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愛情的城市,一切都顯得荒蕪。
1
秋天剛剛來到這座城市,葉子還沒有開始下落。天氣令人感到舒服,城市不再那樣讓人燥熱。傍晚的逐漸熱鬧起來。街上的行人多了。來回穿梭的都是一群城市的陌生者,互不相識,荒蕪,沒有溫情的城市。各色男女在這座城市匯集,只是,不會產生愛情。愛情,似乎已經被人們遺忘了,人們小心地將自己的情感藏起來。愛情成了收藏家的收藏品,或許只有在博物館才可以找得到。但純真的人總相信這個城市還存在愛情。
下午6點半,午后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彌留在天空中。周云樹出現在城市廣場。她穿著黃色純棉T恤,淡紫色及膝短裙,背著吉他快速穿過廣場。行色匆匆,幾乎沒有留意周圍的景色。最后開始小跑。她沒有感覺到,有一個男子從身旁走來。一下就撞到了男子。男子摔倒在地,云樹勉強平衡著身體沒有摔倒。她走到男子面前,向他伸出手。“喂,你沒事吧?”
男子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云樹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你起來啦。怎么這么容易就摔倒啊。是不是男的啊。”
“還不是你也不看路突然就撞過來。還說我。”男子說著,抓住云樹伸給他的手,站起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森。你呢?”
“我可沒說要告訴你我是誰。如果下回再見到你的話我就告訴你。不過,應該不可能再見了。我有急事先走了。”云樹說著就開始小跑,只留與他一個背影和揮動在空中的手。森靜靜地看著云樹離開。
2
在梧桐雨酒吧,云樹將吉他挎在肩膀上,調音。與樂隊的人在一起,演奏,云樹是主唱。她清麗的歌聲穿透空氣的迷離,到達人們的耳中。這時酒吧的人還不多,人們在安靜地喝著酒,聽云樹唱歌。
過了半個多小時,酒吧的門被打開,是森走進來。云樹看到森,略有遲疑,一時沒有跟上曲子的節奏。有些慌亂,有臺上感到窘迫。森看了一眼酒吧,看到云樹的窘態,對她微笑。他走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坐下,要了一杯威士忌,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云樹在臺上演奏。他氣定神閑,對著云樹微笑。
唱了許久,休息的時候,服務生端著一杯冰水給云樹。她稍有遲疑,還是接下。看見森舉起杯子對著她笑,知道是他要人給她送的水。她小心將吉他拿起放在一邊,快速跑到森的座位旁邊。
“怎么,你為了知道我的名字還特地跟著我來這里啊。”
“才不是呢。我只是無聊想找個地喝酒而已。沒想到居然在這就遇見你了。”
“那看來我們還真有緣。”
“那么你是要告訴我你叫什么了嗎?”森看著她。
“現在沒時間,我還有事。一會兒你等我下班么?”她還沒聽到他的回答,匆匆將杯中的水喝盡,把杯子放在桌上就跑回去繼續彈奏吉他。這個旋律,是孫燕姿的《遇見》。是送給森的么?低回婉轉的聲音穿過空氣,彌漫四周。
漸漸地,酒吧的人開始多起來。都市中的人,許多都是在酒吧中度過寂寞的夜,然后回家睡覺第二天起床上班。如此循環往復,沒有絲毫樂趣,只是需要如此去填滿人生的空虛與內心的孤獨。許多人在酒吧里喝得濫醉,可以做平時被社會觀念制約不敢做的事情。可以與初次見面的人發生關系,無需考慮道德與倫理,人得到極大的放松。酒吧大約就是為這樣的人群而存在的吧。為這個城市生活在黑夜里的人而存在。他們與那些內心明媚的人不一樣,在心上有著隱秘的傷口。不會將自己的傷口視與別人,只有在酒吧的黑暗中撫摸,像獸一樣用自己的口水舔著傷口。是深夜里的魚,在水中無法睡眠,任水將自己沖往何處,冷暖自知。
有一個男子喝得濫醉,搖晃地走到云樹身邊。張口吐著酒氣,令人作嘔的氣味,他對云樹說歌唱得不錯。從口袋中掏出錢從云樹的領口塞進去,手觸到云樹身體的時候,云樹跳了起來。“你要干嘛,給我滾開點。惡心死了。”
“你什么態度。我給你小費是給你面子。像你們這樣的人只配賣唱,看別人眼色。”說著,男子伸手想要打云樹。舉起的手被森抓住。“你是誰?敢攔我。”
“我是她男朋友。”森說著,完全沒去看云樹聽到是什么反應。
“你沒能力養她,讓她出來賣唱,也好意思站出來出頭。”男子滿口酒氣,意識不清、斷斷續續地說完這些話。“給我讓開。”男子說著就拿起另一支手的酒瓶要打森。
森靈巧閃過。完全不像是剛才輕易就被云樹撞倒的人。他很快抽回抓著男子手,一拳打中男子腹部往下三寸的地方。男子感到疼痛,坐到地上。森轉過身抓住云樹的手快速離開酒吧。沒有被人攔下。
在路邊的小吃店坐下,森要了份油豆腐粉絲,也給她點了一份。再點上生煎、小籠。兩個人就這樣相對坐著,吃著小吃。“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森說。
“還說呢。都是因為你,我以后就失業了。”
“我是救你好不?”
