這兒放著呢,有能耐你就放倒我,沒能耐你就得被我放倒,沒其他的羅嗦話!你選。
張寶貴的名聲就在城里這么一天一天的打響了,做人規(guī)矩,為人仗義,這就是天生的江湖大哥的“材料”,誰不服兒都有不行,人家有道義在這兒放著呢!
隨著張寶貴的名聲與日俱增,他與官面兒官人兒的接觸也開始逐漸頻繁起來,三天兩頭兒到衙門口點卯簽到是常有的事兒,畢竟跟著自己的兄弟惹出點兒麻煩來自己也得過去擦屁股,誰讓自己是大哥呢!
張寶貴這個人念舊,從下鄉(xiāng)開始,到回城工作為止,他的標(biāo)志性發(fā)型“燕尾兒”一直都沒有改變過,總是那么瀟灑飄逸,當(dāng)然了今天看起來還是很土的。那畢竟是上個世紀(jì)的“時尚”了。
改變張寶貴豪橫人生還是拖拉機廠的廠長,因為廠子里的職工眾多,自然也不乏青春靚麗的女性,廠長坐擁如此各樣的職工自然也是不甘寂寞,常常以調(diào)到辦公室廠辦工作為誘餌,在廠子里正經(jīng)敢出不少花褲檔的事兒來!
這事兒屬于民不舉官不究的事兒,人家老百姓都沒說什么,官面兒上還能說啥!你情我愿的事兒,老天爺都不好管。可這被豬油蒙了心的廠長竟盯上了廠里的質(zhì)檢女工袁翠華了,經(jīng)常借著談工作的名義對袁翠華伸出“咸豬手”。
廠長這事兒做的屬實不地道,也不知道提前打聽一下袁翠華是什么來路,就敢對袁翠花下手,也是死催的。
這袁翠花當(dāng)時正和張寶貴二人眉來眼去的郎情妾意呢,雖說這事兒沒挑開了說,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倆人沒啥事兒能天天中午吃飯黏在一塊?你給我夾一筷子菜,我給你扒了二兩飯嗎?
廠長早就膨脹到目中無人的地步了,自己的職工想咋的就咋的,在這個拖拉機廠誰都不好使,可是他忽視了一點,現(xiàn)如今這個小城市的整條街面兒都已經(jīng)讓張寶貴歸攏明白了,更何況,你這拖拉機廠也在這條界面上戳著呢!到底誰說了算,這個還真不好說。
利令智昏的廠長哪有閑心管那個,“閻王打小鬼兒,舒服一會兒是一會兒!”自己盯上的女人就沒有辦不了的,廠長一副要吃定了袁翠華的打算。
為了這個事兒,袁翠華不止一次找過張寶貴商量對策,張寶貴只能安慰袁翠華是不是想多了,“人家領(lǐng)導(dǎo)找你談工作,你說我過去插一杠子,怎么說也不是那么回事兒,而且咱倆如今的關(guān)系也沒挑明了,我以啥理由去找廠長啊?沒法兒說!他要是真的太過分,你放心我決饒不了他!”
袁翠花也是沒辦法,人家張寶貴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事兒不就是這么個事兒嗎?領(lǐng)導(dǎo)找你談工作,你還有啥想法兒咋的?真的是沒法兒說!
袁翠花的一次一次遷就使得廠長的膽子是越來越大,廠長錯誤的認為袁翠華內(nèi)心當(dāng)中對自己還是很欣賞的,畢竟在一個幾百人的大廠里,自己的“權(quán)利”也是不小的嗎!
廠長在一個雨夜再次將袁翠花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談工作”,這次廠長對袁翠花伸出了魔爪,在辦公室里將袁翠花真的給辦了。
經(jīng)過這個事兒,袁翠華一時想不開,自己冒著大雨爬了高壓電線桿子,當(dāng)時市晚報還對此事做過新聞報道呢。
既然是死了人,官面兒自然會介入調(diào)查,這個廠長當(dāng)年也是參與過“革命”的明白人,自然懂得形勢,一口咬定“談工作不假,但我沒讓她爬電線桿子啊?咋的?爬電線桿子就一定是領(lǐng)導(dǎo)們做過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嗎?”
