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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越王錢氏祖像軸)
占據兩浙之后,錢镠的主要對手,就只剩下了楊行密。
只是,錢镠當時也許太過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楊行密的身上,而忽略了統治內部的紊亂。
欲治外者,必先安內,這最為致命的傷口,它往往來自于背后的匕首。
說這有天吶,錢镠從杭州內城出來,到外城溜達,那么杭州城外兩個守將,一個叫做徐綰,一個叫做許再思,兩個人認為錢镠不在杭州內城坐鎮,那么內城就沒有領導,屬于是諸將無首的狀態,于是他們開始興兵叛亂,涌入外城之后攻打內城。
錢镠的精銳部隊,也就是他的親軍,叫做“武勇都”,這個武勇都,還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左武勇都,一部分右武勇都,徐綰和許再思正是右武勇都的將領。
之前我們說,楊行密和孫儒交戰,后來孫儒戰敗,死了,那么孫儒的很多部下,一部分被楊行密吸納,而另外一部分不愿意投降楊行密的,他們就投靠了錢镠,徐綰和許再思就是孫儒舊將,投靠錢镠之后被編入了右武勇都,他們對錢镠的忠誠度,那是很低的,趁機造反也是情理之中。
錢镠出城巡游,在徐許二人看來是個好機會,他們突然發難,想要打錢镠一個措手不及,誰知道錢镠的反應太快了,徐許二人前腳造反,后腳錢镠策馬揚鞭,直接就回城了。
返回杭州之后,錢镠立刻派兵守住杭州各個城門,又派人趕緊到越州去駐防,因為錢镠擔心如果徐許二人打不下來杭州,倆人會奔著越州去,提前守越州,就等于是把徐許二人的后路給斷了。
甚至,在顧全武的建議下,錢镠還把自己的一個兒子錢傳璙派到了淮南去拜見楊行密,要兒子向楊行密的女兒求親,以此來達成錢楊兩家的聯姻。
前兩年錢镠一直和楊行密打的挺兇的,這回怎么還奔著人家姑娘去了呢?
原因無他,因為錢镠也意識到了,如果徐許二人既拿不下杭州,又拿不下越州,他們唯一的退路,就是投降楊行密。
(徐許之變)
兵法云圍師必闕,錢镠不然,他要把所有的闕都堵上。
這也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斬盡殺絕——提前把別人能走的路都走了,讓別人無路可走。
錢傳璙去見楊行密,是跟著錢镠的麾下大將顧全武去的,顧全武見到楊行密之后那話說的也非常直接,那就是建議楊行密不要接手錢镠方面的叛將徐許二人。
徐許二人事敗,他們要投降楊行密,那就要奔楊行密所控制的城池跑,而當時距離徐許二人最近的一個城池就是宣州。
宣州的守將,是楊行密的親信田頵。
可是這個田頵,東攻兩浙,北取升州,功勞太大,而且這人久有異志,不太好控制,和楊行密也逐漸有了間隙,因此顧全武就以這個角度為切入點,說楊啊,你這要讓徐許二人帶兵投奔了田頵,看起來是壯大了你的勢力,可實際上卻是對田頵如虎添翼,田頵的勢力如果得到了增強,那么他以后必然成為您的心腹大患。
戰場上的徐許二人,他們果然如錢镠預料,杭州打不下來,越州也打不下來,他們只好投奔宣州的田頵。
那么田頵這個時候,他不僅接納了徐許二人,還和徐許手下的叛軍聯合,打算趁機進攻錢镠。
那在我們看來,事情的發展其實是利好楊行密的,田頵如果能趁機攻城奪地,打下來之后那也是楊行密的江山啊。
可是,經過顧全武這么一分析,楊行密認為不對勁。
他田頵一直跟自己有矛盾,有摩擦,想跟自己叫板,還隱隱約約有不臣之心,讓他接納整合了徐許二人的兵力,這就已經不是很妙了,如果他再趁機拿下錢镠的一些州郡和城池,那么田頵就完全有叛變自立的可能。
有讀者說,楊行密是否太過多疑謹慎,太過猜忌功臣了呢?說不定人家田頵就單純是為了幫助你楊行密擴大地盤呢?
(立足淮南 開創南吳 楊行密)
尋常世道,也許楊行密的確是太過多疑了,可是畢竟當時是五代十國啊,兵變,謀逆,叛亂,以下克上,那已經是家常便飯,司空見慣了。
我們不禁要問一句,為什么歷史上的亂世和分裂期中,唯有五代十國時期,這種現象最為嚴重呢?
