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11月1日。清晨，空軍某機場。

空軍轟炸機群騰空而起，浩浩蕩蕩直撲大陳。

“前面發現敵艦。”編隊指揮員張偉良通知射擊員蔡之臣。

“看見了。”

上下大陳港灣海面上，停泊著白黑2艘軍艦。蔡之臣迅速把白色軍艦套進了瞄準具。

“向右2度。”

“向右1度。”

“好，保持。”

蔡之臣眼睛盯著敵艦，張偉良柔和地修正飛機航向。

白色軍艦終于壓在瞄準具十字線上。

彈落敵艦。頃刻，烈焰沖天。

11月1日至4日，華東軍區空軍共出動轟炸機122架次，投彈1154枚。

戰斗尚未結束，張愛萍、聶鳳智便早已驅車趕到機場，親自為凱旋的飛行員披戴大紅花。

11月1日。頭門山島。

炮群昂頭，直指一江山。

情報獲悉：美國顧問下午5時到一江山主峰察看地形。

上級命令：用炮彈“熱烈歡迎”。

12時。炮兵戰斗人員進入陣地。16時50分至57分。試射完畢。偵察兵報告：“上來啦，腋下夾著大皮包的，后面還跟著一大群呢！”炮團團長看看表：嗬，17時，分秒不差，真準時啊！那好，“歡迎”開始。

剎時，陣地上驚天動地，炮彈掠過海面，飛向一江山島敵人陣地。

頭門炮兵第一次炮擊一江山后，只要發現新目標，立即就打，白天打，黃昏打，拂曉打，有時半夜里也突然爬起來打，把敵人搞得寢食不安，膽戰心驚，神魂顛倒。

11月3日，蔣介石急急忙忙召集高級軍事會議，商謀對策。

會后，“國防部長”俞大維、“副總參謀長”余伯泉、美國軍事顧問團副團長麥克唐納密赴大陳、一江視察，傷令加強防守。

無奈，國民黨空軍只得硬著頭皮出動，在夜間偷偷摸摸地襲擊頭門山炮兵陣地。

然而，此時，國民黨空軍盡是強弩之末。

11月14日。

張愛萍命令海軍進入戰備。

凌晨1時。

岸上指揮所里，張愛萍雙目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雷達熒光屏。

“方位147度，距離15海里，發現目標。”

“航向60度，速度12節。”

高島觀通站報告。

熒光屏上，敵艦的影子愈來愈清晰。

“發現敵人‘太平’號軍艦。”雷達兵報告。

“太平”號軍艦是美國制造的國民黨護航驅逐艦，排水量全載1520噸，航速每小時21甲5節，有官兵220名，裝備有76毫米炮4門，40顴米高射機關槍4門，20毫米高射機關炮10門，火箭炮2組48發，是一艘地地道道的大家伙。

突然，“太平”號改變航向。

張愛萍眉頭一皺。

往常，“太平”號先由南往北巡邏，現在卻向東北的漁山列島方向駛去。

張愛萍當機立斷：命令海軍魚雷快艇出擊。

月色下，4艘魚雷快艇風馳電掣，如離弦之箭，高速接敵。

4艘快艇，一次發射魚雷8枚。

全發全中。

7時15分。“太平”號急劇下沉。

7時24分。“太平”號沉入海底。

這是海軍魚雷快艇部隊的第一仗，也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次擊沉重型軍艦。

美國驚呼：“太平”號軍艦被擊沉，是一個驚人的行動，它證明共產黨中國現在擁有很大的海軍力量。

在中國海軍的海圖上，永遠地標注上了“太平”號的艦位：

“1954年11月14日7時24分，沉沒于高島方位140度，距離18海里處。”

11月2日。

美蔣正式簽訂了“共同防御條約”。

條約規定：當國民黨軍隊遭到“武裝進攻”時，美軍應立即采取“軍事行動”。

欺人太甚！

張愛萍要用行動回答：中國人民是不好惹的。

12月5日。浙東前指。

華東軍區陸海空三軍將領齊集一堂。

張愛萍言語激昂，鏗鏘有力：這次要狠狠地打，陸海空三軍要全部上，都參加。

會上，宣讀中央軍委命令，成立華東軍區浙東前線指揮部登陸前進指揮所(簡稱“登指”。)

任命：

副軍長黃朝天任司令員兼黨委書記。

師長曾昭墟任副司令員。

師政委張浪任政治部主任。

師參謀長王坤任參謀長。

會議室里，靜悄悄的，將軍們凝神屏息。面色冷峻。

看得出，這些戎馬結戎的將軍們是興奮的。但是，興奮之中又流露著一絲掩飾不住的憂慮。

張愛萍明白。

三軍聯合渡海登陸作戰，首先對于戰役指揮員就是一個全新的課題，嚴峻的考驗。

作為戰役司令員，張愛萍非常清醒，陸海空諸兵種組成合成軍進行現代化登陸，已不再是解放戰爭時期單一軍種作戰的模式，而是開始進入現代化諸軍兵種合戊作戰的新紀元。不僅過去我們沒有戰役范例可借鑒，就是學習參考資料也沒有。戰爭指揮，人員組織，海上通信聯絡，船只編組，軍種識別，海軍協同和空軍配合等等，組織得好可充分發揮諸兵種各自的威力，組織得不好，其結果就不堪設想了，各軍兵種相互妨礙，甚至自己誤擊誤傷自己，招致作戰失利。

