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晚清時期的海戰,大家自然會想1894年與日本人打的甲午海戰,歷時5個多小時的大戰,北洋艦隊損失致遠、經遠、超勇、揚威和廣甲等五艘軍艦,死傷官兵千余人,隨后,北洋水師全軍覆沒的慘痛歷史。其實,10年前的1884年,在福建的沿海也發生過一場海戰,史稱“馬江海戰”,不同的是這次是法國侵略者,短短半個小時的激戰,福建水師11艘艦船全部被擊沉、擊毀,近千傷亡,福建水師全軍覆沒,戰士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近代中國海軍第一次與列強交鋒抒寫了可歌可泣的篇章。
馬江是指閩江的下游,從福州東南邊的烏龍江匯入處至入海口的一段,也稱馬尾。著名的淡水良港馬尾港就建在這里。作為福州的門戶,馬尾歷來就是海防要地,也是中國近代海軍的發源地。洋務運動中,閩浙總督左宗棠在航海與造船業發達的福建沿海創辦了福建船政局與學堂,一是制造兵船、炮艦,二是培養海軍人才。通過幾年的努力,一支近代華海軍初具規模。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短短五年時間,這支年輕的水師面臨著戰爭的考驗,中法戰爭爆發后。法國侵略者陸軍撿不到便宜,欲強迫清政府簽訂了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于是,任命孤拔為統帥,率領一支遠東艦隊開進福建沿海,制造事端,逼迫清廷接受他們提出的無理條件,眼看劍拔弩張就要開火。
此時,清政府派來毫無實戰經驗的張佩綸會辦福建海疆,署船政大臣,實則是欽差大臣,也就是海戰的前線總指揮。他到任之時乘坐軍艦抵達福州。從閩江海口到馬尾,水程共約80華里。兩岸群山夾立,形勢險峻。口外,有五虎門、壺江諸島,兀立海中,為前哨防線。江口,瑯琦島的金牌和對岸的長門,各設炮臺,總扼芭蕉、五虎、連江三個入口。兩岸之間,還有南北龜島,一向被稱作"五虎把門、雙龜守戶"的天險。張佩綸站在甲板上,細細察看了形勢后,軍艦駛入閩江。金牌、長門、琯頭、亭頭、閩安、員山寨一一閃過,高高的羅星塔遙遙在望了。這里江面寬闊,水深流緩,是閩江和烏龍江匯流之處。"揚武"緩緩地在江中調過頭來,靠上碼頭。
這個時候并沒有開戰,他卻坐視法國軍艦進入閩江,不許先發制人,結果坐視大量法國軍艦進入閩江。更荒唐的是,竟然無知地任由法國軍艦違反國際法駛入馬尾,甚至給以友好的款待。被自己困住了手腳,坐失了克敵制勝的戰機。
光緒十年七月初三,馬江之上,臺風剛過,碧空如洗,江面上風平浪靜,太陽從東方的山嶺后光華燦爛地現出,一派瑰麗圖景,平靜、瑰偉的閩江水湍急地流著,這一天午后,法國艦隊趁馬尾海港落潮的時機,向福建水師發起炮擊,震驚中外的馬江海戰爆發。
戰役打響后,張佩綸看到法國人是動真格的,趕緊腳底下抹油溜了。據《清史稿》記載:“十年(光緒十年,即1884年),法人內犯,令(張佩綸)以三品卿銜會辦福建海疆事。佩綸至船廠,環十一艘自衛,各管帶白非計,斥之。法艦集,戰書至,眾聞警,謁佩綸亟請備,仍叱出。比見法艦升火,始大怖,遣學生魏瀚往乞緩,夫至而炮聲作,所部五營潰,其三營殲焉。佩綸遁鼓山麓,鄉人拒之,曰:‘我會辦大臣也!’拒如初。翌日,逃至彭田鄉。”《清史稿》認為馬江失敗完全是張佩綸剛愎自用、玩忽職守所致。
從《清史稿》中的記述我們可以看出,張佩綸在戰端一開的時候那情形真的狼狽得很,炮聲一響,他看也不看,就帶著親兵直沖后山一路狂奔,中途雷陣雨,山路泥濘,張佩綸鞋子也跑掉了一只,好不容易跑到一戶農家,當農民一聽說是“會辦張大臣”時,堅決閉門不納。張佩綸只得落荒而逃,驚魂未定的他跑進彭田鄉的一戶鄉紳家中才算是心安了許多。可想而知有多么他當時是多么的狼狽。
連主帥都逃跑了,這場仗怎么打?在他的帶領下,隨后旗艦“揚武”號巡洋艦管帶,還有艦隊指揮等也有陸續棄艦逃走的。然而,在敵人突然偷襲、主帥逃跑的情況下,福建水師的下層官兵奮起抵抗,與法軍浴血奮戰。特別是揚武號巡洋艦,這是中國第一艘自制的近代化巡洋艦,由福州船政局制造,造價25.4萬兩銀子。此前,揚武號巡洋艦屢次請戰,但遭到張佩綸拒絕。不過,揚武號巡洋艦還是進行了備戰,將炮口瞄好了法國艦隊。當法國艦隊開炮后,他們一邊砍斷錨鏈,一邊開炮還擊。第一炮就擊中了法軍旗艦窩爾達號的艦橋,炸死5名法軍士兵。
