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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11月18日,對于楊遇春部在廬山的堅守,《新華日報》發表題為《援助廬山孤軍》的社論。社論指出:
“我廬山孤軍將士,固守山地,予敵以重大打擊,我各界同胞,敬佩之余,尤表感奮。”
1939年4月4日,《新華日報》再次發表《廬山孤軍英勇殺敵》的報道,對堅守廬山的孤軍給予了高度贊揚。
確實,堅守廬山的僅有兩個保安團不足3000人馬,能夠取得這么大的戰績,確實令人贊嘆。而廬山守軍之所以能夠取得這么大戰績,并非僅是陣地防御戰之功,游擊戰在其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那么,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楊遇春究竟是何許人也?為何能把八路軍和新四軍擅長的游擊戰術的運用得如此純熟呢?
說來話長,這位楊遇春不是別人,而是當年的一名紅軍叛將。
武漢會戰的贛北戰場,薛岳有個作戰原則:北守西攻。
所謂北守,指的是守住德安到星子之間的公路。只有北線守住了,才能保證瑞武路方向的作戰以及圍殲被包圍在瑞武路與德星路之間萬家嶺地區的日軍106師團。
按照第9戰區的計劃,薛岳和張發奎的兩部已經在九江、廬山一帶集結。
可由于九江的地理位置決定了中國部隊根本無法做長期的堅守。
一旦九江陷落,九江東南方向的廬山就將成為掩護部隊轉進和阻擊日軍的堡壘。而德星路,將是日軍的必經之路。
德星路有多長呢?38公里,而從星子上岸的日軍101師團花費了多長時間打通了德星路呢?兩個多月。
以至于在此役后,101師團得了一個綽號--“東京蝸牛”。
鑒于廬山地區重要的戰略價值,在武漢會戰開戰不久,蔣氏就特意跟陳誠強調過廬山的防衛問題。
陳誠不敢怠慢,馬上命令駐守在九江地區的江西省保安3團和11團,立即由九江趕赴廬山守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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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江西省省長熊式輝卻犯了難。
當時,江西省保安部隊的力量有點弱。
“江西省游擊總指揮部”的總指揮是熊式輝侄子熊濱;11團的團長胡家位是熊式輝的外甥,都是一些裙帶關系。第3團團長鄧子超雖然是畢業于黃埔1期的老資格,但很顯然能力不足。不然,在黃埔1期同學紛紛擔任師長、軍長的時候,他卻僅當了一個團長,而且還是保安團這種準軍事部隊的團長。
好在這幾個人雖然能力不足,但抗戰的勇氣還是有的。但勇氣不能代表戰斗力,如果勇氣能夠代表戰斗力的話,那日軍早就被趕下大海了。
因此,熊式輝認為,要給江西省保安部隊配一個真能打仗的好手。
熊式輝的憂慮也正是薛岳的憂慮。
可薛岳的憂慮卻要比熊式輝更深一層。
要想守住廬山,單靠陣地防御戰是不夠的,如果能有一個擅長游擊戰的人加入指揮,對堅守廬山更加有把握了。
可這樣的人才上哪里去找呢?
新四軍和八路軍那里到有這樣的人才,可又不能用。
說來也巧,時任19集團軍游擊副總指揮的楊遇春正好被調到顧祝同的第3戰區指導游擊戰,在路過江西的時候被薛岳碰上了。
于是,楊遇春就被薛岳“扣下”了,改任“江西省游擊總指揮部”副總指揮兼廬山守軍總指揮,負責指揮兩個保安團守備廬山。
這位楊遇春可不簡單,他畢業于黃埔軍校第3期,曾經參加過“南昌起義”,并在井岡山打過游擊。按照資歷,妥妥的一個“老井岡”了。
1933年,楊遇春擔任紅12軍35師師長。已經成長為中國工農紅軍早期的重要將領。
由于當時蘇區掀起“消滅地主”運動,楊遇春的家庭又是大地主,因此,父母叔伯均被逮捕清算,家產全被沒收。
楊遇春深感自身難保,就產生了叛逃的想法。他暗中聯系了蔣軍第56師劉和鼎部,把紅軍即將進攻第56師的情報傳了出去。
可由于劉和鼎部作戰能力太差,雖然打了紅軍一個伏擊,卻仍被紅軍殺出了重圍。
這下子,楊遇春更害怕了,他害怕自己勾結劉和鼎的陰謀暴露,就槍殺了政委高傳遴后叛逃。
當時,大家還沒有想到這件事會是楊遇春干的。可在蘇區和白區的交界處,負責勘察這次事件的李克農發現了另外一具紅軍戰士的尸體。
而且,這名紅軍戰士體內的子彈和高傳遴的相同。再結合楊遇春失蹤,李克農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行兇者正是師長楊遇春!