這小嗑嘮得滴水不漏,上下級談工作屬實,員工自殺還真就找不到啥證據(jù),現(xiàn)如今人都炭化了,你還能調(diào)查出什么來?這事兒作為袁翠花的家屬來說只能自認倒霉!
可廠子里的人都明白是咋回事兒,可明白歸明白,做事說話你都必須講證據(jù),沒證據(jù)你說啥都沒有用,無論哪朝哪代都是這個理兒!
張寶貴為了這個事兒自己懊悔不已,下定決心一定要為自己的心上人袁翠華討個公道,不然自己別說實在街面兒上立足了,就是這個廠子也容不下自己了。
張寶貴找了一個機會,調(diào)開了廠長辦公室的房門“進來!呦!寶貴啊?怎么這么有時間?來、快坐下說!”廠長很熱情的對張寶貴說道。
張寶貴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門口處的沙發(fā)上。
“來,寶貴,喝點水!你這面兒是有啥困難需要廠子里幫助解決的嗎?你可以直接說,只要能辦到的我一定幫你解決!”廠長熱情的遞給了張寶貴一杯熱水說道。
“沒啥困難需要廠子里解決的,今兒我過來就是想問問,你那天到底和袁翠花在辦公室里談了什么?”張寶貴一字一頓地問道。
“寶貴,你問這個干什么?我干什么這事兒也用不著和你匯報啊?公安都問訓(xùn)過了,我們之間就是正常工作關(guān)系,談的都是廠子里業(yè)務(wù)質(zhì)量問題,你咋的還有啥可懷疑的嗎?”廠長臉子一下子由剛剛兒的熱情變?yōu)榱死淙舯?/p>
“寶貴這個事兒,已經(jīng)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小袁家人都沒意見,你看你咋還管起這事兒來了!”廠長覺得剛剛兒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過火,趕緊把話拉了回來。
“廠長,你知道嗎?袁翠華我倆處對象了,你說這事兒我能不管嗎?廠子里不少人都在傳你欺負了袁翠華,她一時想不開才尋的短見,你說這個事兒我不找你找誰?更合況廠長大人好像對欺負女同志有特殊的愛好吧?這個在廠子里早就盡人皆知了,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吧?”張寶貴一字一頓地對著廠長問道。
“你、你這話是咋說的呢!寶、寶貴啊!別聽他們這幫子人胡說八道,沒、都是沒有的事兒,你說我是那樣的人嗎?”廠長可能是基于表明自己與袁翠花的死無關(guān),敢緊結(jié)結(jié)巴巴的對張寶貴辯解道。
可能是心虛的關(guān)系,廠長越是緊張,嘴上就越是不利索,這更堅定張寶貴內(nèi)心的懷疑了“廠長,廢話咱就別講了,水賊過河,誰都別用狗刨兒了,實話實說吧,不然今兒你出不了這個屋!”隨著張寶貴的話音一落,張寶貴隨手將腰間別著的一把匕首摔在了茶幾上。
這會兒的廠長早就嚇得沒有脈了,張寶貴是個什么人,他自己那會不知道呢!整個街面兒上流傳的都是張寶貴的牛逼事兒,你不用刻意打聽,偶爾翻翻報紙,本地的新聞素材不是來自張寶貴本人就是他的那幫子兄弟們,你想想就那知名度,還不夠一說?
