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業(yè)父子做好了上學的一切準備,就等著寶玉選好上學的日子。寶玉呢,因為急著要和秦鐘在一起,也顧不上選擇黃道吉日,就定下了后天一定要上學,打發(fā)人給秦家送了信:“后天一早請秦相公到我這里來,我們一起去上學。”
到了這一天,寶玉起床,襲人早就把書筆等上學的必須用品都包好,一切都收拾得很妥當,坐在床沿上發(fā)悶。見寶玉醒了,只好服侍他梳洗。
寶玉見襲人悶悶的,問道:“好姐姐,你怎么又不舒服了?難道怪我去上學,丟下你們冷清了嗎?”
襲人笑道:“說的什么話,讀書是好事,不然就潦倒一輩子,將來一無是處。我只是有一件事要囑咐你:念書的時候想著念,不念的時候就想著趕快回家,別和他們一起頑皮淘氣,被老爺撞見了就不是玩笑了。雖然說要發(fā)奮圖強,但做功課寧可少做點,一點貪多嚼不爛,二是也要保重身體。我就是有這個擔心,你要注意平衡,別把自己累壞了。”
襲人說一句,寶玉答應一句。襲人又說:“大毛衣服我也包好了,交給外面的小子們了。學堂里冷,你要記得添換,比不得在家里有人照顧。腳爐手爐的炭也交給他們了,你記得叫他們添。那些懶驢,你不說,他們就懶得動,只是凍壞了你。”
寶玉說:“你放心,到了外面我知道要怎么照顧好自己。你們也別悶在屋里,出去和林妹妹一起玩玩。”
說著,寶玉已經(jīng)穿戴整齊,襲人催他去見賈母、賈政、王夫人等。寶玉又去囑咐了晴雯、麝月幾句,這才出來見賈母。
賈母當然免不了也要囑咐幾句,然后去見王夫人,再出來到書房里見賈政。
漫讀君簡評:
這是一個很溫暖的場景,像極了恩愛的小夫妻。
寶玉終于要去上學了,襲人卻憂心忡忡,實在是奇怪,所以寶玉問:“難道你怕我去上學了,沒人陪你們玩了?”
頑劣的寶玉,果然心里只有玩,全然不懂襲人的心思。
不過呢,也怪不得寶玉不懂,此時襲人的心思實在太復雜了。
襲人以為寶玉突然想去上學是真要發(fā)奮了,擔心他太過用功累壞身體。這是慈母心態(tài),關(guān)心孩子飛得高不高,更關(guān)心孩子飛得累不累。
所以要囑咐一番,用功的時候悠著點,保重身體最為重要。
這是第一層擔憂。
第二層擔憂是到了學堂,男孩子扎堆,容易因淘氣而生事。
從后文可知,襲人的擔憂不是沒道理的,賈府的學堂實在亂得很,都是血氣方剛的半大小子,一言不合就開打。
所以,襲人又得叮囑一番:放學了就趕緊回家,別和那些小子們玩。
說完了這些擔憂,還有一些生活上的細節(jié)要交代:天冷了,學堂不比家里暖和,要注意添加衣服,勤加炭火。
特別能理解襲人此時的心情, 她對寶玉的照顧,一直以來都是無微不至,寶玉也習慣了她的照顧。現(xiàn)在,寶玉要短暫地離開她,脫離她的照顧,而接手照顧寶玉的是那些不靠譜的小廝,襲人很不放心,因此而擔憂。
這正回應了賈母對襲人的評價:克盡職任。在關(guān)心照顧寶玉上,做到了盡職盡責。
令人感動的是,襲人的這番囑咐,寶玉并不覺得煩,而是認真聽著,而且有回應,“襲人說一句,寶玉應一句。”
等襲人說完,輪到寶玉反過來關(guān)心她了:“你們也別悶死在屋里,長和林妹妹一處去玩笑才好。”
這就像什么呢?恩愛小夫妻本來日日夜夜廝守在一起,丈夫突然要出門,留妻子在家,難免會覺得孤獨凄清。所以,丈夫囑咐妻子,多出去找朋友玩,別老悶在家里。
這也回應了警幻說寶玉“為閨閣增光”,襲人時時刻刻牽掛他,他同樣時時刻刻牽掛著襲人她們。
所以,他囑咐完襲人,還不忘進去囑咐晴雯、麝月,這才出去見賈母、賈政、王夫人。
由此看來,寶玉屋里,獨立成了一個溫暖的小家庭,雖然偶有摩擦,大多數(shù)時候是歲月靜好,一片祥和。
最為難得的是,寶玉聽得進襲人的嘮叨,不覺得厭煩。
誰說寶玉討厭世俗人情呢?襲人的這些嘮叨,句句都是世俗,與風雅毫無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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