首先,自從安史之亂后,大唐朝廷所謂的中央集權,就已經是名存實亡了。
誰是天下的主人?是天子么?不是天子,而是掌握了實際兵權的大大小小的節度使。
當中央已經不能有效的控制地方,那么大唐疆土上任何掌握了軍隊的將領,都可以通過十分簡單的兵變的方式來自立稱帝。
軍隊不再是天子的軍隊,而淪為了私人的武裝,將領和士兵在這種狀態下則成為了利益共同體,將領兵變,士卒跟從,兵變失敗暫且不論,兵變成功就能得到好處,被大封特賞,甚至于躋身功臣之列。
其次,我們再看來一下當時的環境,接連不斷的戰亂對經濟造成了近乎于毀滅性的打擊,比如黃河流域,幾經混戰,人口已經銳減到了盛唐時期的三分之一,土地荒蕪了,生產力沒有了,那么軍隊進行補給的方式就只剩下了一種——掠奪。
在這樣艱難的生存境地下,普通士兵也好,中高層的將領也好,他們只能通過不斷的依附強權,投靠更大的勢力來維生,而這樣的軍隊,幾乎毫無忠誠可言。
而且,混亂的時代下,朝廷的各種職能和機構都會面臨癱瘓,就比如科舉制度,當時已經處于停滯狀態,那科舉制度是選拔人才的重要方式,現在科舉中斷,結果就是武人,武夫,武將成為了階層躍遷唯一途徑,五代十國有多少武夫和兵痞搖身一變成了皇帝?太多了。
而這樣的成功案例,不斷刺激著更多人效仿“以下克上”的奪權模式。
(科舉考試)
最后,亂世不僅僅是烽火和狼煙,焦土和廢墟,廝殺和被殺,還有文化與道德秩序的瓦解。
在這樣的世道下,傳統的忠君思想已經蕩然無存,五代十國時期有個叫做馮道的大臣,歷仕四個朝代,十個皇帝,最后還被封了瀛王,謚號文懿,人們管他叫做長樂公,說他是十朝元老,這反映出了一個什么問題?
讀圣賢書,深明大義的士大夫們對改朝換代都已經麻木了,又何況叫囂著“天子寧有種耶?兵強馬壯者為之爾”的武人呢?
也正是因為如此,楊行密才不得不仔細小心的提防田頵,哪怕田頵算是楊行密的創業功臣,楊行密也必須多個心眼。
這年頭,就是多了個心眼,才屢屢救下了楊行密的命。
田頵要帶著徐許二人攻打錢镠,而在顧全武的引導之下,楊行密阻止了田頵的軍事行動,田頵無奈之下只好撤軍。
后事也正如楊行密所預料,這件事情發生一年之后,田頵就起兵叛亂了,楊行密鎮壓了田頵的叛亂,田頵事敗,當年投降于田頵麾下的徐許二人被楊行密捉住后送還錢镠,終被錢镠殺掉。
一場突然發生又突然結束的徐許之亂對錢镠來說算不得什么,因為,接下來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佑元年,錢镠寫了一封奏疏送到了朝廷,希望朝廷可以封自己為吳越王。
成功人士想要封王拜相,那是很正常的,但是錢镠的這個舉動,其實不同尋常,他要朝廷封他吳越王,不僅僅是覺得封王了好聽,霸氣,帶派,還因為他想要通過這個封號,來謀求對兩浙地區的法理統治權,他要把自己的身份徹底的合法化。
朝廷里的士大夫們研究來研究去,認為不妥,錢镠要做吳越王,本質上體現出的是一種藩鎮的急劇擴張狀態,你錢镠這么擴張下去那還得了?今天你要做吳越王,明天你是不是要做吳越皇帝?
所以,朝廷最終議定,拒絕錢镠的請求。
那么這個時候,已經在大唐朝廷里擁有實權的朱溫挺身而出,他積極為錢镠活動,幫他在朝廷里說好話,所以最終朝廷還是勉強給錢镠封了個吳王。
(朱溫 繪像)
這一寸長來一寸強,吳越王和吳王一字之差,但是法理上的地位和法理上所能控制的地區,就有大大的不同。
可畢竟,這也是朝廷的授權和認可。
您說朱溫和錢镠沒有太多接觸,倆人也沒交情,他干嘛要幫助錢镠呢?
原因很簡單,此時的錢镠在謀劃兩浙的基業,而此時的朱溫,也沒閑著,他雖然名為唐臣,實為唐賊,他已經在逐步謀劃要取代唐朝,建立自己的新朝了,而在此之前,他必須獲得足夠多的支持。
淮南的楊行密是朱溫的主要敵人之一,他無法爭取,所以剩下的這個錢镠,他必須要結交到。
當別的軍閥還在武力征服,還在盯著土地,盯著固有資源不放的時候,朱溫早就已經看透了權力的本質,他要從顯性暴力轉向意識形態操控,用百分之二十的關鍵人物維系百分之八十的穩定,而錢镠,則是朱溫不能缺少的一環。
江淮之險,非獨吳越可恃,溫之鐵騎,愿為盟友破敵。
文禹(錢镠的字)善守一方,然亂世無常,唯忠信可久立。
哪怕,朱溫一生,又何談忠義,只不過此時此刻,是也不知道誰是誰的戰友,誰是誰的敵人。
誰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成就了誰。
參考資料:
《資治通鑒·唐紀七十八》
《新五代史·吳越世家》
焦天然.藩鎮與國儀:變革中的吳越國政治體制.藝術學研究,2024
潘如龍.亂世中的文明擔當.浙江日報,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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