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母文化是以龍母信仰為核心發展的一種文化現象，而龍母信仰主要體現在龍母傳說以及民間信俗中。經過歷朝歷代對于龍母故事的“添磚加瓦”致使越來越偏離真實歷史，但隨著龍母傳說“越傳越奇”，信眾越來越多，龍母文化影響力也越來越強，龍母廟也遍布國內以及東南亞。龍母文化發祥地的德慶悅城有兩個國家殊榮，悅城龍母誕——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而作為龍母祖庭悅城龍母廟也成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筆者嘗試從歷史視角，按時間順序，根據典籍，結合地理信息研究龍母文化，探索歷代龍母傳說。姑且妄稱之為“龍母史學”。

龍母史學之一：晉代典籍記載的龍母故事

西漢元鼎六年（前111），南越國滅。在今德慶縣城置端溪縣，隸交趾蒼梧郡，今悅城就位于端溪縣轄內。東漢隸屬仍舊，至建安八年（203年）屬交州蒼梧郡。孫吳黃武五年（226年），分交州為交、廣二州，蒼梧郡屬廣州，端溪縣仍隸蒼梧郡。西晉太康元年（280年），分端溪縣為端溪、元溪兩縣。元溪縣治設在今悅城鎮東邊舊縣村。東晉永和七年（351年），分蒼梧郡地置晉康郡，隸屬廣州，晉康郡治在元溪縣。可見在晉代，今悅城水口屬于廣州。

現今能找到最早記載龍母傳說的典籍為晉朝顧微所撰的《廣州記》與裴淵編撰的《南海記》，二書早已散佚。但我們可以在其他典籍中找到引述。

唐代武德七年（624）歐陽詢編撰的《藝文類聚》卷九《水部下》載：“顧微《廣州記》曰：浦溪口有蒲母養龍，裂斷其尾，因呼龍掘。人時見之，則土境大豐而利涉也。”北宋初期的《太平寰宇記》卷一百五十七《嶺南道一·廣州·程浦溪》：“顧微《廣州記》云：浦溪口有龍母養龍，裂斷其尾，因呼其溪為龍窟，人時見之，則土境大豐而川利涉。”

同樣在唐朝初年虞世南輯錄的《北堂書鈔》卷一百五十六《歲時部四·豐稔篇二十七·龍掘見境大豐》載：“顧微《南海記》云：程溪蒲口有蒲母養龍，斫斷其尾，因名龍掘。人時見之，土境大豐也。”在《北堂書鈔》中，顧微的《廣州記》被稱作《南海記》。

此外，《北堂書鈔》還有另外一篇引述，引用的是裴淵所撰的《南海記》。《北堂書鈔》卷一百三十八《舟部下·舫七·龍引舫還》載：“《南海記》曰：有龍掘浦口。昔蒲母養龍，龍取魚以給母。母斷魚，誤斫龍尾。人謂之龍屈。桓帝迎母至于浦口，龍輒引舫還。”

上述典籍引述《廣州記》《南海記》記載中，我們可以梳理出晉朝人記載的龍母事跡梗概：龍母在程溪浦口養龍。龍為龍母捕魚。龍母在切割魚過程中不小心斬斷龍尾，于是人們把這條龍叫做“掘尾龍”，人們見到這條龍，當地就會大豐收而且在河流中航行也很順利。東漢第十一位皇帝漢桓帝派遣使者到程浦溪口接龍母進京，龍把船引回。

可惜的是，在唐初典籍引述的《廣州記》《南海記》記載中的龍母故事，并沒明說“程溪浦”的地理位置。

康熙《新修廣州府志》卷之八《山川·增城縣》載：“澄溪水在縣城北五十里。源于鷓鴣山，南流合增江，通舟船入于海。舊《志》作程溪。”在今廣州市增城區（明清時期為廣州府增城縣）的二龍河，古時叫澄溪，又名程溪，《廣州記》《南海記》所記載的“程溪”會是增城的二龍河嗎？并非，因為中國的地名是會“漂變”的，如秦漢時代的桂林與明清時期的桂林、漢代的九江與后世的九江并非同一個地方。切不可因為明清時期，增城有叫“程溪”的河流就武斷一千多年前的龍母就生活在這里，仍需要其他佐證，但當地并沒有其他關于龍母的記載。

唐代地理總志《元和郡縣志·嶺南道一·悅城縣》載：“郁水，一名西江水，經縣南，去縣十步；程溪水，東去縣一百步。”唐代的悅城縣治在今悅城圩，顯而易見，程溪就是今日的悅城河。《元和郡縣志》是最早明確記載程溪地理位置的典籍，而在史學研究中，是以典籍記載更早的為準的，因為這個更貼合歷史事件發生的時間。其次，南朝劉宋《南越志》以及唐代《嶺南錄異》《閱城君廟記》等文獻記載能夠互證龍母生活在今德慶悅城。再加上在晉代，悅城河流域屬于廣州晉康郡管轄，因而晉代的《廣州記》《南海記》是會記載此地的記錄的。

綜上所述，晉代的《廣州記》《南海記》呈現了龍母傳說最初版本的故事：在程溪蒲口（或浦溪口、浦口，即今德慶悅城水口）有一位被稱作龍母的女性養龍，龍為龍母捕魚。龍母在切割魚過程中誤斷龍尾，龍因此被稱為“龍掘”（后世傳說中的掘尾龍）。人們若見到此龍，當地便會五谷豐登，而且在水域行船也會順利。甚至東漢桓帝曾派人到浦口迎接龍母，龍還會牽引船舫返回。相比于后世，晉人記載的龍母故事少了很多神話色彩，更貼合歷史。

題外話：在探究龍母這一古老傳說相關地理要素（包括不限于“程溪”“靈溪”“溫水”“靈陵水”“閱城”“悅城”“越城”“晉康”“端溪”）的過程中，我們應秉持嚴謹的史學態度，依據更早且能相互印證的典籍記載，而非僅憑單一模糊或易產生混淆的線索來判定。這不僅有助于我們準確還原龍母傳說的發祥地背景，也為進一步深入研究與之相關的地域文化、民俗傳統等提供了更為堅實可靠的基礎，使得我們能更好地傳承和理解這一蘊含豐富歷史文化內涵的古老傳說及其背后所承載的地域特色與人文精神。關于程溪的論述，篇幅較大，詳看《正論程溪》系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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