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精神自由與人格獨立的奇女子。
作為中共特科成員,她接受組織派遣,成為中統特務楊登瀛(又名鮑君浦)的私人秘書,做出突出貢獻,卻因脫黨時間過長,而未享受應有的待遇,但依然不改初心;
作為共產黨員,美麗、熱情的她,奉派去做爭取田漢的工作,以自身的才情和思想征服了田漢,成為了田漢的靈感之源,催生田漢創作出國歌《義勇軍進行曲》。他們日久生情,同居生子,歷經20年坎坷,兩個都經歷過三次婚姻的有情人終成眷屬,為他們這段艱難亦堅貞的愛情畫上了句號;
上蒼給了她美貌,亦賦予她才華與豪情。她是一位集音樂、戲劇、文學為一體的藝術家。縱觀中華三千年文學史,除了蔡文姬和李清照,想不出可與她的文學成就媲美的女作家,最終她因《漁光曲》破圈紅遍整個中國。
她,就是安娥,一個少有人知的奇女子。
- 教育家的父親卻教出了“叛逆的孩子”
安娥原名張式沅,1905年出生在河北獲鹿(今石家莊長安區)的一個書香之家。
父親張良弼是光緒年間的舉人,曾留學日本,因在保定開辦過私立民生學校、保定女子師范學校,成為清末民初當地的教育家。
張式沅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非常幸運。母親一連生了七個光頭,父親就想要一個女孩,天隨人愿,家里終于迎來了兩個女孩,而張式沅又是家中第一個女孩,自然受到寵愛。
但她又很不幸。當時父母關系不好,時常吵架,迫使她小小年紀就要在父母間“走鋼絲”。出于保護自己的本能,她學會了察言觀色,兩邊討好,這樣父母都把她奉為掌上明珠。
特別是父親,對其他孩子基本沒有好臉色,卻獨寵張式沅,希望把她培養成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他親自教她讀古書、作詩文,培養她對文學、戲劇和音樂的濃厚興趣,為她打下了深厚的文學功底。
可自古燕趙多慷慨悲壯之士,加上父母關系的影響,表面張式沅是個“乖乖女”,可骨子里卻充斥著“叛逆”。
1912年,張式沅隨母親何氏遷居到保定,就讀于保定女師附小,這時她特立獨行、不拘一格的豪俠行事作風就表現得淋漓盡致。
那時女學監秋菊農動輒辱罵學生,盡管這個人和她母親是結拜姐妹,可張式沅卻不想慣著她,領著全班同學罷課,結果女學監被迫辭職,她也被迫離校。
河北是待不下去了,寵膩她的父親,就把她帶到了北京。1923年張式沅考入國立北京美專(現中央美院)西畫系。
在美專,她與同學鄧鶴皋(又名鄧潔,鄧和高,1902年出生,1979年去世。中共首任滿洲省委書記,建國后曾任輕工部、石油部副部長)志趣相投,一見鐘情。
鄧鶴皋是中共地下黨員,在他的帶領下,張式沅多次參加反帝反封建的罷課和集會游行。在斗爭中,她迅速成長,1925年入黨。
可張式沅的舉動,嚇壞了家里人,擔心她因此被捕被殺頭,母親硬把她從學校拉回了家,不許她出門。
- “三料特工”生涯讓她走近了田漢
習慣了自由飛翔的她,又怎可能被家庭的牢籠桎梏呢?!