廠長此時才覺出來,管不住褲襠的后果的有多么嚴(yán)重,可現(xiàn)如今想跑,張寶貴就在門口堵著呢,從門口兒肯定跑不了,跳窗戶吧,這是廠部的三樓,自己還真沒那個狠心!整不好跳下去就得摔個骨斷筋折。
就在廠長滿腦子胡思亂想的當(dāng)口,張寶貴突然一聲斷喝“你到底兒說還是不說?不行我就幫幫你!”說著張寶貴就站了起來。
廠長見狀,可算是麻了爪了,現(xiàn)如今什么摔死摔傷的,總比落在這個活閻王手里強的多,廠長當(dāng)時以著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一把推開了辦公室的窗子,站在了窗臺上“我告訴你張寶貴,現(xiàn)如今可是法制社會,你可不準(zhǔn)亂來,我這要是跳下去,你可就貪人命官司了!”
“你跳吧!用不用我?guī)蛶湍悖磕盟纴韲樆N遥阏义e人了!”張寶貴也真沒慣廠長的毛病,一把就將廠長推了出去。
今兒張寶貴找上門兒來,就沒想奔著好兒來,今兒不說實話,張寶貴鐵定是要撅了廠長,要是說了實話也沒用,今兒還是要歸攏了廠長,權(quán)當(dāng)是為廠子里的女職工除害了。
張寶貴一把就將廠長推落下了三樓,那會兒的辦公樓都是那種蘇聯(lián)式的大板兒樓,外面野咩個陽臺攔著,你想想廠長能有好兒嗎?
廠長落地之后也該著命大,沒有啥生命危險,可能是腿摔得不輕,自己疼得嗷嗷的叫喚,引來了不少職工的圍觀。
張寶貴不慌不忙由走廊走到辦公樓的門外,看著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廠長冷冷的問道“你說還是不說?”
“來人啊!快點報警,叫保衛(wèi)科,報警!”廠長拖著傷腿邊往后爬邊叫喊。
圍觀的職工只是看熱鬧,誰管這個不干人事兒的廠長啊,別說報警連攔著的都沒有,大家伙兒就想看看這個不干人事兒的廠長最終是個啥下場!
張寶貴手提尖刀摁在廠長的脖子上說道“你還是說了吧,不說你今兒肯定活不了!”其實,廠長哪知道,自己即使承認了,張寶貴也不能輕饒了他。
“是我,是我那天對小袁耍了流氓,我咋勸她他都不聽,誰成想這個丫頭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啊!這事兒我有責(zé)任,可不是我讓小袁爬的電線桿子啊!”廠長帶著哭腔承認了他做的不是人事兒。
“那你咋不和官人兒承認呢?你咋說就是正常的工作交往,隨便兒聊聊呢?”張寶貴問道。
“那、那還不是因為我害怕嗎?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啊,你說我熬了多少年才熬到廠長這個位置上的多不容易,我哪能、哪能因為這點事兒蹲笆籬子啊!”廠長此時有些口不擇言,該說的不該說的反正一股腦兒全都講了出來。
“你有家有口?你覺得你自己不容易,可誰又能容易呢?小袁容易嗎?她媽常年臥病在床。全家就指望她一個姑娘養(yǎng)家,你禍害了人家還不敢承認,你覺得你做的是人事嗎?”說到此處張寶貴眼角泛著淚花兒,反手一刀就刺向了廠長的肚子。
張寶貴刺了多少刀,自己已經(jīng)不記得了,直到圍觀的眾人將張寶貴拉開了,張寶貴才發(fā)現(xiàn)廠長已經(jīng)臥在血泊之中了。
張寶貴的人緣不錯,廠子里的工友紛紛勸說他“寶貴大哥,尋思啥呢?趕緊跑吧,被官面兒上抓到你肯定得坐牢啊!”
“跑啥!往哪跑?一人做事兒一人當(dāng),敢做我還不敢承認嗎?難道我還趕不上發(fā)這個狗東西嗎?打電話經(jīng)官吧!”張寶貴走到辦公樓的臺階上坐了下來,隨手點了一支煙卷,像是沒事兒人一樣悠然自得的抽起了煙。
壞事兒做絕的廠長沒搶救過來,一命嗚呼,去了自己該去的地方,而張寶貴因為故意殺人而鋃鐺入獄,由于廠長在被殺之前承認了自己的所做所為,加上有不少職工愿意主動為張寶貴兒作證,張寶貴才免得一死,被判了個無期徒刑!
