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河南駐馬店,有個叫王勝利的名賊。
他的團伙專挑高官下手,縣委書記、縣長、銀行行長,無一幸免。
作案頻繁,屢屢得手。
2011年9月30日深夜,王勝利帶人潛入正陽縣委書記趙興華家,一舉盜走92萬元現金。
一年后,王勝利因另一案件落網。
令人咋舌的是,92萬元的贓款金額“奇跡般”改為6040元。
名賊雖落網,真相卻被掩蓋。
河南小偷王勝利:一年偷了54個處級官員的家,搬走600多萬現金!
專挑處級官員下手
盯上縣委書記辦公室的小偷,是怎樣一群人?
王勝利,這個團伙的頭目,算是個老油條。
他和手下的四個同伙,個個都有前科,因“緣分”在豫南監獄聚首,結了同盟。
王勝利出身于上蔡縣黃埠鎮杜莊。
2007年,他因盜竊被判五年,刑滿歸來不久,便再度“重操舊業”。
他的手下也不遑多讓。
許順明,南陽市桐柏縣人,早在1995年就因盜竊入獄,后來又因毆打妻子獲刑兩年。
出獄后,喝醉了竟跑到派出所大罵民警。
曹森明,上蔡縣劉林村人,2008年因盜竊被判四年。
至于另外兩個——王偉、趙拴緊,亦是上蔡縣人,同是這團伙里的得力干將。
他們在2011年春天前后出獄,短短一年多時間,王勝利便帶著這群人將駐馬店周邊的縣城摸了個遍。
踩點,偵察,每一步都做得滴水不漏。
某些地方,甚至需要三個月到半年時間勘查。
他似乎早已從過去偷鄉鎮科級干部的日子里,總結出了一套經驗。
而這一次,他盯上了更大的目標——縣委書記的辦公室。
他們選擇的時機頗為講究。
過節前后,干部調整期間,正是官員家中財物堆積如山之時。
他們動手果決,得手后迅速撤離。
落網之后,王勝利在看守所里仍不改吹噓的習氣。
他說:“每次動手,少說也有百十萬的進賬。”
王勝利的“大業”,始于2005年。
這一年,他將目光投向了政府機關。
七月,他在上蔡縣西洪鄉政府試手。
九月,又竄至上蔡縣財政局和工商局局長辦公室,把手頭能搬走的東西一掃而空。
十一月,他的腳步延至汝南縣委辦公樓和審計局,連煙與茶杯也不曾放過。
十二月,更不辭勞苦地跑到開封杞縣,掏空了人民政府辦公樓里4000元現金和一部手機。
2007年,他被上蔡縣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2010年12月,他刑滿釋放,竟毫無悔意,反而積極物色幫手,再度踏上“事業”巔峰。
他這一次,將目標明確鎖定在縣處級官員的辦公室與住宅里。
嘗過甜頭的他,膽子越發大了,行事也愈加肆無忌憚。
2012年12月7日深夜,王勝利與他的團伙再次行動。
他們潛入正陽縣南環路信用聯社的院內,剪窗而入,撬開保險柜,從正陽縣農村信用合作社理事長武某的辦公室里盜走一萬余元現金和若干物品。
次日,武某報警。
局長節清林對此案極為重視,當即命令刑警大隊限期破案。
此案耗時20多天,朱玉東帶領的專案組民警走訪了無數人,最終將王勝利及其兩名同伙一并擒獲。
事情發展到這里,開始變得撲朔迷離,甚至有些荒誕。
偵查人員對王勝利等人分組訊問,本以為這不過是普通的盜竊團伙。
隨著審問深入,答案卻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他們相繼交代,自2011年9月以來,利用周末和節假日,流竄山西夏縣、安徽利辛、河南商丘、南陽、周口、駐馬店等地,作案幾十起。
贓款才6040元?