然而,法軍旗艦窩爾達號隨即在46號桿雷艇的配合下,猛攻揚武號巡洋艦,“揚武”木質的艦體無法承受如此重創,艦殼被炸開了一個致命的裂口,江水順著破口不斷灌入艦內,“它(‘揚武’)的左舷一下子撞裂開來……巨大的船只受到致命的一擊不斷地發出氣喘聲,機器奄奄一息,就像肺部在呼吸最后的一口氣一樣”。也就在此時,“揚武”舷側的一門160 毫米口徑火炮,準確命中了“46 號”桿雷艇,將其擊損。但遭受重創的“揚武”痛苦沉沒,似乎預示了此戰的結局。
隨著揚武號巡洋艦被擊沉,接著福星號、福勝號、建勝號、伏波號、藝新號……一艘艘艦船上的官兵,冒著密集的炮火,用步槍等一切能用的近戰武器回擊敵人,但法國軍艦5 管機關炮成了船政軍艦的噩夢,高速旋轉的炮管,飛瀉而下的彈雨,將一艘艘中國軍艦的火炮甲板打得血肉橫飛。雖然總有那些英勇無畏的將士,在彈雨中前仆后繼,奮力抗敵,但面對來自高處的攻擊,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最后因與法國遠東艦隊實力差距巨大,福建水師11艘艦船全部葬身馬尾海港的海底,另有19艘運輸船全部沉沒,千名官兵壯烈犧牲。
此時,暮色茫茫中,夕陽將江水映得一片血紅,法軍炮艦乘著漲潮,沿閩江而上,用大炮摧毀了福建船政苦心經營多年的馬尾造船廠,使之變成了一片廢墟,馬江海戰以全軍覆沒黯然落幕,自此,法軍奪取了東南沿海與臺灣海峽的海權。
后來,在馬江戰場附近的馬限山東麓,建起一座昭忠祠,祭祀在馬江海戰中陣亡的烈士。在其西側的烈士陵園中,立著“光緒十年七月初三日馬江諸戰士埋骨之處”石碑的碑亭后面有一座長34米,寬7.5米的墓臺,水泥封蓋下便是數百位福建水師官兵的忠骨。祭文上寫道“中國塔下,馬江之濱。光緒甲申,法夷稱兵。有恃無恐者,唯炮利船堅。福州軍民,鐵石同心;共赴國難,義不顧身……”
馬江之戰慘敗,作為會辦福建軍務的最高領導人,張佩綸當然難辭其咎,被褫職充軍遣戍。怎么說這張佩綸都是一介文士,只是由于他面對當時法國要占領越南,并對我兩廣之地虎視眈眈之時,他慷慨上書天庭,受到一眾朝臣,特別是慈禧老佛爺的贊賞,認為他是個不世的軍事奇才,便授予他三品卿銜會辦福建海疆事宜、兼署船政大臣。從來也未曾帶過一兵一卒的他,好高談闊論,紙上談兵的馬謖,竟被任命為主持中法戰爭半個戰場的主帥,可見這老佛爺真是“大才”。
所幸的是失敗后他沒有砍頭,刑滿之后張佩綸回來了,官是當不成的了,他也不作此等癡想,正滿目凄涼,孤苦伶仃,連衣食都成問題,只能仰天長嘆,世態炎涼,人心不古的時候,竟然有人看中了他,那便是當時紅得發紫的李鴻章中堂。尤為令人稱奇的是,他不僅給他飯碗,還把自己的寶貝閨女,非常漂亮的妙齡少女李菊藕嫁給這個與老丈人年齡相近的老男人做妻子,她當時比張佩綸小近20歲。同僚們都說他真的交了桃花運。
李鴻章畢竟是大人物,愛女嫁老郎引起了轟動,說啥的都有,不過,當時著名的文人梁鼎芬專門寫詩曰:“簣齋學書未學戰,戰敗逍遙走洞房。”說馬江海戰敗了,譏諷張佩綸不會與敵人開戰,只會與女人開戰之意。更為重要的是老牛吃嫩草,一樹梨花壓海棠,容易讓男人醋意大發,這對老少配,諷刺多于祝福;更有甚者,那些不滿李合肥的人將滿滿的醋意借機發泄,時有對聯曰“養老女,嫁幼樵,李鴻章未分老幼;辭西席,就東床,張佩綸不是東西。”
不管人家如何說,張佩綸自己覺得舒服就可以,雖然兩人年齡相差較大,但夫婦賭棋撫琴,唱和吟詠,頗得閨中之樂,所以,倆人的夫妻生活還是很和諧美滿的。正如他在《澗于日記》中對這段生活記載頗細,“以家釀與鞠耦小酌,月影清圓,花香搖曳,酒亦微醺矣。”倆人“妝臺畫眉,綺閣斗韻,情好日篤。蓋文字知己,復經困阻而后成婚,故非尋常伉儷所能比擬者”,小日子過得自是瀟灑。后來,兩人生育并長大一子一女,兒子張志沂學有所成,娶黃素瓊為妻,夫妻倆人留學英國,生下了聞名世界的近代大才女、文壇上的一支筆張愛玲,他的這個孫女在當年,可謂是家喻戶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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