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陳魯豫的電影沙發(lyyy_scndgs)
文|初小軌
現實主義題材的電影,本身就是勇氣之作。
取材真實事件,是進一步的撞擊。
9月13日全國上映的《野孩子》,便取材于“流浪兄弟”真實事件。
“小偷”哥哥與“孤兒”弟弟。
不相遇,便只是各自生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里,如螻蟻,如蟑螂,底色永遠是灰色。
相遇,就成了一場明媚的照見。
照見被忽略的角落,照見個體背后的群像,照見晦暗人生里珍貴的光。
這或許一直都是現實主義電影的理想與意義。
也許作用有限,但只要有更多人愿意看見,它就會努力去照見。
01
疲于奔命的怪圈
我們為何奔跑?
答案很難道找到。
有人為了抵達,有人為了發泄,但還有人只是為了活著。
電影開端就是奔跑。
不奔跑,你永遠不知道落在自己頭頂的是石頭還是爛果子。
軒軒(關子勰 飾)只有8歲,他早早知道了自己一定要跑得飛快。
跑慢了,落在自己頭上的就是拳頭、腳和被搶走一切心愛的東西。
小孩的世界,常常有一些殘酷的定律。
欺凌,似乎天然就更容易落在那些沒人愛的“野孩子”身上。
滿身污垢,沒有學上,住在廢品站,守著垃圾山,被爸媽拋棄,被爺爺毒打,一天到晚撿垃圾為生,走哪兒都橫沖直撞,文明世界的規勸對他毫無作用,他要操心的大事兒就是喂飽自己的肚皮。
軒軒行走在破樓群中,很像一個沒人要的破布娃娃。
野孩子該有的處境與壞毛病,軒軒通通有,他簡直就是一個野孩子的“完美”樣本。
不過,野孩子也有自己的心愛之物——一個雪花膏。
那是媽媽留給自己的“止疼藥”,止少皮沒毛的疼,也止想念媽媽的疼。
軒軒在一次躲避欺凌的圍追堵截中,把“香香”落在了廢棄的“鬼樓”里。
里邊有人走出來。
一個小偷,眼神無光,體型消瘦,整天躲著穿制服的人,像大一碼的軒軒。那是另一個野孩子——馬亮(王俊凱 飾)。
馬亮起初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奔跑。
不過,速度很慢。
沒有身份證,住在廢棄樓,每天四處偷,然后去小賣部、小旅館里銷贓折現,換成錢,買吃買喝,活著。
也只是活著。
每一步,他跑得都很麻木。
因為沒有希望,所以他跑不快。
因為沒有任何人依靠,所以也停不下來。
“香香”是一個偶然的連接劑。
還給你,有條件。
小孩銷贓比大人更隱蔽,馬亮起初才不關心軒軒腐不腐爛。
可馬亮骨子里“壞”得太不徹底。
他努力把自己裝扮的冷漠,卻忍不住在聽到軒軒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時扔給他面包。
他粗暴地不讓軒軒跟著自己,卻在看到軒軒被一群小孩用繩子勒著脖子欺負時果斷出手相助。
被投喂,被保護,多好啊。
好到軒軒以為這才是家人該有的樣子。
好到軒軒寧可逃離經常打罵自己的親爺爺,也要一心跑去跟他過。
好到一個野孩子要選擇另一個野孩子,做自己真正的家人。
軒軒的死纏爛打,給馬亮的世界注入了一絲“活氣兒”。
得不到愛,也許可以給予愛。
得不到保護,也許可以給予保護。
這是一種冒險。
馬亮從小被父母丟下,獨自長大,成長教給他的,只有拋棄與不信任。
但他現在卻在用模糊而脆弱的人心底色,去嘗試堅守與信任。
從孤獨一人,到心有所念,是希望的味道,也是家的雛形。
一個不夠壞的“小偷”,一個難界定的“孤兒”,戰戰兢兢組成了一個脆弱的家,奔跑有了全新的遠方。
他偷,是為了你不偷。
他可以破破爛爛,但你必須喝牛奶長大。
他讓你了解何以為家,你讓他在廢墟上開出了花。
在疲于奔命的怪圈里,兩個野孩子終于學會了喘息與停下。
02
家是抵達遠方的解法
軒軒一直都是馬亮的另一種可能。
很多時候,色彩都是明亮的。
偷到香蕉后披著金光在樹下奔跑,搶到垃圾堆里的大沙發后坐在上邊仰天大笑,年夜煙花里他為他唱著自己小時候的歌謠。
他們體會過清貧日子里愛意尚存的美好。
但對于野孩子來說,任何一個普通的小事情,都會是大麻煩。
餓了很久去飯店吃霸王餐,因為常年營養不良,一時受刺激而暈了過去。
去看病,發著燒,打著吊瓶,還是因為沒有錢付藥費選擇悄悄逃離。
營養不良、發燒、雨夜,每一種重疊,都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馬亮看不到遠方,他只知道眼下他得讓軒軒平安。
馬亮不知道血緣的羈絆,他只知道被人叫一聲哥哥,就要努力護人周全。
加入文叔的小偷團伙,是不歸路的開始。
以前走走停停,是自己說了算。
如今上了賊船,就再也主宰不了何時歸岸。
事情的發展已經失控了。
背著誘拐未成年的罪名,每天都在地下車庫里破窗行竊。
明明知道自己做的是錯事,但還是一步步走向犯罪升級。
一步一步成為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當然度日如年。
