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nèi)少有人關(guān)注的奧斯卡在大洋彼岸頒獎了。
最大贏家是《阿諾拉》。
最佳影片、最佳導(dǎo)演、最佳女主角、最佳原創(chuàng)劇本、最佳剪輯,五項大獎,都被這部已經(jīng)拿到過戛納金棕櫚的影片收入囊中。
有沒有爭議?挺多的。
不管是在北美還是國內(nèi),這部電影的口碑兩極分化都相當嚴重,有人覺得它就是《小時代》2.0版本,一文不值,低俗老套,也有人覺得它是時代神片,拿奧斯卡是奧斯卡的福分。
私以為,它固然沒有好到名垂影史的級別,但取得包攬奧斯卡多項大獎這個成就,倒也未必是德不配位。
事實上,今年它的競爭者中,還真沒幾部讓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原本,投機大師雅克·歐迪亞拍了部“正確”到?jīng)]朋友的《艾米莉亞·佩雷斯》鉚足了勁沖奧,但影片鬧出了超級超級巨大巨大的丑聞,質(zhì)量上其實沒有很爛,但更糟糕,名聲臭了,學(xué)院也就自然不可能再頂著罵聲送出小金人。
至于《粗野派》,的確是好片,但好在阿德里安·布羅迪的表演,離了這位古希臘掌管破碎感的神,這片還能否讓觀眾耐得下性子看完,都成問題。給個影帝實至名歸,再給大獎就不合適了。
看來看去,最出挑的還就是《阿諾拉》,雖然它其實不是一部和奧斯卡很搭調(diào)的電影。
奧斯卡影片往往板正,哪怕平庸,但很少出格。早年間有《國王的演講》這樣的優(yōu)等生電影戰(zhàn)勝《社交網(wǎng)絡(luò)》拿最佳影片的“冤案”,近年來也有《健聽女孩》靠“平庸但討喜”撿漏的例子,一部像《阿諾拉》這樣生猛不羈又有點黑色風(fēng)格的神經(jīng)喜劇片能橫掃奧斯卡,在我看來,這獎頒得挺好。
上一次頒得這么好,還是《寄生蟲》拿獎那年,和《阿諾拉》一樣,《寄生蟲》也是拿了戛納金棕櫚之后拿到了奧斯卡最佳影片。
擁抱歐洲三大電影節(jié),尤其是戛納和威尼斯,是奧斯卡這幾年一直在做的事情,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寄生蟲》和《阿諾拉》都是電影節(jié)評委和普通觀眾都能看進去且會喜歡的電影。
說白了,有藝術(shù)水準,也不乏類型元素,曲高卻一點都不和寡,甚至從噱頭上看,這兩部還都是“流量大片”。
《阿諾拉》的故事,只看劇情簡介都能吸引很多觀眾,即美國脫衣舞娘閃婚俄羅斯富二代卻慘遭寡頭公婆派手下拆散。
這多帶勁呢。我是俗人,相比猶太建筑師的傳奇人生,我肯定更愛看脫衣舞娘和富二代的狗血故事,這題材,先天就吸引人。
但《阿諾拉》厲害在,肖恩貝克拿著一個很吸引人的題材,拍出了很有趣味的電影,卻一點不會讓觀眾覺得他拍這個題材只是為了博眼球。
當然,他也沒有裝成道學(xué)家裝成老天使一臉嚴肅地在影片中用鏡頭展現(xiàn)自己的人文關(guān)懷,表達自己的社會批判,一副高高在上憐憫邊緣人的感覺。
他就只是用有意思的方式拍了一個有意思的故事,塑造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個故事的核心,階級之間的不可逾越。
脫衣舞娘受到富二代青睞,富二代一時興起與其結(jié)婚,被家族發(fā)現(xiàn)后逼迫離婚。
影片前半段只是在做生活呈現(xiàn),而不做戲劇性情節(jié)推進。導(dǎo)演肖恩·貝克在他的《佛羅里達樂園》也用了同樣的戲劇結(jié)構(gòu)。不同的是《佛羅里達樂園》是用前半段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讓觀眾領(lǐng)略美國底層人民的生存狀態(tài)。
而《阿諾拉》則是在前四十分鐘的時間里,讓觀眾看盡富哥的奢靡生活。在我這種窮鬼看來,簡直是大開眼界。
二十歲出頭的俄羅斯富哥伊萬在脫衣舞俱樂部揮金如土,阿諾拉把他伺候舒服了,就留下電話,邀約改日登門。
豪華的河景別墅,紙醉金迷的新年派對,再不過癮就一個飛的拉著朋友們一起前往拉斯維加斯,賭場經(jīng)理誠惶誠恐為一行人迅速準備酒局套房。
伊萬告訴阿諾拉,下周要回俄羅斯了。阿諾拉問了一句,所以你才這么肆意揮霍對嗎?伊萬一愣,回道不是,他經(jīng)常這么玩。
哪怕阿諾拉知道伊萬家財萬貫,都覺得最近的生活有些“肆意揮霍”。可她無法想象,這不過就是伊萬的日常。
直至伊萬一時上頭,與阿諾拉在拉斯維加斯領(lǐng)證結(jié)婚,故事才算正式拉開帷幕。
影片中沒有具體明說伊萬家究竟是做什么,只能大概猜測,是俄羅斯舉國聞名的寡頭。
所以當伊萬與阿諾拉看球賽被人拍到傳回俄羅斯,伊萬父母知道兒子和妓女結(jié)婚,讓他們家族在全國顏面掃地。
接下來影片用了大量的篇幅刻畫了伊萬的教父,帶著手下和阿諾拉一起尋找伊萬的過程。只因伊萬聽說父母要趕過來,嚇得丟下新婚妻子溜之大吉了。
這都是喜劇,是脫胎于好萊塢經(jīng)典神經(jīng)喜劇的呈現(xiàn)。
許多十分生活化的場景,在寡頭家族背景的對照下,變得喜感十足。
比如一行人開著車找尋寡頭的兒子,冒著刺骨寒風(fēng)從一個地方步行五分鐘到另一個地方,原因是教父不想再找停車位了。
之后一個手下因為受傷嘔吐到了車里,教父氣急敗壞,“你知道我老婆明早得開這個車嗎!”
