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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蘇舜欽這個人有意思，讀書到高興處，就痛飲一杯，為此還留下了“讀書佐酒”的典故。

都說人以類聚。論喝酒，蘇舜欽遠不及石延年，不管是否因酒結緣，二人情誼非比尋常。

石延年才華洋溢，有豪俠之氣，蘇舜欽亦是飽學之士，二人詩酒唱和，情誼更勝于旁人。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如果日子就這樣過下去，該有多好，可世事難料，總令人猝不及防。

慶歷元年（1041）二月，石延年突然病故，時年剛剛47歲，驚聞噩耗，蘇舜欽悲傷不已。

送別摯友，歸來后見到壁上書畫，蘇舜欽睹物傷懷，作《哭曼卿》挽詩，悼念緬懷好友。

去年春雨開百花，與君相會歡無涯。
高歌長吟插花醉，醉倒不去眠君家。
今年慟哭來致奠，忍欲出送攀魂車。
春輝照眼一如昨，花已破颣蘭生芽。
唯君顏色不復見，精魂飄忽隨朝霞。
歸來悲痛不能食，壁上遺墨如棲鴉。
嗚呼死生遂相隔，使我雙淚風中斜。 ——宋 蘇舜欽《哭曼卿》

簡譯：

去年春天，百花盛開的時候，我們一起出游，相聚的時光是如此地快樂美好。

那時你鬢插鮮花，高歌長吟，舉杯痛飲，我喝得沉醉不肯離去，就住在你家。

世事無常，誰知今年竟是為祭奠來到你家，怎忍心送出那載著你長別的車馬。

又是一年早春，春光明媚，一如往昔般耀眼，花已破蕾，蘭草也抽出了嫩芽。

從此以后，我再也看不見你的音容笑貌，你的精神魂魄，已隨朝霞悠悠遠去。

歸來后我心中滿是悲傷，吃不下任何東西，你遺留在壁上的墨跡如點點棲鴉。

這是多么哀痛的事啊！就此同你生死永相隔，我傷心的淚水在風中不斷落下。

賞析：

蘇舜欽這首挽詩構思精巧，直抒胸臆，情深意切，寫出了摯友情深，讀來令人淚目。

去年春雨開百花，與君相會歡無涯。
高歌長吟插花醉，醉倒不去眠君家。

前四句憶昔，寫去年春天的相聚，“插花”狀其灑脫幽默，“醉酒”寫其豪邁不羈。

春暖花開時節，好友相聚，把酒言歡，詩和往來，興致來了，折花插鬢，高歌長吟。

石延年博學多才，尤以詩佳，時人謂其詩作俊爽，在天圣、寶元年間曾稱豪于一時。

“星斗交垂光，昭昭不可挹”，就如星斗般熠熠生輝，他的好友挴堯臣如此贊其詩。

“時發憤懣于歌詩，其體豪放，往往驚人”，對于蘇舜欽之詩，《宋史》如此評價。

“子美力豪雋，以超邁橫絕為奇”，對于蘇舜欽的詩歌風格，歐陽修卻能一語中的。

可見，蘇舜欽亦是豪放之人，都嗜酒，好詩，性情相投，這是兩個有趣靈魂的碰撞。

這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回憶，因蘇舜欽酒量不敵省石延年，大醉不能歸，就睡在其家。

今年慟哭來致奠，忍欲出送攀魂車。
春輝照眼一如昨，花已破颣蘭生芽。
唯君顏色不復見，精魂飄忽隨朝霞。

中間這六句詩撫今，寫世事無常，抒發物是人非的悲痛之情，睹物思人，淚水潸然。

去年歡聚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孰料今年再次到摯友的家中，卻是為了送別亡友遠去。

還是和去年一樣的春光，一樣燦爛，一樣耀眼，花也依時而綻，蘭草也抽出了新芽。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你卻也不能折下一枝別在髻邊了，如何不叫人淚目！

相聚時有多快樂，彼時就有多悲痛，以為彼此還有好多個春天可賞，誰知轉身天涯。

再也沒有人如你這位好友一般，陪自己酣暢淋漓地痛飲了，從此天上人間成為永別。

歸來悲痛不能食，壁上遺墨如棲鴉。
嗚呼死生遂相隔，使我雙淚風中斜。

最后四句寫懷念，送別摯友，詩人悵然若失，吃不下睡不著，悲戚不盡，淚水長流。

石延年這個人多才多藝，不僅詩歌和文章寫得好，他的書法也頗有造詣，筆力遒勁。

“曼卿之筆，顏精骨柳，散落人間，寶為神物”，范仲淹就十分欣賞石延年的書法。

蘇舜欽送別故友，歸來尤是心痛不已，抬頭又見壁上石延年的書法作品，更添愁緒。

后記：

“有材真國器，無悶即天機”，蔡鑲贊石延年是難得的人才，范仲淹對他也十分仰慕。

作為石延年的好友，歐陽修不僅為其做墓表，還兩度寫文祭奠他，稱其人“以氣自豪”。

其實，也并不是石延年多么有成就，蘇舜欽想念的還是他這個人，與自己的志趣相投。

一旦離去，從此永別，再會無期，臨風悵惘，孤單寂寞冷，怎么不令蘇舜欽淚灑衣衫？

“城南春滿路，空見素旌歸”，斯人遠去，留給好友無盡的思念，一首挽詩寫盡人間真情。

參考文獻：

《宋史 石延年傳》

《蘇舜欽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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