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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國演義》中，有一個小故事。說是曹操在逃脫董卓追殺的過程中路過了老朋友呂伯奢的家，得到了熱情的招待。然而，本來疑心就重的曹操在晚上誤把要殺豬招待自己的呂伯奢當成要謀殺自己，強烈的危機感驅使著他殺害了呂伯奢一家。這個故事是演義中第一次對曹操進行負面描寫，也正是這個故事奠定了在后面的情節中曹操多疑又陰狠的人物形象。

從文學藝術的角度，這無疑是個非常經典的小故事。但真實歷史上的曹操真的又演義中說的那樣，在這樣的小事上都做得這么心狠手辣嗎？

撲朔迷離的歷史記載

應該說的是曹操殺呂伯奢的故事并不是空穴來風，在多本史料上都是有明確記載的。但不同的史料在細節上又有所不同。

首先，在所有的史料中，曹操干這事兒時都沒和陳宮在一起。但這件事既然記載下來了，說明應該有目擊者，只是不是陳宮而已。

陳壽的《三國志》作為最權威的三國史料，對這事只字未提。畢竟這事對于曹操而言顯然不是什么光彩事跡，再加上這事對歷史也沒什么影響，以曹魏為正統的《三國志》當然就不會提及。

王沈的《魏書》中，呂伯奢當時本人并不在家中，他的幾個兒子是真的要謀害曹操。還好曹操足夠機警，最終手刃了所有的兇手。

當然，既然這書叫《魏書》，自然也是站在曹魏的立場寫的，情節肯定也會向著維護曹魏形象的方向寫。這里面的曹操自然也更像個正直的英雄，殺人也是為了正當防衛。

而在郭頒的《世語》中，責任人成了曹操。這里面曹操的做法已經和演義里別無二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為剛脫離險境導致神經過敏，認為呂伯奢要抓還在被通緝的自己去領賞。于是殺害了呂伯奢家的八個人，最后揚長而去。

在孫盛的《魏氏春秋》中，則有一些更加有趣的描述：曹操在呂伯奢家住下后，半夜突然聽見乒乒乓乓作響的聲音，接下來就是經典的懷疑、殺人，一氣呵成。但在殺了八個人后，曹操在廚房發現這是他們在準備早飯的聲音。接著便神情悲涼地說：“寧我負人，毋人負我！”

注意這里的曹操是帶著悲傷的感情說這話的，與演義中為自我辯解說出“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的無恥嘴臉是有很大的差別的。

盡管這些史料的描述都各有差異，但總體沖突卻不是很大。把它們像拼圖一樣拼起來，我們或許可以還原一下當年的“案發現場”。

呂宅里的血腥兇殺案

公元189年，動蕩的大漢王朝又迎來了一系列的重大變故。大將軍何進為了誅滅十常侍，命令董卓帶兵進京，結果動靜鬧得太大，何進自己先沒了命。趁著京城的兵馬群龍無首，董卓很快就控制住了局勢。

董卓在霸占京師時，擅自廢立皇帝，又迫害忠臣良將，草菅百姓的人命。不想和董卓同流合污的曹操決定借助外力反抗他的統治，而這第一步就是從董卓控制的京城逃出去。

曾經只身潛入過重兵把守的張讓住宅的曹操，悄無聲息地溜出城顯然沒什么難度。他經過一番喬裝打扮，成功混在人群中出了城。

曹操出城后，馬不停蹄地朝著自己老家的方向趕去。但在回老家之前，他還得先找個“中轉站”住一宿。

經過慎重地考慮，曹操選擇了投宿自己的老朋友——呂伯奢。

呂伯奢是個老好人，他們家和曹家從父輩開始關系就已經非常密切了。曹操兒時的記憶中，呂伯奢就是一個和藹的長輩，似乎對官場斗爭之類的復雜事物都不太了解。

曹操騎的是一匹快馬，他相信董卓對他的通緝令趕不上他馬的速度。

曹操敲了敲呂伯奢的宅門。開門的不是呂伯奢本人，而是他的兒子。

呂伯奢的兒子一開始還沒認出來，定睛一看后，驚喜地說：“喲！這不是曹兄嗎？現在是不是該叫你曹校尉了？”