2011年9月30日夜,月光慘白,正陽縣老武裝部家屬院里,一片死寂。
王勝利領著他那群“同道中人”,貓著腰,屏著氣,悄然潛入了縣委書記趙興華的家。
窗欞被利索地撬開,屋內的保險柜也未能幸免。
他們得手時,鈔票的清點聲如同風過枯葉,一陣輕響便卷走了整整92萬元。
這92萬,絕不是尋常來路的錢,而是許多人“孝敬”趙書記的“誠意”。
兩天后,趙興華得知此事,臉色頓時變得比墻上那張舊日歷還要難看。
倘若報警,必然掀起軒然大波;不報,則這些錢就此打了水漂。
他權衡再三,最終選擇了沉默。
他知道,錢是沒了,事卻不能再大了。
然而,這盜竊案金額之巨,已然震驚了正陽縣公安局。
專案組長朱玉東在最初的審訊中,竟從王勝利口中聽到了另一個版本:他們不止潛入趙興華的住宅,還從他的辦公室順手牽羊,帶走了90萬元。
這消息傳到局里,頓時炸開了鍋。
朱玉東如坐針氈,猶豫再三后,他硬著頭皮將此事向趙書記“匯報”。
然而,趙興華冷冷一笑,話中有話:“被盜是事實,但哪里來那么多錢?也就幾千元罷了。”
自那之后,朱玉東等人便“靈活”修改了案情——92萬瞬間縮水為6040元。
一場偷天換日般的操作,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完成了。
可趙興華并未因此放松。
那些天,他明顯焦躁不安,三番五次催問案情進展。
與此同時,他還屢次威脅辦案警員,暗示朱玉東“官場舊事”,言辭中透著幾分陰狠。
朱、趙二人,明里暗里,各握對方一根“軟肋”。
2009年初,正陽縣的冬天冷得刺骨,官場卻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那時候公安局局長姚華銀一紙提拔,將刑警大隊一中隊隊長朱玉東扶上了真陽派出所所長的位置。
而這“扶持”,并非無緣無故。
據傳,朱玉東為此悄然奉上了十萬元,是一筆不大不小的“心意”。
三年后,2012年7月,姚華銀因受賄鋃鐺入獄,昔日“提攜”朱玉東的行賄舊事,也隨之暴露于陽光之下。
這本是一次落井下石的機會,卻陰差陽錯成了一場新局的開始。
縣委書記趙興華聽聞此事,嘴角一勾,心中已然有了盤算。
他知道,這把柄握在手里,足以讓朱玉東俯首帖耳。
當時朱玉東不僅未受影響,反倒仕途順暢,甚至從派出所重返公安局,搖身一變成了刑警大隊的大隊長。
這一躍,竟讓他從小池塘游進了大河流。
把柄在手,趙興華的要求絕不含糊。
他指示朱玉東“善后”,尤其是那起王勝利盜竊案中涉及的92萬元贓款。
為確保口供一致,警方特地找到王勝利,和他推心置腹地“商量”了一番。
王勝利雖是慣偷,卻也明白其中利害。
他心領神會地配合,硬是將自己在趙書記家里偷的92萬元壓縮成了6040元。
對他而言,這不過是“順手為之”。
此后,王勝利果然“守口如瓶”,從未再提趙興華的名字。
于是,三人之間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平衡:小偷閉嘴,警察隱瞞,書記安心,彼此心照不宣,外人一概不得而知。
一切似乎都按照既定計劃進行。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半年后,這座看似牢固的堡壘卻轟然倒塌。
趙興華因腐敗問題落馬,牽出了那場匪夷所思的造假案。
2014年6月,昔日不可一世的刑警大隊長朱玉東,連同警員孫輝,一并因徇私枉法和濫用職權的罪名被刑拘。
趙興華,2006年5月調任正陽縣縣委書記。
然而,正陽縣的百姓給他取的外號,卻比他手中的權杖更能說明問題。
從“趙中華”到“茅臺哥”,再到“趙三千”,每一個綽號都將他的奢靡生活照得纖毫畢現。
他抽煙,只抽中華;喝酒,非茅臺不碰;至于吃飯,飯桌上的消費若少于三千元,他寧可推杯換盞也不肯動筷。
2014年,趙興華在接受紀委調查時,終于松口承認:他家中那90余萬元現金,確實被盜了。
即便趙興華已被“雙規”,2014年3月正陽縣法院審理此案時,檢方起訴書上仍然寫著這荒唐的金額:6040元。
2014年4月,駐馬店市紀委、市公安局、市檢察院三方聯合,成立專案組,對案件展開重審。
這一次,王勝利終于“坦白從寬”,一口氣交代了在趙興華住宅盜竊巨額現金的事實。
不僅如此,王勝利還供述,他和手下從正陽縣一路偷到鄰縣,甚至駐馬店市下轄九縣三區,至少五個縣的縣處級官員住宅被他們“光顧”過。
這些官員,有的是縣領導,有的是財政局局長,無一例外,都成了他們的獵物。
為什么敢如此“囂張”?