1926年3月18日,北京發生了“三一八”慘案。安娥從報上得知這一切后,再也按捺不住,她要加入戰斗,等母親去外地探望病重的哥哥時,偷偷地逃出了家……
安娥出走后,疼愛她的父親便對外宣稱,與其斷絕父女關系。
1926年她與鄧鶴皋自由結婚。 這年夏天,受李大釗委派,鄧鶴皋去大連任地委書記,張式沅也一同到了大連,從事工人運動。
當時他們住在黑石礁附近,那兒靠海,她時常到海邊,體察漁民的生活,見到他們的悲慘遭遇,心中充滿了同情,正是這段生活經歷激發了安娥的靈感,為她后來創作令人心醉的《漁光曲》積累了第一手素材。
1927年1月,張式沅被周恩來選派到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7月,蕭三告訴了她國內傳來的噩耗:鄧鶴皋被捕并判了死刑。
張式沅傷心欲絕,茶飯不思,夜不成寐。這時,中山大學的教員鄭家康給了她慰籍,于是,她與鄭家康再婚。
婚后不久,1927年末鄭家康奉派回國從事地下電訊工作,而安娥則被挑選到蘇聯國家保衛總局(GPU,即“克格勃”的前身)培訓,成為一名紅色特工。
1929年張式沅回國,到中共中央特科工作。她改名安娥,奉周恩來的指令,去擔任“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黨務調查科”(中統前身)駐上海特派員楊登瀛(又名鮑君浦)的秘書,與時任特科情報科長陳賡單線聯系。
當時楊登瀛在上海灘呼風喚雨,三教九流都交好,黑道白道皆通吃。他雖是國民黨右派陳立夫、張道藩的親信,但早年在日本早稻田大學學習時,受過馬克思主義思想熏陶,思想“左傾”,同情共產黨,又被蔣介石逮捕過,心懷怨恨,暗地與一些共產黨人交結。
周恩來分析了楊登瀛的情況后,派陳賡做他的工作,將他發展為了中共第一個黨外特工。為方便楊登瀛工作,提高他的社會地位和活動能力,中共特科資助他在北四川路大德里設立了辦事處,購買了汽車,按月提供活動經費,還派了私人保鏢和私人秘書。
私人保鏢也是從蘇聯歸來的,在國內曾經是工會領導人,而安娥也不簡單,可以說是百里挑一。她曾經接受過蘇聯GPU特訓,又年輕美麗,派她做“風流浪子”楊登瀛的私人秘書,一方面是為了便于與特科聯絡,另一方面也有引導楊登瀛向中共靠攏、督促其工作的用意。
在這期間,楊登瀛將收集的情報悉數交給安娥,安娥認真研讀,仔細挑選后,將有價值的情報抄送給陳賡,由陳賡交給周恩來處理。
安娥、楊登瀛與陳賡等特科人員密切合作,先后制裁了白鑫、陳慰年、戴冰石、黃第洪等中共要害部門內的叛徒,營救了任弼時、關向應等被捕的中共領導人,特別是截獲了黃第洪寫給蔣介石的效忠信。
當時黃第洪從蘇聯受訓回國、要到中共特科工作。他給蔣介石寫效忠信,獻計誘捕周恩來以做“投名狀”。在周恩來將去與黃第洪見面的危急關頭,楊登瀛拿到了黃第洪給蔣介石的信,安娥抄寫了一份,派特科聯絡員送給陳賡和周恩來,才避免了這場災難。
從安娥1929年10月到楊登瀛身邊的一年半時間里,楊登瀛都兢兢業業地為中共方面工作,這在當時國民黨占據統治地位的情況下,非常難能可貴。當然安娥功不可沒。
安娥在擔任楊登瀛秘書的同時,還擔負了另一項重要任務:去爭取大戲劇家田漢。
田漢(1898年3月12日—1968年12月10日),湖南長沙人,著名的劇作家、戲曲作家、電影編劇、小說家、詞作家、詩人、文藝批評家、文藝活動家。早年留學日本時曾自稱為“中國未來的易卜生”,后來他被稱為現代的關漢卿。
1921年田漢與郭沫若等組織“創造社”,倡導新文學;1928年與徐悲鴻、歐陽予倩組建南國藝術學院,成立“南國社”,以狂飆精神推進新戲劇運動,在文藝界擁有非常大的影響。
追求唯美、恃才傲物的田漢就這樣成為國共雙方竭力爭取的重點人物。
黨組織經反復斟酌和研究,決定派才貌雙全、文學功底深厚、清麗又有英氣,還受過GPU專門訓練的安娥承擔這一重任。
從此,她的感情生活跌宕起伏。
- 錯綜復雜的感情糾葛,令她痛不欲生
1929年末,經南國社地下黨員左明牽線,安娥打扮成清麗的大學生,去見年長她8歲的田漢。
