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我希望我是個潑婦
奧克蘭飛深圳的航班,就像國內航班,一水兒同胞,半水兒熱烈地講廣東話,等于在空中已經回國了。
歲末飛回深圳,凌晨五點落地,需要搭擺渡車,5度的氣溫,把我凍得一激靈,飛了一夜的迷瞪和滯緩都被透心涼給驚走了,從好容易費勁巴拉入夏成功的紐村一夜回到隆冬,我這一天天季節錯亂的。
在深圳機場跟人吵了一架,出海關最后一環節,行李過安檢排隊排得曲里拐彎,排了將近一個小時。好容易快到了,總有人過來站在隊伍旁邊晃晃,磨磨唧唧就蹭進隊伍。我其實不趕時間,這么早到都不知道酒店給不給check in。但實在看不得這些插隊的人,永遠不遵守規則,并以侵犯遵守的人的權利為己利。終于有一個矮個男人蹭到我前面,我說大家都在排隊,你好意思就這么插進來?對方說,我一直在那邊的。我說你一直在哪邊我不知道,我知道我排了一個小時,從來沒見過你。對方嘴里叨叨著,你這個人不講道理,然后站到我后去。我就不明白,我后面的人為什么要默許。我回過頭去說,道理二字從一個插隊的人嘴里說出來,非常滑稽,我跟你講道理你要能聽得懂,那你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他說你是不是潑婦?這畫風轉的感覺要直落下三路。我說拜你所賜,此刻我非常非常希望我是潑婦。
7點多到酒店,很幸運可以early check in,洗個澡收拾收拾,迷瞪了一會兒。親戚來接,米其林寧波館子,作為沒吃沒喝的紐村歸人,這美食待遇升艙升得又有點急驟,醉蟹,醉螺,寧波烤菜……讓我想到當年在杭大6棟143宿舍,寧波和舟山的同學金毛和老蜜每次返校帶回來的美味,那時候年輕的姑娘們圍桌大啖,往事不再來。
下午回到酒店,去銀行辦點事,順手買了點水果,去做了個背部推拿,推拿師傅一如既往地說我的肩背如鐵,腰也不好,血氣不通。按完的確神清氣爽。
晚上時差發作,在深圳的幾天,都需要早起,所以干脆不倒時差,每天10點不到就睡,早晨五點準醒。
第二天 青霉素大赦
一早坐早班地鐵去人民醫院體檢,第一次搭這個時間點地鐵,乘客多是農民工,穿著工裝,拿著工具,趕赴工地。他們是這座城市最辛苦的人。
醫院人多有序,一環套一環,7點半到,10點就完事了。國內這效率,真讓被萬事磨磨蹭蹭的紐村虐得沒脾氣的歸人再次有了人生升艙感。
體檢結果很讓人沮喪,疫情三年沒回來,我整整四年沒體檢。現在體檢報告還沒拿到,已經感覺到身體在衰老,除了體重沒變,其他所有的數據都向下,連身高都縮了0.2厘米,一向引以為傲的視力下降到0.8,醫生說,眼睛沒有什么病變,但你要見驗光師了。
脖子上長了十多年的甲狀腺瘤又長大了,體檢醫生說,影響吞咽,影響呼吸嗎?我說還沒,但影響穿衣服,穿高領衣服和戴項鏈不舒服。醫生說那就觀察,一旦影響呼吸和吞咽就要干預。你要少吃海鮮,我說本來就不吃肉,再不吃魚蝦,我還能吃什么啊,饒命!然后是膽囊有個小息肉,醫生說你有沒有按時吃飯,我說非常規律啊,不規律的時候倒沒事,現在規律得跟機器人似的,反倒張息肉,只能說歲月所賜。
然后是血壓居然高了一點點,我自言自語說,奇怪我血壓一向正常。護士就又查了一遍,結果還是一樣,說高得不多,不用擔心,不要吃太多鹽,好,鹽又得少吃了。