楊遇春叛逃后,蔣氏也委以重任,授予其少將軍銜并拿中將的工資。
抗戰爆發后,由于楊遇春有過在井岡山打游擊的經歷,屬于“游擊專家”了,在蔣軍內部得到重視,被提升為19集團軍游擊副總指揮。
武漢會戰爆發后,楊遇春作為游擊專家又被派到了第3戰區指導游擊戰,可卻被薛岳半道截住了。
就這樣,在1938年的8月11日,楊遇春走馬上任了。
1938年8月21日,日軍101師團先頭部隊101聯隊向廬山東西牯嶺發起進攻。沿途雖然沒有遇到中國守軍的大部隊,可零星的襲擊時刻都在發生。
直到8月29日,日軍才運動到廬山腳下。
此時,楊遇春的兩個保安團駐守在山上,駐守在山下的是粵軍的第66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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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斗打響后,讓日軍感到驚奇的是,他們預期中的慘烈戰斗并沒發生,只是中國部隊的冷槍、冷炮讓他們防不勝防。廬山本就地勢險峻,道路崎嶇難行,101師團又都是來自東京地區的士兵,對山地作戰很不適應,吃虧不小。
可防守的粵軍66軍卻如魚得水,他們利用一切地形地貌,像猴子一樣的靈活出擊,日軍被打得苦不堪言。
直到日軍使用了“特種煙”,101聯隊一部才得以來到了廬山南麓的秀峰。
要論廬山的風景之美,就沒有超過秀峰的。當這批出東京,自覺文化程度要超過日軍其他地區部隊的士兵們在贊嘆秀峰西南半山腰那條在李白詩中被贊美的開先瀑布時,中國部隊的攻擊開始了。
戰斗的結果是,配屬101聯隊的日軍一個榴彈炮分隊被全滅。
遭此打擊的日軍立即展開反撲,可只能聽到四處的槍聲,連中國的影子也沒見到。
即使101聯隊聯隊長飯冢國五郎大佐惱怒如狂,可他也只能停止進攻。因為,多日的連續作戰,101聯隊已經彈盡糧絕了。哪怕飯冢再不情愿,他也只能停止進攻,等待后方補給。
可讓飯冢國五郎沒想到的是,這一天,就是他的忌日。
1938年9月3日下午,101聯隊聯隊長飯冢國五郎被守軍160師的一位老兵擊斃。
這是101師團來到中國戰場后,戰死的第2位大佐聯隊長了。
其實,飯冢的死,一怪自身過于驕狂,二怪戰場經驗不豐富;三怪日本的一名記者小悞行男。
飯冢和那個時期的日本軍官一樣,都認為中國部隊不堪一擊,驕狂得狠。而且,這一批侵華日軍從少將級別的旅團長開始到普通的軍官,雖然都訓練有素,但都沒有經過實戰檢驗,要論戰場經驗,遠不如中國部隊。
在抗戰初期的華北戰場,連東條英機和山下奉文這些所謂的日軍名將都犯過帶著步話機和一個速射裝備小隊就敢上戰場一線的錯誤。這些行為看似無畏,其實是無知者無畏。
只不過當時中國部隊的炮兵少,再加上對戰場的偵察力度不夠,才讓他們逃過一劫,不然,這些罪惡累累的戰犯早就被消滅了。
小悞行男是日本讀賣新聞社的一名記者,他先是在江北戰場跟著第6師團混了一段時間,后來又來到了江南戰場。
當時,小悞行男有兩個選擇,一是跟著第9師團,二是跟著101師團。可小悞行男認為,101師團的戰斗力差,跟著它一定會有新聞可抓。于是,他就跟著101師團的101聯隊來到了前線。
小悞行男是很善于抓新聞的,他利用廬山戰場的間隙期邀請飯冢國五郎拍一組藝術照,顯示一下氣概。
可他們都錯了,這可是在中國部隊的眼皮子底下啊,這不是找死嗎?
果然,中國士兵也沒讓他們失望,在飯冢國五郎擺拍的時候給他來了個痛快的。于是,101聯隊迎來了第3位聯隊長。
新上任的聯隊長布施安昌大佐認為這件事情挺丟人的,為了鼓舞士氣,他帶著剛剛補充完畢的日軍對廬山防線發起了多次沖鋒,可均告失敗。
在侵華戰爭中,日軍炮火的作用是很大的,可在廬山卻沒有發揮出太大作用。這是因為,炮兵在進行平地攻擊和對不超過300米的高地進攻的時候是一種打法,可對于高度超過300米的山地進行攻擊時候是另一種打法。
廬山不僅地勢險要,道路難行崎嶇,讓日軍炮兵行動困難,而且平均海拔高度在1000米以上,讓炮兵發揮的余地不大。
日軍后來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就想了一個點子,那就是把高射炮拖到了廬山半山腰。
用高射炮打陣地戰,連岡村寧次都認為,日軍這種做法簡直就是胡鬧。
可即使日軍把高射炮都拖到了廬山半山腰,仍然沒有攻上廬山。
反觀廬山守軍,不僅炮位布置隱蔽,而且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屢屢給日軍造成致命的打擊。連101聯隊的聯隊長布施安昌和101師團長伊東政喜都被炮火擊傷。
就在101師團陷入苦戰的時候,在萬家嶺方向,一場圍殲106師團的戰斗打響了。為了集中力量全殲敵軍,薛岳下令,第66軍調離廬山,去圍殲106師團。
至此,守衛廬山的僅剩下楊遇春指揮的兩個團的保安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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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楊遇春在廬山保衛戰中的表現究竟如何呢?