王勝利的答案堪稱一針見血:這些官員,本身就不干凈。
他們的心理,他摸得門兒清:財物被盜了,報警就等于自揭家丑,倘若被上級知曉,丟的不止是錢,還有烏紗帽。
于是,他屢屢得手,逍遙法外,靠的就是這些官員的鬼胎心思。
比如2011年10月29日,他伙同團伙成員潛入平輿縣委書記王某家。那一夜,滿屋寂靜,他們搜刮了一圈,最終帶走的,只是300元現金和七八條煙。
2012年12月30日,他們竄入唐河縣委書記劉某家中,盜走現金11萬元、金磚六塊(共400克,約合13.6萬元),外加煙酒若干。
同樣的手段,在2011年11月5日夜,他們光顧了西平縣委書記張金泉的住處,帶走了3萬余元現金和四部相機。
僅這幾起案件,累計金額已達30余萬元。
2014年11月,西平縣原縣委書記張金泉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組織調查。
張金泉的仕途,原本一帆風順。
甚至再2014年5月,他還從西平縣委書記調任駐馬店職業技術學院黨委書記。
然而,當王勝利供述其在張金泉家中盜走90萬元后,這位書記坐不住了。
他曾兩次前往正陽縣公安局,希望將被盜金額“改小一點”。
背后盡是暗箱操作
聯合調查組經過兩個月的深入調查,最終認定:朱玉東等辦案人員涉嫌徇私枉法、濫用職權。
于是,朱玉東和案件主辦人孫輝被刑事拘留。
而隨著案情抽絲剝繭般展開,朱玉東涉嫌受賄、行賄的罪行,也漸漸顯現。
2013年春節前的一天晚上,趙興華撥通了朱玉東的電話,言辭間不容拒絕:“到我住處來一趟,有事和你說。”
朱玉東趕到縣委書記的住處后,向趙興華詳細匯報了案件進展。
趙興華點點頭,忽然遞過一個茶葉手提袋,笑著說道:“辛苦你們了,這點錢拿去請大家吃個飯,喝點茶。”
朱玉東忙擺手推辭:“趙書記,這可使不得!”
話音未落,趙興華的司機便走了進來,目光似在催促。
朱玉東無奈,只得接過袋子,垂頭離開。
回到家中,他打開手提袋,發現里面竟裝著整整10萬元現金。
原來,此前朱玉東曾主動送給趙興華10萬元,請求“關照”他的升遷之事。
趙興華思來想去,覺得不妥,便以此方式將錢退還。
朱玉東并未因此釋然。
他反復思量,認為這錢不能就此“吞下”,既然趙書記能提拔自己一次,或許還能再提拔幾次。
于是,三天后,朱玉東從家里拿出5萬元現金,與趙興華退還的10萬元一并放進手提袋,再次來到趙興華的辦公室。
他將袋子放在茶幾上,故作輕松地說道:“趙書記,這錢我真不能要,快過年了,這里面有我的一點心意,也提前給您拜個年。”
與此同時,王勝利等人落網,警方搜出贓款22萬余元及金條六塊。
朱玉東卻并不打算如實上報,他盤算著:這些錢多是唐河縣領導的錢,他們既無確切數目,也不會主動報案。
于是,按照他的授意,孫輝在扣押清單上填寫為16.5萬元,剩下的6萬元被朱玉東悄悄“截留”。
其中2萬元用于春節時向局領導送禮,其余款項則被挪作刑警隊的開支。
2013年元月的一日,雷某將16.5萬元交到朱玉東手中,囑咐退還唐河縣警方。
唐河警方倒也“慷慨”,反手便給了正陽警方5萬元獎金。
朱玉東對此并未推辭,轉手將這筆獎金交由內勤保管,似乎無意沾染。
王勝利落網的消息傳出后,附近幾個遭遇竊案的縣城似乎也嗅到了某種“契機”。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縣領導,此時竟甘愿放低姿態,派人前往正陽縣公安局刑警大隊“求情”,只為修改幾頁筆錄。
2013年四五月間,西平縣委書記張金泉親自來到正陽縣公安局做筆錄。
中午,朱玉東陪他用餐。
飯畢,張金泉拿出一把棠溪寶劍和兩條黃金葉香煙,遞給朱玉東。
朱玉東推辭幾句,最終還是接下。
中秋節前的一日,正陽縣法院門口,張金泉再次出現。
他與朱玉東寒暄幾句,話鋒一轉,叮囑他督促案件進展,“別拖了,早了結早安心。”
臨別時,張金泉掏出5000元,塞到朱玉東手中。
這場官場與罪案的交易游戲,并非沒有代價。
在庭審現場,王勝利當庭翻供,矛頭直指正陽縣公安局的辦案人員。
他質疑自己從唐河縣偷出的40塊玉石被人倒賣,原本的大金條也被“替換”為小金條,用作物證。
王勝利團伙落網,當地民眾議論紛紛。
一群小偷,居然莫名其妙和反腐扯上關系了,莫大的諷刺。
有人咬牙切齒罵貪官,有人拍手稱快夸小偷,更有人感慨:“這些貪官,活該!”
百姓的憤怒,不在小偷,而在于那些把公共利益私吞的官員。
老虎蒼蠅一起打,不是口號,而是現實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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