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1月,粟裕因身體原因到廣西南寧休養,剛一下榻,就聽說老戰友鐘期光的兒子鐘德東到南寧出差,專程打了個電話,囑咐鐘德東搬來自己的住處。
在南寧居住期間,粟裕除了休養,更多的是和身邊的工作人員聊軍事戰略問題,鐘德東當時也提出了要旁聽,粟裕不僅沒拒絕,還笑著答應:
“你是海軍干部了,聽聽也好。全軍都要學軍事,特別要學好毛澤東軍事思想。”
粟裕在南寧還接見了當年新四軍一師機要員陸錦榮,事后還忍不住同鐘德東講起了自己當年在新四軍時期的一些故事,也讓鐘德東忍不住有些感慨。
盡管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粟裕仍然對當年不少基層工作人員記憶猶新,甚至還清楚的記得當年他們所做的功績。
一
鐘德東與粟裕關系好,主要是源于自己的父親當年就和粟裕關系好。
1984年粟裕去世后,鐘期光還寫了篇回憶文章《文武兼優 中華名將—回憶粟裕同志》,后來被收錄到了《一代名將——回憶粟裕同志》。
鐘期光是政工干部出身,1926年12月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算起來比粟裕還要早半年多。兩人一個是平江起義參加紅軍,另外一個是南昌起義、湘南起義參加紅軍,也因為彼此經歷不同,兩人早期應該不大熟悉。
紅軍長征后,粟裕、鐘期光都參加了三年游擊戰爭。
真正讓鐘期光認識粟裕,是在抗戰時期。
193年12月25日,新四軍軍部在漢口成立,不久后移駐南昌,當時在南方八省的游擊隊紛紛匯聚皖南,鐘期光作為湘鄂贛革命根據地紅軍游擊隊的領導人也率部抵達皖南,被編入新四軍第一支隊,鐘期光出任新四軍第一支隊1團政治處主任。
不過,新四軍建立后不久,根據上級指示,成立抗日先遣支隊,計劃挺進蘇南敵后。
新四軍抗日先遣支隊是從新四軍下轄的三個支隊抽調骨干以及偵察連組成,人員大約有400余人,粟裕出任司令員兼政委,鐘期光任政治部主任。
粟裕與鐘期光也是從此開始配合。
當然,一開始也經歷了一段不熟悉的時候。
剛挺進蘇南的時候,蘇南形勢很復雜,日偽當道,兵匪一家,老百姓日子苦不堪言,也因為這一緣故,先遣支隊不得不經常轉移駐地。
一天晚上,粟裕把鐘期光叫醒:
“部隊要立即轉移?”
鐘期光以為是遇到了敵人,就問了一句:
“敵人在哪里?”
粟裕笑了笑:
“不用緊張,還沒發現敵人。”
雖然是同樣經歷過三年游擊戰爭,鐘期光那時還沒有理解粟裕如此敏感的神經,認為還沒有發現敵情,不需要轉移,但粟裕后來耐心的對他結識:
“日軍在蕪湖有駐軍,我們來到南陵的消息肯定會被漢奸發現,肯定已經報告給日軍了,所以,我們在這里不能久留,要經常轉移。”
事后果然如粟裕預料的那樣,他們離開才20里,日軍的飛機就轟炸了他們的駐地,鐘期光這才理解了,為何過往一直有傳說說粟裕料事如神。
和粟裕在蘇南的這段經歷給鐘期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晚年在回憶錄中還多有提及。
應該指出的是,在抗戰初期,因為國民黨方面對我軍的限制,有段時間部隊的政治工作一直很難展開,可鐘期光卻記得,那時和粟裕在一起搭班子,粟裕一直很支持政工干部的工作。
那時粟裕兼任軍政主官,鐘期光從旁輔助,兩人配合一直很默契,皖南事變后,新四軍重建,粟裕任一師師長,鐘期光任政治部主任,粟裕對干部培養嚴格細致,他要求政工干部必須學習軍事,主張軍隊政治工作要為軍事服務,二者相輔相成,在兩人配合下,一師培養了大量優秀的軍政干部,后來都充實到各個崗位上。
在鐘期光的回憶中,他對粟裕各方面都持很肯定的態度,并贊譽他:
“粟裕同志堅強的黨性原則和胸懷開闊、隱功謙謹的高風亮節,十分令人敬佩。”
二
鐘期光與粟裕在戰爭年代一直搭班子,直至建國后才分開,但兩人之間的情誼始終也沒有變過。
建國后,鐘期光陸續出任了軍事學院政治部主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政委。
1958年,“反教條主義”以后,鐘期光調離軍事學院,因為身體原因,不久后赴蘇聯治療,一直到1960年回國后,才受葉劍英邀請,出任軍事科學院副政委。
當時,粟裕也在軍事科學院任副院長。
鐘期光在軍事科學院工作期間,仍然堅持按照原則辦事,為此也贏得了各方贊譽。
