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壓著厚厚的云

鉛灰色的云

覆蓋在平原上

平原深處

亮起一盞燈

像一枚釘子

扎破

我們全部的蓬松

片片羽毛

飛舞

這就是你要的雪

海底

海底的一顆石頭

在海底

從沒露出過水面

它是這世上我唯一的知己

最后一封

聽說你瘦了

頭發扎起來

坐在那里

像一枚細長的影子

釘進黃昏

朋友

這就是

我人生的晚霞

這也是下雪的一種方式

釣魚我不會所以失去了

在夜晚咕嘟整片魚塘的機會。

水草下面是軟泥再往下是地殼地幔

地心巖漿里游著

只能在巖漿里游的魚

把你作為一種盛放此魚的容器。譬如舉著火把

照亮巖刻時彼此對文明的心照。

吃草

看一個水牛吃草視頻

水汽氤氳

青青草地

水牛低頭吃草

緩慢悠長

我看不見咀嚼樣子但想起牧童吹笛

在南方一個村子里

我面朝青山寫作業順便

說謊

火龍果

冰箱里放著一個火龍果

這種水果會把手指染紅

那種便宜的紅色

挺庸俗的

特別是當我坐在沙發上吃完一個火龍果

抬起頭

看見別人家的客廳也亮著燈

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

我面對有朝一日

面對廣闊的自然元素

風啊雨

火山

好看的霧凇

水在它的范圍里自在的流轉

物和物

天地之間

我不想起誰

祖先

我的祖先沒有留下姓名

他們在山野間穿梭

到達有人的市鎮

繁衍下后代

幾經遷徙

終于在我身上落腳

現在

我打開家里所有的門

所有的窗子

所有的釘子霎時瘦了一圈

沙發

沙發上

坐著一具干尸

這具風干的身體里還有一個靈魂

靈魂含有水分

秋游

在壩上騎自行車

繞圈騎

繞著一個水庫騎

好奇

水庫里有什么

水庫里有尸體和魚

魚吃尸體

雜草從水泥覆蓋不到的地方長出來

隨風搖擺

動作像詐尸直挺挺的岸上的生命

掩蓋著水底的生命

可以理解為一次秋游

白魚鎮

那天下雨

我開車在鎮上轉了一圈

然后給你發消息

雨幕里遞出的話隨電波來到你的手機里

如果停在那兒

如果停在第二天，第三天

這就是一個死里逃生的故事

鎮上的人在春節的火光里洗滌

是這個方式

魚在不遠處的湖里，山勢很低

我坐在比山高的地方

幾朵白云面目不清

很快就可以釣魚，很快就可以坐在湖邊

然后揮出我們悲劇的竿子

細細

老家養不起的小孩

被父親扔在山上

不久

變成白骨

細細的

白骨

二十年后的一天

魂歸此地

靜靜坐在

自己的骨頭上

結局

下午太陽落在對面樓外墻上

緩慢下移

看上去只下移了

三厘米

應該有更光明的結局

不局限于

人類和人類

人類和人類互相折磨

撕紙片

燈光灑下來

像撕紙片

坐在教室里撕紙片

坐在曠野里撕

都很好

我坐在一間咖啡店的廊道上

撕紙片

只是一個比喻

不遠的地方有一片湖

紙片扔進湖里

漂浮了一會兒

我們可以想象那些紙片漂浮了一會兒

一些小起伏，你會想要折紙船嗎？

折好放進水里

背身

寫了很多貓

很少寫狗

狗會給你一些陪伴

貓則不

我們對陪伴有一些執念

和忽略

我預見到遺憾會貫穿一切就像

背過身快樂

瞞過空氣和長長的發絲

一樣的嗝

低飛

夏天寄托在

某種昆蟲身上

漫長得不像話

我非常擔心踩碎那些脆弱的翅膀

比如蟬和

蜻蜓

蜻蜓低飛，你知道嗎

會有些淚水

幕布

從小

我躲避危險的方式

是置身更大的危險中

就像現在

空曠的馬路上有車輛疾馳

一盞燈沒有目的的亮著

你的目的

和我的目的卷在幕布一樣的結局里

一個鬼

一個鬼

我給他取名叫外星人

外星人懸浮在半空

像一個鬼

懸浮在半空

不管做什么

都有點

苦澀

淵澤

身上插管子

流出兩種液體

天色像沉在底部的雜質

躺著的時候聽覺更敏銳

聽到閃電

來到窗前

聽到河經過腦干

躺在濕濕的軟泥上

聞到一種腥味

魚的胡須和水草糾纏在一起

一個氣泡里有漫天淡粉色的云霞

一個氣泡里什么也沒有

春歌

1.

胸膛和腹

之間

較往年活潑

你別悶聲不響

春天

去做春天的事情

他每天下午在東湖公園

演孔雀

2.

有一個下午

或者一些

比秘密更深

我獨自穿行在這些下午

感受風

道路

人類

我穿行世上

沒任何意義

3.

特別想

到草地上放風箏

特別想沒有一個人待在那兒

只有我一個人放風箏

就像我待在羊水里

以后的每一次出生

都倍感孤獨

校對：孫曉娜

排版：別費力氣了

責編：茶曦

圖片：Astrid Verho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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