遠方的希望與腳下的不堪在拉扯他。
他本以為只要自己努力,熬過眼前,就會讓軒軒過上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一生。
馬亮一次又一次地想去遠方,去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他幻想有一天,只要他攢夠本,那些不堪的過往,會在遠方的某一個地方,全部翻篇。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向軒軒強調:你不許偷。
他在養軒軒,也在重養一遍小時候的自己。
他很想知道,在愛和守護里長大的自己,該會過上怎樣的一生。
這是生之希望,也是他吞下眼前的指望。
可他還是從軒軒的褲兜里發現了從超市里偷來的玩具。
以及筆,吃的,玩的,用的,每一樣都帶著小孩子最喜歡的斑斕色彩……
它們如同暗夜里隕落的星,通通砸向了他心底的湖。
無論他怎么努力,他終究又成了他。
水花四起,大廈崩塌。
馬亮收拾起背包,不管不顧地要離開軒軒。
軒軒光著腳追出去。
他是跑得很快,即便街巷潮濕,即便夜色深沉。
可他永遠跑不過一個不想等他的人。
最后軒軒跑不動了,蹲在長長的步梯盡頭,一遍遍保證,一遍遍哀求。
“哥哥,不要丟下我。”
不要丟下我,是童年傷疤的鑰匙。
關閉心門的馬亮再一次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用同樣的無助追趕著離去的家人。
眼前這一幕,像隔空重演了自己的小時候。
小孩會犯錯,大人會無奈,縱有千般難言,但拋棄就是拋棄。
他本余生永遠都要活在那個被拋棄的荒原里。
可軒軒的哀求,讓他跨越時空擁抱了小時候的自己。
他被丟掉過,便再也無法丟掉別人。
馬亮起初沒有遠方,也不在意遠方,直到遇到了軒軒。
軒軒起初的遠方,是媽媽。
生日愿望,是下一個生日,媽媽和哥哥都在。
可現在,他選擇自己主動破除遠方的迷霧。
- “你不等媽媽了?”
- “媽媽不會回來了。”
當孩子不再自己騙自己,崩塌才真正開始。
馬亮終于意識到,重建無法在他一個人身上完成。
于是,他的遠方瞬間清晰了,他要送軒軒上學,他要讓軒軒好好長大。
方式是主動被捕。
從一開始,軒軒就反復問馬亮,你叫什么名字?
馬亮從來沒有回答過他。
電影過半,我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在馬亮的認知里,建立連接是危險的事情。
直到收音機里報出嫌疑人的信息,他才有幸成為了“馬某”。
野孩子起初身處荒原,腳下遍布沼澤,遠方長路凄迷。
當他們放下戒備,建立連接,感受過愛與被愛,才有了腳下,亦有了遠方。
遠方很具體。
他數著日子等他。
他在囹圄中念著他。
他們給了彼此一個家。
他們鋪就了彼此的路。
纖細,彎曲,泥濘,卻開滿鮮花。
03
照見你的角落
《野孩子》里的野孩子,不止有報團取暖的馬亮和軒軒。
還有一些到死都不知道愛是什么的人。
比如大毛。
每天嗚嗚喳喳,看著是最不好惹的頭號馬仔。
可實際上每天都在咳血。
時日無多,卻連醫院都沒去過。
被捕后躺在病床上,還在懇求警官,如果爸爸媽媽來了,不要讓他們知道我是這樣的。
可是,爸爸媽媽不會來了。
也許大毛一生中碰到的最有溫度的時刻,不過是馬亮帶著軒軒離開旅館的時候,在樓梯拐角扔給他的那句“少抽點兒煙”。
比如,耗子。
城市高處的天橋,平等地承載著每一個不著邊際的夢想。
耗子說,他想回老家開最大的網吧。
多俗啊,多痞啊,多不高級趣味啊。
可這就是當了一生小偷的耗子,最大的夢想啊。
干完一票大的,他們從別墅區逃竄出來,耗子幾乎以為自己已經離夢想很近了。
可大貨車撞飛了一切。
耗子和網吧夢一起被埋在了雨夜的泥坑里。
錢快攢夠了,人沒了。
活著和離開,都沒鬧出什么響動來。
那些被丟棄的野孩子,在熒幕上聚集,又散開,湮滅速度如同大年夜里的煙花。
影片里有一個非常令人動容的情節。
三個野孩子小偷闖入別墅區,大毛翻到了餃子,眼睛里馬上有了光。
他們坐在餐桌上,不慌不忙地吃了那頓餃子。
他們當然知道餃子不值什么錢。
他們也知道堂而皇之坐下來吃一頓餃子到底是在冒多大的風險。
可他們還是要吃這頓餃子。
他們坐在一起,像家人一樣,吃了一頓團圓飯。
如果此生漫長,如果你早已回不了頭。
如果從一開始,你與歲月早已兩相辜負。
也許你心中一息尚存的善良底色和那些未被善待的時光碎片,會融成一個小小的禮花,在某天,短暫地照亮一次你蕭瑟灰暗的一生。
那道光,終會照見野孩子們不被看見的角落。
照見你我的目光。
照見現實世界里可貴的悲憫與責任。
- 魯豫觀影團 ??《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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