在第66軍華振中的160師在阻擊日軍的時候,廬山上的兩個保安團也沒閑著。楊遇春抽調了一個加強連,帶著23挺機槍支援160師,保證了陣地不失。
1938年10月4日,66軍抽調離開廬山,保安團成為了主角。日軍101師團趁機向廬山的隘口街陣地發起猛攻。
隘口街位于德星路中段,既是通往廬山的要道,也是廬山守軍撤往德安的后路。日軍只要占據了隘口街,向南可以直取德安,向西可以直取馬回嶺,接應被圍困中的106師團。
楊遇春很清楚隘口街的戰略價值,因此率部死戰不退。從10月4日戰至10月9日,隘口街才失守。從此,廬山成為了一座孤島,廬山守軍成為了一支孤軍。
而此時,日軍即使想要救援106師團也來不及了。在10月10日,薛岳率部全殲了突入萬家嶺地區的106師團主力一萬余人,獲得了大勝。
此役,在廬山上孤軍奮戰,牽制了大量日軍的兩個保安團功不可沒。
隘口街雖然丟失了,但沒有明確命令讓楊遇春率部撤離廬山。廬山作為一個戰略支撐點仍然有存在的價值。
這個期間,楊遇春當年在井岡山學到的游擊戰術得到了充分發揮。他派人潛入被日軍占領的九江,利用保安團士兵都是本地人的有利條件,在九江城內建立了情報站和秘密電臺,獲取日軍情報。
日軍占領了隘口街后,大量的作戰物資都要通過德星路運往前線,楊遇春在得到情報后就抽調部分兵力組成突擊隊,頻繁下山偷襲日軍,破壞交通。
雖然每一次襲擊看似戰果都不大,但卻襲擾的日軍后方不寧。
不勝其擾的日軍惱羞成怒,集中了1個旅團的兵力于1939年4月15日開始圍山,想要從根本上拔除這個心腹大患。
由于廬山當地春雨連綿,造成部分地區山體滑坡,形成了一條上山小路,日軍終于攻上了廬山。
鑒于廬山地利已失,楊遇春向第9戰區請示辦法。
1939年4月16日晚11時,楊遇春接到第9戰區長官部參謀長趙子立的電報,要其率部撤出廬山向岷山轉進。
4月17日上午,鄧子超率第3團突圍成功。可胡家位的11團仍然被日軍包圍在牯嶺。
就在大家認為11團兇多吉少的時候,突然天降大雨,引發山洪,水深過膝。胡家位乘此良機,果斷率部突圍。
4月18日中午,兩隊人馬在岷山會合。
從1938年8月到1939年4月,廬山保衛戰打了約9個月的時間。
自1938年10月到1939年4月,楊遇春獨自率領兩個保安團堅守了約7個月,打出了國威、軍威。
對于廬山保衛戰的意義,趙子立曾經有過一番評價:
“沒有廬山的堅守,就不可能有金官橋、東西牯嶺、隘口街的長久防御,就不可能有106師團迂回到萬家嶺地區被殲滅這回事。”
楊遇春雖然在廬山保衛戰中立下了戰功,但在蔣軍內部,他畢竟是有過污點的人,是不可以重用的人。
在黃埔3期的畢業生中,很多人都位列中將、司令等要職,可楊遇春卻一直在保安部隊中晃蕩,始終得不到蔣氏的重用。終其一生掛著少將軍銜、拿著中將的工資,僅此而已。
楊遇春也知道自己的根底,因此也從來不敢在蔣氏和軍中同僚面前爭功或表現出任何
不滿。
抗戰勝利后,楊遇春調防浙贛路,兼任浙贛護路司令。可這位號稱游擊專家的人卻在四明山游擊隊手中吃了一個大虧,不僅部隊被打散,連本人也被游擊隊俘虜。
可四明山游擊隊不識貨,根本不知道俘虜的這個人就是當年的紅軍叛將,竟然把他釋放了。
蔣氏敗退后,楊遇春也跟隨逃離,在80歲的時候去世。
如果沒有廬山9個月的堅守,楊遇春在世人眼中只能是一個紅軍叛將的身份。
可由于他在廬山保衛戰中的表現,總算是挽回了一些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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