可也正因為如此,在后來那個年代里,鐘期光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
這其中也包括鐘期光的家人。
鐘期光、凌奔夫婦對子女的教育非常嚴格,幾乎每一個子女在回憶起父母生活時,總是會不約而同的提起當年簡樸的生活,這一習慣后來也一直延續下來。
鐘期光本人特別反感社會上一些不正風氣,利用關系給自己的親戚子女在升學、就業、入黨、提干等提供便利。
次子鐘德浙后來回憶:
“父親經常告誡我們,自己的路要自己走,不要有依賴思想,無論是上學還是就業,都要靠自己努力。”
可在那場浩劫中,鐘期光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后來在工作崗位上,因突發腦血栓造成雙腿癱瘓,家里的幾個子女也受到株連,據鐘期光自己回憶:他的孩子有的去了北大荒,有的自己投奔安徽農村插隊,有的失學閑住家中,他們的就業、參軍等問題受到嚴重影響。
1968年12月,鐘德魯與弟弟鐘德東一起到安徽長豐水家湖插隊落戶。
盡管是身處逆境,但鐘德魯、鐘德東兄弟卻并沒有消極,而是努力干活,獲得了一致好評,兄弟兩人先后被評為公社、縣里的知識青年積極分子。
1969年冬,當地優秀的知識青年應征參軍,鐘德魯兄弟也報名應征,結果雙雙落選。
后來一打聽才知道,兄弟兩人都是卡在了“政審”一關。
鐘德東后來和哥哥一合計,決定悄悄到北京去尋找老父親的戰友幫助,后來他回憶起當時的經歷,還忍不住有些感慨:
“那天,我和哥哥爬上貨車,頂著寒風,忍受饑餓,悄悄回到北京……”
鐘德魯兄弟找的父親的老戰友就是粟裕。
據鐘期光回憶,當時粟裕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但一見兩個老戰友的孩子來找他幫忙,但粟裕不僅沒有拒絕,反而還熱情的把他們請進屋子里。
鐘德東把自己參軍受阻的情況說明以后,粟裕更是直截了當的表示:
“我了解你爸爸,我們一起抗日、打國民黨反動派,風風雨雨幾十年,不能說他沒有錯誤,但他是革命者……你們不要急,要相信黨,總有一天會搞清楚的。當兵政審問題我給你們作證。”
事后,粟裕親自給安徽省軍區的負責人打了電話:
“我是鐘期光同志的戰友,我對他的情況最了解。他的兒子們參軍,不僅是為了報效祖國,更是為了完成父親的愿望。我以我個人的名譽擔保,請你們務必批準。”
不久之后,鐘德魯兄弟兩人都光榮的參加了人民海軍。
三
值得一提的是,1978年,鐘德東到南寧出差,恰逢粟裕當時也在南寧休養,還專門把他叫到身邊住下,粟裕給鐘德東講了許多戰爭年代的事兒,還講了不少軍事戰略戰術。
一老一少,宛如親人一般。
鐘德東早年便聽父親講述粟裕年輕時的故事,對這位戰神十分欽佩。
當時,中越關系比較緊張,鐘德東覺得粟裕老將軍站得高,看得遠,動員他到友誼關走一走,但出乎意料的是,粟裕笑著婉拒了:
“我來南寧療養,是向中央和軍委請了假的,只報告到南寧,沒講要到友誼關。作為一名高級指揮員,如果擅自去友誼關活動,敵人可能會借此造謠惑眾,制造外事糾紛。”
應該指出的是,鐘德魯兄弟去找粟裕幫忙,嚴格意義上算是違背了父親的意愿,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里,這也是非常無可奈何的事情。
可鐘期光也就僅僅只破了這么一回例。
鐘德魯1969年入伍后,參軍20年,到1989年時還是個副團職,眼看與自己同期入伍的戰友晉升,鐘德魯的心里也很慌。
一日,趁著鐘期光八十大壽,鐘德魯懇求父親,希望父親與當年的一些老部下打打招呼,幫助他晉升,不料鐘期光一聽兒子如此要求,立馬勃然大怒:
“我是個黨員,決不搞歪門邪道,今后絕不許打我的旗號搞任何名堂!”
次子鐘德浙當時也在場,對父親的震怒印象很深:
“那年,在父親八十大壽上,弟弟向父親提出請他和當年的部下打聲招呼,在職務問題上加以照顧。但沒等弟弟說完,父親就在飯桌上大聲呵斥道:‘自己的前途只能靠自己去爭取,我作為一名老黨員,堅決不能搞這些旁門左道,我警告你,以后絕不能打著我的旗號搞這些名堂。’”
也正因為有鐘期光的教導,他的幾個子女后來都很出色,并在各自的領域發光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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