“哎呀!法律是公正的,也是無情的,你小子記住了,啥時候也不能自己去瞎主持正義,現(xiàn)如今可是有磚有瓦有王法的時候,犯了罪就得伏法,沒別的講究,要不然你說還立法干啥?”大爺給我又來了一通兒總結(jié)。
“嗨!咋又扯到我了!我是一慣的慫,樹葉兒都怕砸腦瓜子的主兒,還指望我出來把橫太難了!”我笑著說道。
“對了!當(dāng)初他給人家廠長扎了,他咋就不跑呢?”我對大爺剛剛講的事兒感到不解。
“那會兒的老混子,有老混子的道義,一個人做事兒就得一個人出頭,東拉西扯的讓人瞧不起,你知道混子最看重啥不?”大爺反問我道。
“誰厲害唄!你們年輕那會打得你死我活不就是爭個誰厲害嗎?”我說
“你說的這個不全面,爭強斗勝是混子們的街頭技能,他們爭的不僅僅是厲害與否,更多是為了面子,這幫人為了面子都能慨然赴死,頗有古代俠義之風(fēng)!”大爺感嘆道。
“剛剛你說張寶貴為啥不跑?他跑了他就跌面兒了,今后就不能抬頭出來混了,再者說跑還能跑到哪去?你還能上天不成!抓到你不是早晚的事兒嗎?不給人添麻煩既是混子的規(guī)矩,也是街面上出來玩的江湖道義,這個不添麻煩不單單是給自己身邊人不添麻煩,也是不給官面兒上添麻煩!”
“這些年我一直在中學(xué)工作,看過了太多青春期的這幫子小孩兒,耀武揚威的裝作社會人兒,其實這幫孩子只是想讓別人怕自己,說白了就是欺軟怕硬,遇到老師家長都卑服兒的,這不是什么證的能耐,包括現(xiàn)如今社會上的這幫子小青年也是一樣,他們?nèi)钡氖抢匣熳雍诵牡牡懒x,這幫人一輩子都別想出頭,鬧騰鬧騰不是去蹲了笆籬子,就是撞的滿腦袋大包老老實實地回歸了普通人的生活罷了!”大爺透過車窗不無悲涼地說道。
“大爺,你說這個張寶貴為啥不上咱們的車啊?蹬個大二八,他也不嫌累,他是咋尋思的?”我接著又追問道。
“你知道啥,張寶貴這個人是我這輩子最佩服的主兒,自打出獄這么多年,還是這么的牛逼豪橫,不服老,他騎自行車一來說明自己還年輕體力還行,二來他是不想給別人添麻煩,還記得我剛剛兒跟你說的嗎?出來混,能不給別人找事兒,盡量不給別人找事兒,實在推脫不開那得另說了!”
“其實啊,這老犟頭子,還是打心眼兒里瞧不起現(xiàn)如今有倆錢兒就得瑟的暴發(fā)戶。”
“那你還非得讓我開臺好車出來?我這還踏著朋友的面子呢!你這老頭兒啊,也實在是太虛榮了!”我對大爺批評道。
“我又不是混街面兒的,我也得在這幾個老頭子面前裝一裝啊,都啥社會了,誰不想露把臉啊!當(dāng)初要不是你爺爺我還真就和你張大爺出來混了,老頭子兩大耳刮子,打得我怪怪的又撿起了書本兒,本質(zhì)上來說咱爺倆都一樣,慫!”大爺?shù)囊幌捊o我樂的夠嗆!
其實事兒回過頭來想想,可不就是嗎,時至今日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還保持著七八十年代的造型和為人處世的原則,這樣的人已經(jīng)不多見了,這不是混子圈的“工匠精神”又能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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