最最恐怖的是,骨密度低到驚人地步,醫生說,按照聯合國衛生組織的標準,你就是骨密度流逝,按照中國標準就是骨質疏松,要看內分泌科服藥。你是不是不太曬太陽,不太運動啊。這類冤枉跟了我一輩子,推拿按摩的時候,因為胳膊腿兒稀吧軟,一點肌肉沒有,也常被問這個問題。我一紐村農婦,在院里一蹲就是半天,又鋤又拔又種的,家里搞衛生動物飼養做飯走路四只手都很硬,我不曬太陽不運動誰曬太陽誰運動啊。
總之吧,身體數據速滑下降,看著好人一個,細胞在咣咣老化,什么可以拯救我啊,一個普通的,畏縮的,向死而生的渺小人類。
從人民醫院出來直接去見牙醫,展開此行重頭戲——治牙,因為治療規模龐大,上午下午聯動。我和我的牙醫念叨我以恐怖速度下降的骨密度,牙醫很警覺地說,骨密度低還沒開始治療沒打針吧,我說沒呀,他說幸好,如果你打了針,幾年之內都不能種牙,會造成傷口不愈合。這次牙齒工程搞完,你馬上去治療骨密度,而且以后再也不要蹦蹦跳跳了,太容易骨折了,我聽了立馬覺得自己成了玻璃人,走路都要被攙著那種,對自己身體步入垮掉一代現狀,心情愈發不靚。
我還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么多年,我都冤枉青霉素了。因為種了牙要吃消炎藥,護士問我有什么過敏的藥,我說青霉素。我的牙醫過來問情況,我說我五歲前因為扁桃體發炎,每三周40度以上高燒一次,一直靠青霉素消炎,突然有次皮試過敏。從此我就被歸為青霉素過敏人類。我的牙醫說,沒有這樣的事情,之前不過敏,打著打著,突然又過敏了,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當時技術所限,那個批次不純。青霉素是最好的消炎藥,讓你付最少的代價,達到消炎目的。后來查出來,我上次植牙吃的就是青霉素類消炎藥,沒出現問題。今天又服,嘛事沒有,疹子紅癢都沒出現。我的牙醫說,你以后再也不要跟人說你青霉素過敏了。好吧,青霉素大赦。
一天之內,裝了一個上次植牙的永久冠,拆了一個四連冠橋,拔了一顆牙,補了一顆牙,植了兩個牙樁,還裝了一個臨時冠,我嘴巴都快張裂開了。讓人感動的事,嘴巴里這么大的動靜,當天木著嘴巴和青喝粥。麻藥勁過去,一點也沒疼,本來嚴陣以待疼一夜的陣仗沒有到來,準備好的止疼藥也沒吃,就是下巴略略有點腫,像某一個整容失敗的老香港明星,下巴多出來一塊。
我在紐村拔了一顆牙,疼得一夜沒睡著,四小時吃一次止疼藥都壓不住。還是國內的牙醫靠譜啊,技術杠杠。我在紐村的時候,丫丫小時候的美女牙醫小馮醫生在公號上給我留言說:您的牙有機會還是回深圳弄,盡管跑的麻煩,但是省心放心。種植牙和天然牙一樣都需要維護,壽命有時候可能還不如天然牙,老外的觀念是植體壞了失敗不是事兒,取出來再種,只要有骨頭,沒骨頭植骨唄,植骨都不夠可以從身上取啊,就是一切都有辦法,是有辦法,但都是往大了做。國內的理念的確更保守,因種植牙也不是一勞永逸的,如果都活到紐村人的壽命,當然得考慮種植牙的壽命啊,能延遲種就盡量延遲。我們是盡量往微創保守做。這下徹底明白中西牙醫的理念差異。
對待國內外很多事情,我是一個一直有點搖擺的心態,但在治牙這個事上,我是堅定的中國心了。當然,紐村優秀的牙醫當然也有,是我沒機會碰到。
第三天 冬天里的一個鍋
這次在深圳,因為幾乎每天都要早起,所以我就沒倒時差,差不多還是紐村作息,早早睡了,每天五點就醒。連續兩天早晨,出來酒店,都看到有工人在人行道上用高壓水龍頭沖地面。以前在香港看到過工人沖地,感慨,難怪香港地面這么干凈,原來深圳也有這么潔癖,真好。