張愛萍著重強調：一江山作戰是我軍建軍來第一次進行陸海空三軍協同渡海登陸作戰，為吸取經驗，鍛煉我軍，這一仗，只能打好，不能打壞！

這話，是張愛萍說給將軍們聽的，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同歷史上的某些登陸戰役相比，一江山島戰役具備登陸作戰的許多基本特點，沒有陸、海、空的協同作戰不行。但是，登陸地域狹窄，在很短的時間內投入數以萬計的兵力、不能不給兵種的聯合協同作戰帶來極大的艱巨性和復雜性。參戰的部隊有3個軍種17個兵種28個戰術群，僅航空兵部隊就有2個軍級單位，8個師又1個獨立團。技術兵種之多，戰役組織準備及協同動作之復雜，都是前所未有。

有陸海空三軍之間的組織指揮和協同動作，還有兵種之間的兵種內部的協同，艦艇炮火支援兵力和登陸運輸隊之間的協同，轟炸機、強擊機和海岸炮兵之間的協同，強擊機與登陸運輸隊之間的協同，艦艇火力支援之間的協同等等，步調一致方勝，各自為戰則危。

特別是以陸軍部隊執行海軍陸戰隊的任務，而我們沒有足夠的現代化艦艇可供運輸和組織支援炮火，不得不從地方征集木殼登陸艇和機帆船。難怪，外國記者看到這種裝備時會驚詫不已，他們不知道中國人民解放軍對當時條件下的這種現代化已經非常滿意了。然而，這種比較先進的現代化的和比較落后的民用裝備混合一起使用，無疑增加了組織指揮的困難，尤其要集中統一于保證登陸部隊作戰成功的要求，任務的艱巨性可想而知。

陸海空諸兵種合成軍進行現代化登陸戰役，畢竟是人民解放軍開天辟地頭一遭，這便得將軍們生出形形色色的顧慮。

空軍：飛機能不能準確地轟炸到島上？會不會炸了自己的軍艦？

海軍：能不能把陸軍老大哥(登陸兵)安全地送到灘頭？空軍會不會炸到自己的船上？

陸軍：海軍能不能把自己送到灘頭登陸？上了岸好辦，在海上遇到敵人的攻擊如何是好？

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軍區空軍，第一次組織具有相當規模的殲擊、轟炸、強擊、偵察航空兵協伺支援陸海軍的聯合作戰，在朝鮮戰場，空軍雖然也曾給予陸軍有力的策應，限于種種因素，依然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兩者并沒有很好地協同起來。現在，參戰的指揮員和飛行員大多數來自陸軍，對陸軍的戰法比較精通，對海上作戰乃至三軍協同作戰卻是陌生的，甚至是一無所知的，上上下下都不熟悉三軍協同的打法，究竟怎么搞？

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軍區海軍，參加陸海空三軍聯合作戰也是第一次。張愛萍賦予海軍的任務是：在空軍的協同下，奪取戰區制海權，保證登陸兵渡海和登陸的安全，輸送和支援登陸兵登陸，擔任戰役掩護隊，打擊大陳出援之敵等等。在海軍內部，有不同任務的編隊，同一編隊里還有類型不同的艦船，互相間也存在各種各樣的疑慮。就登陸而言，他們顧慮海上航行的安全有沒有保障？參戰的登陸艦船數以百計，型號不同，航速不一，能不能在海上保持隊形？

擔任渡海登沽作戰任務的步兵某師，曾渡海攻打過積谷山、洋嶼和大小南麂山，但那充其量不過是對設防極差的敵占島嶼進行偷襲而已，與面臨著的陸海空三軍聯合作戰不能同日而語。更何況，以陸軍步兵部隊來擔任海軍陸戰隊執行渡海強行登陸的任務，同時還要繼續完成向縱深發展的山地攻堅戰斗，這樣的打法古今中外戰史上絕無僅有。

張愛萍揮揮手：“我們這仗是在我國特定環境中打的，我們就要創造出適應我國特定條件下的所有打法。支部建在連上，有困難，拿到連隊去討論，走群眾路線，這是我們的老傳統。過去我們依靠它爬雪山過草地，越過大渡河，后來又靠它渡過黃河，打過長江，消滅蔣軍700萬。現在我們依然要依靠它渡海作戰，解放沿海島嶼。”

人民解放軍究竟能不能打陸海空三軍協同戰役？世界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