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畢亞軍

4月3日，阿里聯合創始人、董事局主席蔡崇信接受了挪威主權財富基金首席投資官Nicolai Tangen的專訪。

這也是他出任阿里主席后，首次比較正式的長篇專訪。

律師出身，投資背景的蔡崇信，低調、溫和、嚴謹，說話都是點到為止，這讓專訪顯得有些平淡，缺少大信息。

但也正因他的嚴謹，一些點到為止或許就是大信息。

比如，他在談到阿里已經落后，犯了錯誤時，所講的這句話就個大信息。

“我們知道阿里落后了，因為我們忘記了我們真正的客戶是誰。我們的客戶是使用我們的app進行購物的人，而我們沒有給他們最好的體驗。”

阿里成立的第一天就強調客戶第一，馬云幾乎是天天講，反復講，而蔡先生現在卻說，忘記了真正的客戶是誰。

這是大信息，也包含一個大問題。

到底誰是阿里真正的客戶？

這是可以有爭議的。

在App進行購物的人是客戶，沒有爭議。

但在阿里開店的商家是不是客戶，如果必須在商家和購物者之間做優先級選擇，優先誰呢？這就有得爭了。

早年，阿里的答案是非常清晰的，購物的人才是真正的客戶。2011年的淘寶商家“10月圍城”，本質上就是優先購物的人。

從蔡崇信此番表態看，阿里前些年恐怕是有所動搖了。

這也有現實背景，阿里大部分營收來自商家在站內購買廣告，如果誰貢獻收入誰就是客戶，那商家就是阿里的客戶。

甚至是優先級客戶。

蔡崇信是在談到競爭時講的這個話，那也意味著，在他看來，阿里的對手們在這方面比自己做得好，或者說是，對手們沒有把商家當客戶。而現在，蔡崇信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我們的客戶是使用我們的app進行購物的人”。話句話說也可以理解成——阿里也不會再把商家當成自己真正的客戶。

這就是一句很重的話了。

重到它可能改變很多事情，改變游戲規則。

比如，蔡崇信會發起一場超級戰爭嗎，如果會，這場大戰——

會不會是更加兇猛的價格戰，會不會是更加兇猛的低價內卷和突破下限，更加殘酷地——

挾客戶以卷商家。

讓商家們陷入低價者勝，最低價者勝的流血內卷……

而這件事的影響，也會很大。

如果大家都無節制，無節操地低價內卷，拼命往下做拉下限，甚至越能拉低下限越成功，那將是整個中國商業生態都更加被鎖在低價內卷的魔咒里，是有人可能贏得戰爭，但大家一起失去戰場。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當然是希望阿里即便卷，也要向上卷，但現實卻不容樂觀。

去年以來，幾乎所有電商平臺都把低價，甚至全網最低價作為了必殺技。如此格局下，恐怕是沒有任何一家平臺能夠獨善其身。

本來就下坡容易上坡難，如果一個人往上走，后面一群人往下拖，往下拖才能看到最好的風景，誰還愿意往上走？

在談到阿里與全球貿易的關系時，蔡崇信也說了一句比較重的話：

“而不是說，哦，你只是一家試圖用廉價中國產品充斥市場的中國公司。”

他顯然是有所指，但即便是，恐怕也是不得不正視，廉價和充斥的力量。

令人唏噓的是，若干年前，這兩個詞也曾是阿里的煩惱，阿里也曾為擺脫這兩個字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甚至大半個身子已經上岸了。

但若干年過去，它卻再次陷入這兩個詞的超強引力，無法擺脫。

阿里無法擺脫，某種程度說，也就是中國商業生態的無法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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