干干凈凈的深圳街頭
今天又是一早出門,和我們這幾個老友的管理者和監護人般的存在老大奔金龜村貓叔貓嬸家。
我在貓嬸兒家存放了很多東西,上次收拾了一波,這次收拾最后一波,都是照片,一邊挑選,一邊感慨,那些張牙舞爪的,恣肆綻開的歲月都去哪了。收拾完,在家里吃了頓豪華的火鍋,真溫暖。
冬天里的一個鍋兒
前天聽說我今天要來貓叔貓嬸兒家,我親戚說,那你不看看雨點兒嗎?我說雨點兒就是貓嬸兒啊。親戚沒見過我的朋友,真有眼光,單憑我提到的各種名字中,能看出這倆名字的關聯性。
人年輕電腦老的時代
下午回城,萬事通老大把我放在福田交警大隊,24小時自助辦理駕照體檢更換。真是好方便,前后一個小時不到,新駕照就自助打印到手。我發現我有點色盲,那些花花字老認錯,重來了好幾次才過關,還是靠蒙的。我跟八子說我的色盲傾向,八子說,擱今天有這毛病,耽誤你上好幼兒園。我說,哼哼,反正我已經上完好幼兒園了。而且本老太太還拿到了永久駕照,以后再也用不著被考了。八子說,典型人老任性。
這次在深圳,我發現自己多了個毛病,老是喜歡盯著年輕姑娘小伙子看,覺得他們好看,小情侶摟摟抱抱,唧唧我我,也超可愛。我覺得他們應該是高中生最多大學生,其實都已經工作了,說明我真的老了。鴨子那個年齡的小孩,成為深圳主流年輕人。以前看年輕人,只是覺得他們比我年輕,現在看他們,就覺得他們是孩子,眼光中充滿母愛光輝。
晚上在景田片區溜達了溜達,那一份讓人眼熱的人間煙火啊,中午吃多了,買了個菠蘿包一份豆奶當晚飯。
第四天 成就人不滋養人
中午和報社同事吃飯,聊各自近況,家事單位事兒女事。小馬同學是我當初招的實習生,一聊她也進報社10年,是小馬老師了。她陪我買東西,叫快遞,利利索索處理我已經很不利索的事情,也是我眼中女兒輩分的孩子。
小馬說,她將來會回東北養老。這代孩子,這么年輕就想到養老,之前聊天發現鴨子也有考慮養老問題,實在太現實了,我這么大的時候,以為能自己會瘋狂一輩子,永遠不會老。我問為什么要回東北呢,小馬說深圳這個地方,你即便什么都不干,都非常鬧心。她這么說,我也能理解,這座只爭朝夕搞錢城市雖然成就人,但不夠養人。我也是一回來深圳,效率就驟然增高,進入深圳節奏,好像是被城市追著趕著跑的。
下午往家里順豐發了個快遞,昨天在貓嬸兒家發的快遞20公斤,97元。今天也是20公斤,212元,都不知道標準是啥。
然后出門找咖啡館。早聽說景田片區有網紅咖啡一條街,導著航去到翠葉道,觀察了下環境,有點草創階段華僑城創意園的初級網紅意思,對出品不是那么把握。還是轉臉去星爸爸喝我的flat white。在喝咖啡這事上,我是保守主義,就是要好豆子,好咖啡,舒服椅子,舒展桌子。不要花里胡哨的名堂。
新晉網紅翠葉道
輸出穩定的星爸爸
后面的私貨:
這次回來深圳,一個朋友圈沒發,就是因為時間太緊,幾乎沒時間見朋友,怕朋友們發現我回來了邀約,辜負大家的心意,見縫插針見的親戚朋友,都是回來前就有事見面約好了的。
明早飛北京啦。把在深圳這四天96小時經歷都寫在這里,算是放大的朋友圈,朋友們見字如面,冬天里多多保重,2024年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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