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勇為從來就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有時候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但還是有那么一些人,飛蛾撲火般照亮這個世界。
1
2006年,陶恩德24歲了。
因家中經濟困難,初二輟學打工的他,已經是有多年搬磚和刷碗經驗的打工人了。
現在的家具廠,是他至今最滿意的工作,也是他迄今為止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份工作。
老板祁維疆不會因為他年紀小、學歷低等各種理由克扣他的工資,也不會對他呼來喝去。
而讓他最開心的事是,認識了老板祁維疆三歲的兒子祁忠文。
陶恩德家中有2個姐姐,他是最小的孩子。
在這里,祁忠文會笑著喊他“哥哥”,會一起分享新買的糖果。
身處異鄉,活潑的孩子總能以最純真的方式,搭建起友誼的橋梁,不經意間,也讓這座原本陌生的城市變得溫暖而親近。
而這一切溫馨時刻,都在10月23日晚上的一場大火后,成為一片廢墟。
陶恩德和工友提著水桶趕來的時候,只能透過隱約的車間窗戶,看到包圍家具廠的沖天火光,以及充斥鼻腔的焦味。
老板祈維疆拼了命似的往屋內沖,幾次都被熱浪給逼退,只能無助哭喊,叫著員工宿舍內被困住的祁忠文。
陶恩德腦中一片空白,等回過神早已用水澆透了全身,沖進了火場,他抱著祁忠文出來,卻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大家圍上來想扶起陶恩德,接觸到的皮膚卻有種皮革的堅韌質感,于是趕忙將兩人送到醫院搶救。
陶恩德全身大面積重度燒傷,在重癥監護室躺了足足一個月,才撿回了一條命。
2
這場大火,不僅讓陶恩德全身52%重度燒傷,也讓祈維疆變得一無所有。
當陶恩德醒來得知,祈維疆將身上僅有的2.4萬元,全部拿來支付自己的治療費,而無法負擔自己孩子的治療費,陶恩德在拿到因火海救人收到的社會捐助后,馬上拿出1萬元,讓祈維疆給祈忠文治病。
人在危機來臨之時,以及事后的行為表現,是最能鏈接起人與人之間情感關系的。
陶恩德和祈維疆一家就是這樣,住院幾個月內關系逐漸親厚。
但陶恩德萬萬沒想到,只是睡了一覺的功夫,祈維疆竟然給祈忠文偷偷辦理了出院手續,這還不算,祈維疆全家竟突然之間從海東市消失了。
陶恩德知道的時候,沉默了很久。
可是,當別人問他:“祈維疆這么做,你后悔了嗎?”
陶恩德已經恢復了平靜,輕松地說:“我不后悔,如果我不救的話我才會良心不安。我救人又不是為了要報恩。”
3
陶恩德回到老家后,農村圈子小,鄰里間消息都傳得快。
每次出門,陶恩德不能忍受的是,村民們看到他傷疤時的異樣眼光,最傷人的,尤其是天真的孩子那一句“丑八怪”。
陶恩德不想成為年邁父母的負擔,也曾鼓起勇氣想找一份工作,但每次別人一看到他盡毀的容貌,無一例外都找借口拒絕了。
村里有的人背地里說:“老陶家兒子真傻,救別人孩子傷了自己,人家跑了,他還變成這樣,老陶他們一把年紀還得養他,自找的。”
村民的那些話,比刀子還傷人,一句句扎在人心上。
陶恩德開始閉門不出,覺得人生沒盼頭,多虧了陶恩德母親,硬生生把他從絕望里拉了出來。
2008年年底,臨近年關,陶恩德家年貨錢都沒著落,家中分外冷清,屋外的熱鬧一點兒也邁不進來,陶恩德看著父母佝僂的背影,眼眶不禁濕潤。
想到不知在哪里的祈維疆,心里五味雜陳,而想起祁忠文,陶恩德還是覺得,自己不后悔救人。
4
很多時候,人不是輸給境遇,而是敗于內耗。
陶恩德從自我懷疑的消極狀態中走出后,人生逐漸充滿溫暖。
春節將至,鎮政府的工作人員送來了慰問品和廣東一位熱心的市民捐贈的兩千現金。
陶恩德重振信心,打算年后繼續找工作,同村的一位朋友又帶來了好消息,陶恩德可以帶他廠里的手工活到家里做,他當即便答應了下來。
手工活的工資改善了陶恩德家的生活,陶恩德憧憬著還清治病借下的債務,攢點錢,讓父母能過上好日子。
可厄運偏找苦命人,三個月后,母親突然患病住院,陶恩德只能暫停手頭的工作。
朋友給他預支了工資,還說:“把家里安頓好才是正事,你媽那邊需要你照顧,崗位給你留著,等你準備好了再說。”
陶恩德滿心感激,雖說他遇到了不少坎兒,但好在路上總有人拉他一把,這些好心人讓他覺得,活下去不光是為了自己。
2009年3月份,陶恩德突然被告知,他被青海省見義勇為基金會評為“見義勇為英雄”。
事隔多年,救人的事已經很少被提起了,陶恩德了解后才得知,是廣東的好心人給基金會寫表揚信,詳述了陶恩德救人的全過程。
2013年,陶恩德被提名“全國第四屆道德模范”,還上了新聞聯播節目。
被問到感想,陶恩德說:“做人嘛,還是得當個好人,好人總歸有好果子吃的。”
5
因為被燒得觸目驚心的臉,陶恩德渴望愛情,也知道自己的條件不好,對方接受自己很困難。
但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么味道。
媒人登門,向陶恩德介紹了一個叫袁利香的女子,雖然離異帶娃,但聽說了他的事跡,想和他處處看。
兩人電話聯系了一段時間。
袁利香從外地上班回來后,和他正式見了面。
雖然袁利香之前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陶恩德的容貌嚇到了。
令陶恩德驚喜的是,袁利香在其父親的勸說下接受了自己。
太過順遂讓陶恩德充滿疑惑,直到后來無意中得知,這與一個廣東老板有關。
太多的巧合便不是巧合,陶恩德想再細問,岳父卻怎么也不肯說了。
2015年6月,陶恩德突然接到海東市政府工作人員的電話,廣東一家基金會給他捐了兩萬塊錢,再加上社會愛心人士的捐款和政府獎勵,籌集的費用足夠他去大醫院做植皮手術了。
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陶恩德瞬間不知所措,但廣東二字的再次提及,也讓陶恩德堅定了親自向恩人道謝的決心。
在陶恩德不懈努力下,終于得知捐款人叫祁維疆。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陶恩德愣了半晌,突然淚崩。
6
2015年11月7日,陶恩德和袁利香登記結婚20天后,陶恩德在北京一家醫院接受了植皮手術,手術非常成功。
結婚那天,陶恩德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長久地沉默后,對方緩緩道出:“恩德,對不起……”
聽著這道熟悉而又略顯陌生的聲音,陶恩德有些激動,平復了下情緒,終于吐露了那些在無數個黑夜里反復自問自答的心聲:“老板,我從不后悔救忠文。相反,這些年謝謝你。”
見義勇為的代價很大,但皇天不負好心人。
我們不一定有機會見義勇為,但我們敬佩當代閃閃發光的俠義之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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