果不其然,一見面,安娥就讓田漢為之傾倒。當田漢再看了她描寫留俄女學生生活的長篇小說《莫斯科》后,已經是震驚加傾倒了,連聲稱贊“這樣的作品是獨一無二的”,并當即簽發,在1930年5月20日和6月20日出版的《南國》月刊上分兩期連載。
為此,田漢還在刊物的《編輯后記》中,作了特別的介紹和評價。他說:
“在本期小說中,我要特別介紹的是《莫斯科》。這長篇是寫一個留俄女學生的忠實的生活記錄。全文共十余萬言。我們由此可以看出這個大時代的發展。可以看出一個有為的女性怎樣克服她的小資產階級性,把握堅定的新意識。可以看出工農祖國偉大的運動,可以看出留俄中國同志中的工人和知識分子的斗爭。這樣的作品現在是很unique的。”(注:“unique”即獨特的、無與倫比的)
田漢很快就被安娥的才情和革命思想所征服,原本崇尚唯美浪漫的文藝家開始關注更多現實社會問題,連田漢自己都不否認安娥是他的精神導師和創作靈感之源。
正是這一思想轉變,使得田漢成為“時代之子”,寫出了后來的國歌《義勇軍進行曲》。
田漢不僅1930年春以發起人的身份參加了中共主導的左翼作家聯盟,隨后還提出了加入中國共產黨的申請。
安娥與田漢在思想上有共同語言,在事業上有共同志向,他們二人很快便在1930年秋相愛同居并懷孕。
就在這時,安娥的感情生活亂成了一鍋粥,兩任丈夫此時均來到上海。
第一任丈夫鄧鶴皋,安娥誤以為犧牲,實際被判10年徒刑,提前出獄來到上海,在安娥與田漢相識并組建起“左翼作家聯盟”不久,被中共派到“左聯”工作。
第二任丈夫鄭家康,因從事地下工作,長期沒有音訊,安娥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誰知在中共江蘇省委工作的他,此時也被派在上海從事地下工作(1931年鄭家康被捕,被國民黨殺害在江西星子縣集中營)。
而田漢情況也好不到哪里。
他的第一位妻子易漱渝,是舅父易梅臣的女兒,也是田漢的表妹,兩人青梅竹馬,感情深厚。
田漢從小多病,母親聽說當和尚能免災,就在9歲那年征求他同意后準備送他去廟里。
不料,這年父親去世,母親就帶著他和弟弟寄居到果園鎮的舅父家。可田漢到了家看到表妹后,就喜歡上了她,再也不愿去當和尚了。
1916年,舅父出資將田漢和自己的女兒送往日本讀書。1920年底,舅父易梅臣在長沙因從事革命活動被軍閥趙恒惕殺害,田漢感到自己應擔負起照料易漱瑜的責任,于是,他與易漱渝在日本完婚。
不幸的是,易漱瑜生下兒子后落下病根,1925年就病逝了。彌留之際,她不放心田漢和兒子,就把田漢介紹給自己的閨蜜黃大琳,希望他能娶黃大琳為妻。
盡管此后,田漢又有了新的女友,但還是按照前妻的安排,在1927年正月娶了黃大琳。田漢的好友歐陽予倩夫婦、吳家瑾夫婦、唐槐秋、郁達夫、徐悲鴻等均前來祝賀。
可二人沒有感情基礎,田漢又始終忘不了易漱瑜,他們的感情從一開始就不太和諧。
沒有愛情的婚姻終究是不幸福的。易漱瑜死后,田漢在《南國詩刊》上發表了很多悼念亡妻的詩文:
“生平一點心頭熱,死后猶存體上溫。應是淚珠還我盡,可憐枯眼尚留痕。”
“是耶非耶誰能保,夢中忽得君詩稿。倦鳥欣能返故林,小羊姑讓眠青草。平生好潔兼好靜,紅塵不若青山好。只憐尚有同心人,從此憂傷以終老。各有匡時一片心,愈艱難處愈深沉。”
如此凄婉的語句,打動了無數讀者,其中就有富家女林維中。
彼時的林維中,在個人問題上很有主見,一心想嫁個文化人,因為不滿家庭包辦婚姻而跑到南洋教書,看到田漢的悼妻詩后,就給田漢寫信,表達了愛慕之情。當然,那時的她,并不知道田漢已經再婚。
林維中的信打動了田漢。就這樣,剛再婚一年的田漢與林維中憑著傳遞信件和照片,感情一發不可收拾。
三年后的夏天,二人在上海第一次見面,更是一見傾心。
那時,田漢正在籌錢創辦南國藝術學院,林維中立馬支援了500元。
1929年新年之后,田漢跟黃大琳友好分手,同時跟林維中訂了婚,他們商定,等她回國就完婚。
只是這話沒說多久,安娥就闖入了田漢的生活。
1931年就在安娥與田漢同居懷孕即將生產時,林維中恰好從南洋回來逼婚。