還有他們來到法院,怕被貼罰單或者車被拖走,專門留下一個人在車里,結(jié)果教父回來發(fā)現(xiàn)還是被貼了罰單,因為手下在車里睡著了。
會覺得他們好笑,是因為這些行為和高高在上寡頭家族的反差。
笑過之后是唏噓。這分明都是日常中大多數(shù)人的日常。可和上層人的生活一對比,就成了笑料。
這幾段情節(jié)幾乎就是《阿諾拉》整體基調(diào)的縮影。對荒誕現(xiàn)實的自嘲戲謔。
換句話說,《阿諾拉》當然在做批判,但它不是板著臉在說教,而是用好看的喜劇方式呈現(xiàn)。
后續(xù)阿諾拉還妄想伊萬對她的真心,得到的卻是一句“我不過是和應(yīng)召女郎玩了一周”以及阿諾拉想要反抗伊萬的父母,想通過法律途徑為自己拿回點補償,也在伊萬母親類似于“我碾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螞蟻”一般的話語中收起了反抗之心。最后不甘地簽署了離婚協(xié)議。
從頭到尾,阿諾拉一直都是富哥的玩具。也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了,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王子與灰姑娘的偶像劇我們看過太多,《阿諾拉》也是一個辛德瑞拉似的開局,只不過后續(xù)收起童話,而盡成了現(xiàn)實。
其實就是三個字,反類型。
前半段看似復(fù)刻《風(fēng)月俏佳人》的灰姑娘敘事,卻在婚禮進行曲奏響時突然調(diào)轉(zhuǎn)槍口:豪門不是救贖而是牢籠,王子不是騎士而是巨嬰,真愛的代價不是跨越階級而是淪為笑柄。
影片的影史時刻和女主角麥琪麥迪森的影后時刻都在最后一幕出現(xiàn),當傳統(tǒng)敘事要求女主完成救贖弧光時,阿諾拉選擇跨坐在保鏢腿上完成最后一筆“交易”。
有人說這是俗套的拍法,阿諾拉在失去富二代的愛之后得到了混混保鏢的愛。
然而,真的有愛嗎?不妨仔細思考。
在那一刻,她找到的不是愛,而是身份認同,雖然她早已明白自己的底層身份無法躍遷,但她在那一刻才徹底打破了一切幻想,那場戲,有人覺得浪漫,有人覺得溫暖,而我只看出了冷冰冰的殘酷感。
麥琪的表演當然是加分項,甚至是偉大的。她將艾妮的復(fù)雜性演繹得層次分明:從誘惑時的狡黠、上位后的虛榮,到夢碎時的麻木,每一幀表情都在訴說“被物化者”的困境。尤其結(jié)尾與光頭伊戈爾的那場戲,她趴在男人身上無聲抽泣,沒有臺詞,卻讓觀眾聽見了整個階層的哀鳴。
黛米摩爾也是好演員,配得上奧斯卡影后,但麥琪已經(jīng)超越了“好”字,我相信,告訴一個不認識她的觀眾,這個演員是肖恩貝克找來的真脫衣舞娘,是素人演員,多半會相信,因為她演得太自然太精準。上一次看她演戲,還是昆汀的《好萊塢往事》,但戲份不多,這次終于大放異彩。
感謝肖恩貝克,為影壇又發(fā)掘到一個天才女演員。
也感謝肖恩貝克,沒有把電影當商品,也沒把電影當論文,只是把電影還給電影,拍得夠好看,表達夠自然。
《阿諾拉》這片關(guān)鍵的一點在于,當別人說女主角是妓女時,她特別生氣,她給自己的定位是脫衣舞娘,而非妓女。妓女是標簽,脫衣舞娘是職業(yè)。女主不會覺得自己有多高貴,但同樣也不會覺得自己有多卑微。
雖然在性工作者這個大范疇之下,細分脫衣舞娘和妓女似乎是不重要的事情,對于你我來說,似乎并不在意這樣的界限,甚至可能會對女主的“憤怒”感到莫名其妙,但對于女主來說,這真的很重要。
重要的不是別人給的尊重,而是自己給的認同。
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沒有批判,有的只是四個字,把人當人。
既然能做到“把人當人”這四個字,這片,拿什么獎,都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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