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智編譯

導語：

近年來，歐洲正經歷一場深刻的政治與經濟危機，極右翼勢力迅速崛起，傳統政治格局遭受重創。法國共和黨內訌不斷，德國政府深陷經濟衰退，歐盟兩大核心成員國接連失去穩定的政治領導。這種動蕩并非孤立事件，而是多重因素交織的結果：左翼勢力在過去十年的改革嘗試失敗，逐漸被邊緣化；默克爾時代的經濟政策遺留問題持續發酵，使得德國工業競爭力下滑，歐洲整體經濟長期停滯。與此同時，極右翼政黨以反移民和文化保守主義為主張，在多個國家贏得廣泛支持，成為歐盟多個成員國政府的重要組成部分。從荷蘭自由黨到德國選擇黨，這股勢力的崛起已不再是例外，而成為新常態。面對內外部壓力，歐盟的治理能力和未來方向受到空前挑戰。隨著特朗普的再次上臺，這場深刻的動蕩和轉變還遠未結束。

本文編譯自《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網站評論文章，原標題為《歐洲的情況很糟，而且只會變得更糟》（Things Are Terrible in Europe, and They’re Only Going to Get Worse），作者是牛津大學講師安東·賈格爾（Anton J?ger），以及現居布魯塞爾的作家德賴斯·丹尼爾斯（Dries Daniels）。文章略有刪改，僅代表作者觀點，供讀者思考，與公眾號立場無關。如有侵權，請聯系刪除。

今年初，法國中右翼共和黨決定將總部遷到距離法國國民議會更近的新址。在度過不盡人意的十年之后，他們希望這次搬家能夠轉運。但現實總是事與愿違。今年6月，歐洲議會選舉結果慘不忍睹。如果法國總統馬克龍提前舉行大選，可能會有更多類似的悲劇發生。作為對策，法國共和黨主席西奧蒂選擇投奔勒龐領導的正在崛起的極右翼政黨國民聯盟。西奧蒂并沒有征求黨內其他領導人的意見，這些人對國民聯盟深惡痛絕。當他們試圖解除西奧蒂的職務時，西奧蒂直接遣散了工作人員并鎖上了大門。

▲左為西奧蒂，右為勒龐

西奧蒂的行為體現了歐洲人在過去一年所經歷的政治混亂，而這樣的崩潰和倒退已經成為常態。正式上任不到三個月，這個在選舉失敗后煞費苦心搭建起的法國政府就分崩離析了，德國政府也同樣土崩瓦解。隨著2024年接近尾聲，歐盟的兩個創始成員國發現自己在政治上陷入困境。

與此同時，歐洲日益壯大的極右翼勢力地位卻日益穩固。今年夏天的歐洲選舉標志著整個歐洲極右翼勢力有了突破性的表現，在國家層面也取得了重大進展。在荷蘭，維爾德斯領導的自由黨組建了聯合政府；意大利總理梅洛尼的支持率不斷上升；極右翼德國選擇黨則一躍成為德國第二受歡迎的政黨——極右翼在歐洲政府中的勢力已經讓人感到司空見慣。對歐洲而言，極右翼力量的鞏固使一整年的動蕩達到頂峰。從歐洲大陸岌岌可危的經濟形勢和普遍的社會混亂來看，未來的情況只會變得更糟糕。

▲意大利總理梅洛尼

十年前，歐洲向世界呈現著與如今截然不同的面貌。在希臘，激進左翼聯盟抵制“三駕馬車”（即歐盟委員會、歐洲央行和歐元集團）所實施的緊縮政策，并因此上臺執政；在法國，中左翼總統奧朗德正受到黨內左翼“叛軍”的圍攻；而在英國，一位名叫杰里米·科爾賓的后座議員成為工黨領袖。如今，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古代歷史。希臘激進左翼聯盟最終還是實施了他們最初反對的緊縮政策，并在2019年失去權力，在一名前高盛交易員當選聯盟領導人后分崩離析。科爾賓被工黨掃地出門，法國左翼也因馬克龍熱衷于與右翼達成交易而被邊緣化。在德國綠黨和社會民主黨爭奪左翼領導權之時，左翼黨曾是一個有力的挑戰者。但在即將到來的德國大選中，左翼黨正面臨著從議會中消失的可能。