安娥和田漢都墜入了“剪不斷,理還亂”的尷尬境地。
- 情場失意,事業卻一飛沖天
在林維中和家人的壓力下,田漢輾轉思量后,決定遵守前盟,與林維中完婚。
無怪乎,很多年后,田漢的兒子如此中克肯地評價父親:我父親成也在太重情,敗也在太重情。
有才情亦有豪情的安娥,在田漢做出選擇后,沒有哭鬧,拖著已有身孕的身體,替田漢布置第三次婚禮的婚房,還決絕地向林維中做了離開田漢的保證。生下愛情結晶,她也將孩子的消息隱瞞,把自己和田漢的過往一刀截斷。
盡管內心痛苦萬分,但她一再地說服自己:“這是一名中共特工的工作。”
1931年4月,中共中央特科負責人顧順章被捕叛變,供出楊登瀛是中共的臥底。
4月28日,楊登瀛被捕。
安娥這時因生了她與田漢的兒子田大畏、又送到保定老家請求母親代為撫養,一年多后才返回上海,而躲過了這一劫,但就此與黨組織失去了聯系。
愛情的絕望和痛苦,激發了安娥的創作潛能,她全身心投入文藝創作,參加組建“左聯”音樂小組。
這時,田漢的好友、有才情又有柔情的任光愛上了安娥。
1933年,由任光介紹,安娥到百代唱片上海分公司歌曲部任主任,并嫁給了任光(當時上海百代還有周璇、蝴蝶、聶耳、冼星海等。)。
1933年到1937年,安娥與任光曾擁有4年的靜好歲月,夫婦倆合作了大量旋律悅耳、意境優美的歌曲,尤其是1934年創作的《漁光曲》給她帶來很高的聲譽。
這首由安娥詞作詞、任光作曲的《漁光曲》,是同名電影(蔡楚生導演,王人美、韓蘭根主演)的主題歌。
電影《漁光曲》是中國第一部在國際獲獎影片,在上海公映時創下了連映84天的記錄,在影片中多次出現的主題歌也隨之傳唱全國,給安娥帶來了國際聲譽。
《漁光曲》的歌詞既滲透著古典詩詞的傳統風貌,又糅合了現代生活語言的質樸清新,描繪了漁村破產的凄涼景象:
“云兒飄在海空,魚兒藏在水中,早晨太陽里曬魚網,迎面吹過來大海風。……魚兒難捕租稅重,捕魚人兒世世窮。爺爺留下的破魚網,小心再靠它過一冬!”
1936年安娥作詞、任光作曲的《打回老家去》,是僅次于《義勇軍進行曲》的救亡歌曲,“打回老家去”更成為抗日救亡的口號。
這首歌曲的巨大影響引起了日本軍國主義政府的恐慌和忌恨,他們向國民政府提出嚴重交涉,又追查出署名“前發”的曲作者就是任光,命令在華特務機關予以暗殺。
安娥自與任光結婚后,幾乎每年要流產,身體非常虛弱。而任光為了躲避日特的追殺,不得不在安娥資助下流亡海外,兩人由此友好分手。
全面抗戰爆發后才回到國內,參加抗戰宣傳活動。他仍與安娥密切合作,聯手創作出《高梁紅了》、《洪波曲》等優秀歌劇。
1941年,任光與妻子徐韌在“皖南事變”中不幸犧牲。在任光留下的唯一一個箱子里,藏有許多安娥的照片和未發表的為安娥作詞所寫的歌譜。
這一時期,是安娥的歌曲創作高峰。她還與聶耳合作,創作了《賣報歌》這一家喻戶曉的歌曲;與冼星海合作,為臺兒莊英勇抗戰的60軍創作了《60軍軍歌》。
1939年,安娥又以《廣西日報》記者的身份與著名記者史沫特萊一同到抗日前線采訪,被戰士們贊稱為“兩只戰火中的海燕”。兩人的采訪結出了豐碩的成果——史沫特萊的《中國的戰歌》向世界宣傳了中國的抗日斗爭,為中國爭取了更廣泛的國際援助;安娥的8萬字《五月榴花照眼明》則以日記體形式,真實地記錄了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的戰斗生活。
- 歷經20年坎坷,有情人終成眷屬
1937年爆發淞滬抗戰,安娥與攝影家郎靜山一家離滬,在去南京的船上與田漢重逢。
其實,在安娥的心中,田漢始終是無法刪除的記憶。同樣,對于田漢而言,安娥也有著不可替代的位置。
1935年,田漢創作電影故事《風云兒女》,劇中的主題曲就是由田漢作詞聶耳作曲的《義勇軍進行曲》,這首后來被定為國歌的歌曲,一下成為了當時的流行抗戰歌曲。就在這一年的春天,田漢在籌備《風云兒女》的開機時,因為參與左翼運動,被埋伏的特務逮捕入獄。
林維中四處找人營救,并帶著女兒去監獄探望。田漢特別感動,當即寫下《寄婦》詩:
