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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境安民 錢弘俶)
錢弘俶最近心情很好,非常好。
連年的戰亂,亂世中能有這樣的心情,那真是很不容易了。
眼下,吳越的權臣收拾的七七八八了,作為割據政權的皇帝,能做到如錢弘俶這種魁柄獨持的,那已經很少見了。
吳越的社會在發展,經濟很繁榮,不說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吧,但相較于其它割據政權,那肯定是一騎絕塵的穩定。
對外,吳越的政治形勢也非常不錯,以前后梁,后唐,后晉占據中原的時候,吳越還免不了要事大,要對這些中原政權委曲求全,低眉順眼,要朝貢,要送禮,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中原政權是后漢,后漢的狀況是糟糕且混亂,國力很一般,后漢為了籠絡人心,反而要對吳越極盡拉攏,對錢弘俶更是大封特賞。
可以說,這一時期的吳越國,在政治上,在軍事上,都有極高的獨立性,甚至有時候后漢的使者來吳越,都出現了吳越使者對后漢使者目使頤令,執禮頗倔的情況——割據政權瞧不起中原政權,也算是一道奇觀了。
國力能如此強大,和錢弘俶能執行善政,有很大的關系。
首先,錢弘俶是一個十分重視生產的君王,上臺之后能免的徭役全免,能減的賦稅全減,收成好的時候,全民減負,這也不征了,那也不收了,收成不好的時候,遇上什么干旱年月,糧食減產,農民吃不上飯,錢弘俶就立刻打開糧倉賑濟災民。
這些舉措,非常的重要。
歷史上,流民一直是不穩定的因素,而且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政權的穩定性。
(自然災害 衍生流民)
這古代的農民啊,會因為各種原因,比如天災,人禍,戰亂,瘟疫等等,導致當年的收成不足,那收成不足,農民自己吃不飽,哪有富余交給朝廷?
交不起,那就成了拖欠賦稅,尤其是在五代十國的背景下,戰爭是一年接著一年,農民被持續的戰爭影響,單一年份的拖欠賦稅就會變成多年的積欠稅賦,一年加一年,一年再加一年,這玩意就和高利貸一樣,到最后沒有辦法,只能逼得農民賣房子賣地,到最后實在沒辦法,只好被迫離家,成為流民。
而且,這古代的農業發展中,人力的作用有,但是有限,大部分依靠自然條件,如果天氣好,老天爺賞飯吃,那還好說,可要是突然遇到嚴重的自然災害,蟲災,旱災等等,那顆粒無收都是很正常的。
顆粒無收,就代表著會有很多農民餓死。
那些沒有道德,沒有社會責任感的統治者不怕農民餓死,只怕農民造反,農民都餓死了,在某種程度上對他們來說搞不好還是好事,都餓死了,挖個坑做個義冢,全都埋了算了,因為死人最省心的。
可是,這一類統治者,他們往往忽視了這么做的嚴重后果,農作物絕收了,農民陷入饑荒,接下來無非就是兩種選擇,要么賣房賣地,要么成為流民,那么成為流民之后還有兩種選擇,要么客死他鄉,要么被迫起義。
死掉的農民成為了嚴重的人口流失,人口流失了,那人口基數就會隨之下降,人口基數下降,不僅往后的稅越收越少,甚至還會收不上來,你雇傭民夫也雇不到了,你征兵也征不到了,因為老百姓要么死了,要么跑了,沒人了,你到哪兒去弄?所以,這是動搖國本的大事兒。
而起義的流民就更不用說了,這等于是朝廷自己親手“培養”出來的反對朝廷的力量。
錢弘俶的各種政策,減小了農民的生存風險,降低了農民的生活壓力,減弱了他們脫離土地,成為流民,組成勢力的可能性,這種輕徭薄賦與災荒救濟相結合的手段,那完全可以說明,錢弘俶有明君風范。
(偏安一隅 吳越王宮)
如果沒有意外,在錢弘俶的領導之下,吳越國只會發展的越來越好,吳越錢氏甚至有從割據走向統一的可能,因為,錢弘俶幾乎具有一個明君所擁有的絕大部分品質,但是很可惜,雖然吳越國富裕,安定,可是畢竟疆域太小,兵力不足,如果中原一直為后漢所據,錢弘俶或許還有機會,可偏偏,錢弘俶生在了星辰與烈日同輝的殘酷時代,當柴榮的鐵騎踏碎江淮月色,當趙匡胤的玄甲軍撕開中原晨霧,歷史的天平早已倒向鐵血澆筑的秩序。
可惜,可嘆,這位水鄉孕育的仁君終究成了宿命的囚徒,不久之后,五代中最后一個政權,后周,就要來了。
后周的建立者,是郭威,這個我們也許不太熟悉,但是后周的二代皇帝我們一定都很熟悉,那就是柴榮。
周世宗柴榮,一生致力于天下一統,登基當年就開始打仗,從高平之戰到晉陽之戰,從后周攻后蜀之戰,再到淮南之戰,是一仗打的比一仗猛,一仗打的比一仗狠,尤其是柴榮對南唐的攻勢,南唐根本招架不住,割地求和,江北十四州全給人家后周了。
南唐是吳越的老鄰居了,兩個政權之間摩擦不斷,捫心自問,吳越的軍事實力,那都未必能和南唐五五開,現在南唐輕而易舉的都被柴榮給收拾了,自己面對柴榮,又有幾分勝算呢?