“不敢當，不敢當！咱們哥幾個沒這么多規矩，你們還是叫我曹兄吧，就像小時候一樣。”呂伯奢的兒子做夢也想不到，曹操說這話是真的不敢當。

“我還以為貴為校尉的曹大人已經不屑于光臨寒舍了呢。請進請進！”呂伯奢的兒子一邊說，一邊把曹操帶進了屋，“家父這段時間要做點生意，出了個遠門，現在就由我們兄弟幾個看家。”

“啊？那可太遺憾了。我現在也有急事，不能在貴宅久留，明天就要啟程了。”曹操說這話時有點緊張，“令尊要是回來了，就幫忙報個平安吧。”

“不打緊！做生意和做官都是經常走動的，家父也相當了解這一點。”呂伯奢兒子說，“天色晚了，我們也不知道曹兄要來。只有一點小菜可以招待曹兄，曹兄就將就吃吧。”

“呂老弟這么說可就太看不起我了。我好歹也當過將軍，打過仗啊。餓肚子都有好幾回了，還怕這個？”

曹操說罷，二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歸笑，曹操還是不敢放松警惕。呂伯奢是老好人，可不一定能教育出好兒子來。曹操看著這八個健壯的兒子，想起小時候跟他們打架就沒贏過，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夜深了，曹操吹滅了燈火躺了下來，但他可不敢隨便睡著。他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就在他眼皮開始打顫時，突然聽到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起初只是零零星星幾聲，但越往后，聲音越響，越密集。

連續的叮叮咚咚的聲音搞得曹操再也睡不著了，當然不是因為吵，而是因為怕。曹操想起來，從涼州來的董卓也帶了不少的好馬，沒準兒就有比自己這匹還快的。即使沒這么快，他在這邊逗留一會兒消息可能也到了。

如果呂氏兄弟接到了通緝曹操的消息，現在開始準備抓或者殺他是完全有可能的。曹操還記得，這八個人中的其中一個是相當貪財的，好像還曾經勸過父親搞不正當競爭。

曹操驚得坐了起來，他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直到把佩劍拿到手里時才有了安全感。

在他看來，要想確保自己的安全，最穩的辦法只有一種了。

那一夜，曹操又一次進入了戰場上的狀態。

在一陣血光劍影后，呂氏兄弟八人都尸橫血泊中。曹操在廚房里殺最后一個人時看到了廚房里已經擺好的食材和廚具，他知道了之前聲音的來源，也知道自己殺錯了人，但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在曹操大開殺戒時，呂宅的一名婦女躲在一個角落里，目睹了全過程。她知道自己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屏住呼吸，等待著危機過去。

她偷偷朝曹操的方向看去，卻發現曹操似乎正朝自己這邊看過來。她嚇得閉上眼睛，自欺欺人地躲在了自己的眼皮下。

但接下來，她只聽見一聲長長的嘆息，曹操用一種令她終生難忘的悲愴語氣，說出了八個字：“寧我負人，毋人負我！”

難道只有我曹孟德對不起別人，就沒一個人對不起我嗎？

接著，她就聽見了一陣馬蹄遠去的聲音。

曹操在離開呂宅后，更加不敢停下來了。他拖著疲憊的身軀，疾馳在小道上。

在疲勞中，曹操產生了好幾次幻覺，仿佛呂伯奢又帶著那熟悉的和藹笑容，朝他熱情地迎上來。曹操每次看到這種幻覺，就會本能地把佩劍抽出來，他盡量讓自己對生存的渴望壓倒良心上的羞愧。

他不能停下，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為了讓這個逐漸走向崩潰的人間重新走向正軌，為了讓這個禮崩樂壞的時代重新迎來和平與秩序，他可能還會得罪更多的人，但這已經無所謂了。

結語

關于曹操殺呂伯奢的具體經過是怎樣的，不同的史料也是見仁見智。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可以說是曹操人生轉折的一個重要標志。從那以后，那個心懷正義，立志靠“合法”手段拯救大漢天下的青年曹操已經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為了理想不擇手段的奸雄。在那樣的亂世，這或許是一種重要的成長和蛻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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