“事到高潮翻覺定,人因患難倍相親。衾香枕軟何勞羨,每憶蘇菲白發生。”
與此同時,在監獄時,田漢每天早晨都能聽到看守部隊唱《漁光曲》,曾經的點點滴滴涌上心頭,寫下了《獄中懷安娥》一詩:
“昔年倉促學逃亡,海上秋風客夢長。斗室幾勞明月訪,孤衾常帶素薇香。君應愛極翻成恨,我亦柔中頗有剛。君應愛極翻成恨,我亦柔中頗有剛。欲待相忘怎忘得,聲聲新曲唱漁光。”
兩相比較,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誰在田漢心中的份量。
這句詩被林維中知道后,她怒不可遏,又傷心欲絕,自己與田漢同床共枕十年,還是無法抹去安娥在田漢心中的影子。
1937年,田漢出獄后回到上海,林維中開始了她的“婚姻保衛戰”,以田漢的安全為由,不許他為抗日奔走,二人的感情開始出現裂痕。
上海淪陷后,田漢啟程去武漢,意外遇到安娥,得知他們的孩子還在,并且已經長到六歲,二人相擁而泣,埋在心底的感情再度復蘇。
抵達武漢后,田漢出任國民政府政治部藝術宣傳處處長,領導全國抗日文藝宣傳事宜,安娥則與宋慶齡、鄧穎超等意圖投入戰時兒童保育會的工作。他們在工作上互相支持,在文化創作上緊密合作,又生活在一起。
可林維中不想失去田漢,她很快追來,見到安娥便大吵大鬧。
1940年安娥將兒子接來重慶后,已經九歲的田大畏才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田漢太重感情,一邊安娥帶著兒子,另一邊林維中拖著女兒,田漢對兩邊都割舍不下,他想“魚和熊掌兼得”,但明媒正娶的林維中不干。
1946年,絕望中,田漢只好用錢買斷,最終,林維中獲取500萬贍養費而協議離婚。
事情遠未結束,平靜之后又掀高潮。
此后,田漢與安娥去臺灣游玩,林維中隨后趕到。田漢為了避免爭吵,帶著安娥躲開了林維中。隨即林維中在臺灣《新生報》發表兩篇文章,給田漢寫了一封公開信,同時見報的還有《安娥致洪深的信》和《林維中駁安娥致洪深的信》。
文章一出,兩岸輿論嘩然。
不得已,田漢只得發表萬言字的《告白與自衛》,希望大家明白真相。
這場長達近二十年的三角糾紛,從桂林、重慶,鬧到上海,又鬧到臺灣,屬于當時社會新聞里的超級緋聞,文化界更是一片嘩然。
好在田漢與安娥,歷經二十年的風風雨雨終于在1948年廝守在一起。二人結婚后,一起度過了20多年的光陰。
新中國建立后,安娥先在中央統戰部、保衛部干了一個時期的特殊工作,后調入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戲劇家協會,又創作出戲劇《追魚》、《情探》、《孟姜女》、《武訓傳》、《海石花》……歌曲《節日的晚上》、《北京之歌》、《在泉邊》……小說《石家莊》、報告文學集《蘇聯大嫂》、《一個勞動英雄的成長》等許多優秀作品,還翻譯了蘇聯歌劇《青年近衛軍》等作品。
可嘆天妒紅顏英才,1956年秋天安娥在工作中因腦中風而突然失語,半身不遂。
好在還有田漢悉心照顧,病榻之下,依然堅持創作。
然而禍不單行,不久田漢受到嚴厲批判,文革期間,更遭殘酷批斗和逮捕,1968年死于獄中。
1976年,飽受病痛折磨的安娥也悄然而去……
安娥的《漁光曲》、《賣報歌》流傳之廣,堪比“凡有井水處皆能歌”的柳詞;《追魚》、《情探》等成為長演不衰的戲劇經典;《打回老家去》更在民族危亡時唱出了時代的最強音。
然而,這位燕趙才女,作家、詞作家、劇作家,很長一段時間,她的曠世文采湮沒在歷史煙塵中,遠不如她那驚心動魄的紅色特工生涯和道不清的愛恨情史那樣聞名。
直到新中國成立六十周年、開拍獻禮劇《國歌》,我們才得以瞥見她的名字,窺見她輝煌創作之一斑。
好一個奇女子!安娥也因為崇高的信仰而有了生命的意義。為了信仰義無反顧,為了愛情癡心不改,這便是安娥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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