這樣的衰落并非政治自然法則的結果。相反，目前歐洲的政治格局很大程度上要歸咎于一批2010年代在整個歐洲大陸都具有影響力的政客和官員。在默克爾擔任德國總理的16年中，這批人左右著歐洲政治的規則，而這些規則如今反過來困擾著決策者們。例如，他們對“歐元危機”（2008年金融危機發生至今仍未停止的金融危機）所作出的反應是提供道德主義和技術官僚主義的有害混合體。時任歐元集團主席的戴塞爾布盧姆聲稱，負債累累的南歐政府把錢都浪費在了“烈酒和女人”身上。而時任歐盟委員會主席的容克則告誡希臘人“不必因為害怕死亡而去自殺”。在默克爾的帶領下，歐洲政界人士堅持順從金融市場和歐洲利益，不論背后是什么樣的后果。

如今，這種極力抗拒變革的代價已經顯而易見。過去的十五年里，歐洲的增長指標停滯不前，逐漸引起人們的擔憂。在最近的一次對歐洲經濟的考察中，前歐洲央行行長、前意大利總理德拉吉敲響了遲來的警鐘，警告人們歐洲經濟衰退的程度：缺乏創新、生產力落后、整體經濟表現不佳。歐洲大陸的經濟前景看上去十分暗淡。

▲前歐洲央行行長、前意大利總理德拉吉

這一沖擊來的還是太晚。德國的政策制定者們曾忙于整頓歐洲外圍國家，卻忽略了對德國經濟模式的思考。德國評論員明肖今年出版的一本書僅用三個字就能概括這一延遲所帶來的后果：“完蛋了”。明肖列出的經濟衰退原因大家都已耳熟能詳：新冠疫情和俄烏沖突共同引發了全球價格狂熱，切斷了德國工廠日常運轉的能源來源。對于一個原本正在平穩發展的經濟體而言，這些沖擊比不穩定更令人害怕。

德國備受推崇的出口行業尤其因這種自滿情緒而蒙受損失。多年來，人們對電動汽車生產即將迎來綠色革命的報道不屑一顧。如今，工業末日即將來臨：德國汽車制造商發現自己無法擠進中國市場，中國制造商一直在為本土市場提供服務。10月，隨著災難性的增長預測成為現實，大眾汽車宣布將在其87年的歷史上首次關閉在德國的工廠，對比利時、波蘭和荷蘭等鄰國產生了嚴重的連鎖反應。

從經濟角度看，“默克爾共識”播下了停滯的種子；從政治角度看，它最終摧毀了左翼的異見，同時讓右翼的不滿情緒得以滋長。隨著通貨膨脹推高生活成本，實際工資停滯不前，歐洲選民感到政策杠桿正在從他們的手中溜走。反對移民和參與美國化的文化戰爭至少可以讓歐洲選民宣泄情緒和控制他們的錯覺。

▲意大利總理喬治亞·梅洛尼于 2023 年 1 月 9 日在意大利羅馬基吉宮歡迎歐盟委員會主席烏蘇拉·馮德萊恩。

在這種環境下，極右翼勢力可想而知地蓬勃發展，時而受到政治中心的容忍，時而又被收買。從芬蘭到意大利，歐盟27個國家中的7個國家，現在都有極右翼勢力直接參與政府事務。馮德萊恩領導的新成立的歐盟委員會中，梅洛尼的一位關鍵盟友擔任重要的副主席職位。歐盟的前景似乎不是抵御極右翼的歐盟，而是一個追逐極端的極右翼歐盟。

在一些局外人看來，這可能展現了一種有力的印象。然而，就外交政策、軍事或能源獨立而言，歐洲似乎越來越迷失在風雨飄搖的世界中。歐洲曾自視走在不受約束的市場資本主義和一些威權主義之間的中間道路上，但如今似乎正在蒼白地模仿二者，可謂是苦澀的諷刺。隨著特朗普即將卷土重來，艱難的時期或許才剛剛開始。

編譯：劉 晗

編務：鄭思宇

責編：王加特

圖片來源：網 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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