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蠻好看的。
它用戲劇手法呈現年代生活,用兒童和中年人兩個向度展現人會從無憂無慮的兒童變成憂心忡忡的中年人。
第一集,大華子給謝望和、周海闊和邵星池偷瓜打配合。這場戲拍出青梅竹馬的快樂,也為物是人非的酸楚埋伏筆。
證據是,第二集結尾處的轉場,2000年變成2007年,十歲小朋友變成青澀少年郎,而運河不再船來船往,成為老五自殺的地方。
謀生之地變成尋死之所,生活的重錘擊碎翠綠的西瓜皮,露出血紅的瓤。
兒童的快樂和成年人的不堪形成對比。運河成為時代興衰與個人命運沉浮的見證者。
謝望和、周海闊、邵星池,三人名字都與水有緊密關系。名字中的“海”、“河”、“池”描繪了不同規模的水體,似乎也在暗示三人的家境貧富。
周家最有錢,邵星池家就差一些。
第一集,大華子帶馬思藝認門,先后次序是周海闊家,大華子家,謝望和家,邵星池家。這四分鐘的長鏡頭,拍出了鄰里相聞大同世界的祥和氛圍。當五人隱去,長鏡頭結束,一身醉意的邵秉義登場。
快樂童年和失意中年繼續形成呼應。類似的呼應還出現在第六集,此時,17歲的謝望和邊跑邊叫大華子“加西莫多”,這是他們青春歡暢的時刻,與兩人背道而馳的是失魂落魄的邵秉義。
一邊是青春四射,一邊是中年暮氣,兩個人的快樂,一個人的落寞。
乍一看,童年時代和少年時光無憂無慮,其實并非如此。
大華子喜歡謝望和,謝望和喜歡馬思藝,而大華子似乎沒有注意到,邵星池暗戀她。
第五集,大華子在醫院裝病,邵星池輕輕地叫了聲“華華”。
這么多年,大華子像個男孩子一樣活蹦亂跳,原生家庭也歡迎她像個男孩子一樣生活。但是,邵星池的這一聲“華華”,似乎暗示他已經把大華子當做一個可以相戀的女孩子了。就連那個總是欺負馬思藝的三梁子,他的一舉一動,太像大華子的暗戀者了,而非一個純粹的校園霸凌者。
大華子只有異性把她當兄弟的快樂,缺少一個漂亮女孩子能得到的愛慕——如馬思藝得到的。事實上,大華子本來并不缺少,只是她沒有意識到。
原生家庭鼓勵大華子像男孩子一樣生活。然而,她開朗活潑,她也敏銳細膩。她能把發小當兄弟,也會對謝望和怦然心動。
大華子的姓名是夏鳳華,這個名字能看出夏家對兒子的渴求。鳳本是雄鳥,多用女性名字。《紅樓夢》的王熙鳳就提到起名用意“自幼假充男兒教養”。
《北上》的童年不是只有濾鏡沒有現實的糖水片,大華子的快樂童年,她們齊心協力幫馬思藝排憂解難的英雄夢,都因為他們背后有一個能給她們兜底的父母。
只是,他們會長大,父母也會變老。
當時代的年輪從2000年轉到2007年,運河的時代結束,父母成為時代的落伍者,中年人的憂愁也影響到了他們。
我算了一筆賬,謝老大交不起油錢的困境是合理的。
2000年,謝老大用30萬買一條1000噸的大船。這30萬,其中有20萬是股東們共同賬戶的資金,另外10萬需要股東再集資。2000年是謝老大事業的黃金時代,他用一條500噸的船,跑一趟就能賺2.4萬,他想要用1000噸的船賺更多的錢,按照他的估算,新船到位,跑上兩年就能回本。
然而,謝老大沒有想到,柴油油價的上漲對內河航運的巨大影響。另一方面,公路運輸興起導致的運河衰落,從而加劇競爭和閑置成本。孫瘸子欠賬不還,謝老大還能賠笑臉,是運河衰落活兒太少的必然。
謝老大的落寞,是時代對個體命運的影響。
當下國產劇中的普通人,會有個不約而同的設定,個人要順應時代洪流,逆勢而為,很容易被時代洪流打得落花流水。
2007年,隨著寬帶普及和個人電腦、甚至手機的興起,傳統網吧的盈利模式已經受到沖擊了。就在這一年,大華子的姑姑要開網吧,這和2000年,謝老大重金買大船一樣是逆勢而為。
大華子的母親反對丈夫把錢借出去,這是對女性話語權的一種確認。在一個家庭中,搞一言堂的風險很高——哪怕你是出于孝心。
作為一部年代劇,《北上》有瑕疵,劇中多處臺詞有過于現代化的毛病。
最嚴重的一次失誤就是大華子的媽媽李燕說“你沒車沒房,我一個黃花大閨女肯嫁給你。”
事實上,八九十年代,車房根本不是尋常人婚配的標配。在七十年代,婚姻標配是三轉一響(自行車、手表、縫紉機、收音機)。八十年代的則是電冰箱、電視機和洗衣機。到了九十年代,彩電、空調、摩托車、家庭影院就成為婚姻標配了。在今天,房和車是標配,沒有的話,叫裸婚。
2000年,大華子十歲,可見父母在八十年代末結婚,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強調車房。
年代劇不好拍,稍不留意就會露出馬腳。比如第四集,謝望和對大華子說 ,“你家真想要兒子,再生一個就是了。”
小朋友聽到或許覺得沒毛病,但90后都應該知道,在2007年,還真不是你想要二胎就能要的(除非符合特定政策條件)。
就像大華子他們都是來自獨生子家庭,是他們家不想生嗎?
看一下馬奶奶的生活,兒子英年早逝,有神仙鄰居幫助才能勉強生活的晚年。這種獨生子家庭的風險,更讓人后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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