而且,南唐和吳越,從地理形勢上,其實是唇齒相依的,以前南唐的江北正好能把吳越和后周隔開,但現在不同了,現在江北已入后周之手,兩國之間在陸路上一點阻礙都沒有了,那在這種情況下,吳越就不得不重新考慮自己和中原政權之間的關系了。
而且,吳越錢氏本來就有極強的事大思想,他們不事大后漢,那是因為后漢弱小且短暫,柴榮的后周就不一樣了,野蠻強橫,實力不俗,吳越不能對抗,也不想對抗,所以這個時候吳越的態度就是侍奉大國的同時,盡可能的保全自身。
(志在天下 柴榮)
柴榮攻打南唐的時候,錢弘俶就在柴榮的授意下同時出兵,襲擾南唐的常州和宣州,在軍事上牽制南唐,后來柴榮病逝,陳橋兵變,趙匡胤代后周建立了北宋,在情況上也是大致相同。
趙匡胤當時的精力,主要在后蜀,南漢,北漢,南唐這幾個政權的身上,對于相對來說處于服從侍奉狀態的荊南和吳越,就沒有立刻動用武力的必要,而是主要采取拉攏安撫的政策,時不時的派幾個使者過去,順手再大封特賞一波,兩方的關系基本就是如此。
但是,其中態度,已經不一樣了。
雖然錢弘俶在吳越勢力范圍內仍然擁有最大的行政權力,但是在細微之中,我們就可以窺見錢弘俶當時的心理狀態——
以前后漢的使者來,包括后周的使者來,錢弘俶擺下宴席接待,他怎么坐呢?他是面南而坐,面南,這是帝王的儀態,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北宋的使者來,錢弘俶不面南了,而是采用賓主之禮,東西對坐。
不止禮儀上的變化,在軍事上,吳越也從獨立自主變成了配合北宋行動。
北宋攻打南唐的時候,南唐皇帝李煜認為吳越國和南唐是鄰居政權,那就應該要輔車相依,共為唇齒,所以李煜還專門給錢弘俶寫了信,說北宋打我,咱們得互相幫助才對,南唐存在,南唐還能幫你擋擋北宋,南唐要滅亡了,你吳越不也是早晚的事兒么?
我們來看李煜當年的陳書內容:
“今日無我,明日豈有君?一旦明天子易地賞功,王亦大梁一布衣耳?!?/strong>
您看,李煜的話,說的其實沒毛病,挺有道理,李煜認為自己把話兒都說到這份上了,錢弘俶還不放下成見和自己合作,共同對抗北宋么?
錢弘俶對李煜的想法表示理解,然后轉手就把信函交給了北宋。
我理解你,但我恐怕不能幫助你。
李煜不知道,雖然同樣是國君,但他們的認知,是完全不同的。
南唐為什么叫做南唐?
(南唐后主 李煜)
因為南唐的開國皇帝李昪,他說他自己是唐朝皇室后裔,很多史料也記載,有說他是唐憲宗的后代,有說他是唐玄宗的后代,不管這些說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從李昪建立南唐開始,南唐李氏就一直認為自己是實際意義上已經滅亡的大唐帝國的延續,這個政權的身份認同,法理意義,決定了它不可能歸順北宋,因為北宋對于南唐來說等于是逆政權。
但是,吳越國就不一樣了,吳越國的開國之君錢镠在家訓和遺訓里說的明明白白:
要度德量力而識事務,如遇真君主,宜速歸附。
錢镠告訴他的后人,要認清自己的德行和能力,要看明白形勢,如果遇到真正的天命之主,應該迅速依附歸順。
這句話,錢氏的子孫一直記在心里,所以,在吳越國的統治者看來,什么是最重要的?
不是王位,不是權力,不是財富,而是百姓。
圣人有云:順天者存。
圣人又云: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免動干戈,即所以愛民。
也許,在錢弘俶的心里,趙匡胤算不上自己眼中完美的天命之主,但歷史進程到這一刻,為了讓自己世代生息繁衍的土地不再被戰火侵蝕,為了給這煙雨樓臺,三秋桂子,尋一處不沾烽煙的歸宿,他已經,別無選擇。
一個君王的尊嚴,該是寧死不屈的傲骨,還是萬民安眠的低頭?
星空無言,遙遠的歷史黑夜中,沒有人回答他。
參考資料:
《南唐書·卷三》
《新五代史·卷六十七》
《續資治通鑒長編 卷十六》
熊春芳.李煜與錢弘俶.尋根,2023
吳越春秋——錢王祠.杭州(周刊),2017
谷卿.宋韻先聲:吳越國文化形態的考察視角.藝術學研究,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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