“算我怕了你了。我是在酒吧唱歌,這樣的事我知道怎么應付。好啦。我叫周云樹。可以了吧。”
森沉默不語,只是吃著粉絲。
“怎么不說話了。可是你一直說要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了。現在知道了又不說話了。”
“那個,剛才的事抱歉了,包括說我是你男朋友的事。對不起。我只是想幫你。”
“算了。都已經發生了。我不想去想了。反正明天起再到其他酒吧去看一下有沒工作。生活總是要繼續,不會在乎我們是否喜歡。”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你為什么要去酒吧唱歌呢?”
“因為我除了唱歌彈吉他,其他什么也不會。總不能讓我父母養我一輩子吧,總得依靠自己力量生活。”
“我是說,你唱得這么好,為什么要去酒吧唱?”
“不然你覺得我能去哪里。生活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天真。我也想當歌星,發唱片啊。不用在酒吧這樣的地方拋頭露面。但這不是我想就可以做到的。”
“我可以幫你推薦。工作的時候認識了一些人。”
“你不明白我。如果接受你的幫助,那和靠我父母養我有什么區別?這不是我能接受的生活。”
“可是我想幫你。”
“你只是為了滿足自己心中的幻想。幫助陌生人,然后可以告訴自己,自己是多少善良的人。但你不明白,我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即使出現在我面前的是死亡也不能,我寧愿接受死亡的誘惑,也不能理所當然地接受他人的饋贈。”
“為什么你要讓自己這么辛苦呢?我只是想幫你而已。也許你應該接受他人善意的幫助。”
“算了。這些事以后再說吧。如果我們還有機會相見的話。”云樹打斷森。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你每次的話都這么絕望。說得似乎你很確信我們不會再相見了。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因為我們的人生就是一直在告別。告別父母,告別朋友,最后獨自死去。生命就是在不斷地告別。”云樹說完起身離開。
森看著她的背影,對她喊:“如果還有機會再見,你要接受我的幫助。”
云樹小跑著離開。
3
星期六的午后,咖啡店里熙攘地坐著幾個人。有用電腦看電影的,也有和女友約會的。森一個人坐在一個靠窗的位子,一邊喝著拿鐵咖啡,一邊看著窗外的景色。秋天的午后,慵懶的陽光照在梧桐樹上,透過梧桐樹,斑駁搖曳的日光灑在柏油路上。影影綽綽。咖啡店里放著舒緩的音樂。是愛爾蘭風笛,the south wind。森想起曾經,一直都是聽著這首曲子在寫作。寫作,讓他得到了許多東西,也失去了很多東西。最重要的是讓他學會了接受生命給他帶來的一切,得到或者失去。聽到這首曲子,他想起當時和女友住在一起,他在房間寫作,女友偶爾會從身后抱住他,告訴他要永遠在一起。那時他相信了。但是他寫的小說一直都沒有人喜歡,生活也是窮困潦倒。女友最后嫁給了家里介紹的有錢的男子。森沒有見過那個男的,就這樣他唯一的感情就結束了。所謂的愛情,最終也是敵不過生活的壓力的吧。但在他的心里,還是相信著愛情的。只是他后來也不再寫作了,成為一個商人。還是被其他人的看法所改變了。生活,一直都這么困難,努力地去做一件事,可卻什么也做不成。努力地去愛一個人,而她卻離開了。
森從窗戶中看到云樹。她和一個男子在一起。那個男子染著黃色的頭發,右耳戴著耳環,穿著毫不修飾。皮膚粗糙,應該抽很多的煙。一種莫名的感覺在森的心中滋生。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只是
覺得云樹不應該和這樣的男子在一起吧。不過這也只不過是他的想法而已。
森起身跑出咖啡店,想去追上云樹。走到十字路口,云樹和男子已經消失了。森失落地返回咖啡店繼續喝咖啡。一直在咖啡店坐到傍晚,然后離開,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只是不想回家。不知覺中走到了電影院。這個名叫“轉角”的電影院,是曾經和女友經常來的地方。經常是在周末的午后,在女友休息的時候,他們牽著手來到這里。她經常要看愛情片,他雖不喜歡這樣的電影,還是被她拉著陪她看。看到煽情的情節,她會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只是,這些都是曾經的事。應該都已經過去四年了吧,現在她應該正在給丈夫準備晚餐,也許已經有了子女。他拍了下自己的頭。也不清楚自己都在想什么,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她現在幸福就好了。
森并沒有恨過她的離開,不過,仍然有些傷感。他決定走進電影院。正好在播《失戀33天》,他買了票要去看。不覺在電影中流下眼淚,雖然情節沒有什么能打動他內心的地方。中途森起身離開,走到電影院門口,看到云樹走過。他快速追上去。
拍著云樹的肩膀,“嘿,我們還是見面了。我就和你說一定會見面的吧。”
“真奇怪,為什么在哪都會見到你。你來這里干什么?”云樹說著看到森身后的電影海報,“你來看《失戀33天》?看不出你還有小女生情懷。”
“看到一半,覺得沒有特別吸引我的地方就出來了。你呢,來這里看什么?不和今天那個男人一起么?”
“你不會是跟蹤我吧?”云樹有些吃驚。
“我才沒那么變態。只是今天在咖啡店,看見你和他路過。他是誰?”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啊。你是我什么人啊。你不是會喜歡上我了吧?”云樹說道。
“你去死。我才沒有。”
“那就好。我想應該也不會。”她對他笑。
“我說,你還沒吃飯吧。我請你吃飯。”
“好啊。”云樹開心地說。
日本料理店中,森與云樹面對面坐下。森要了三文魚、壽司、日本清酒。云樹點了刺身、烤銀鱈魚。兩個人一邊喝著清酒,一邊聊天,看上去像是相識已久的戀人。
森為云樹倒酒,忽然說道,“云樹,上回說過如果再遇到的話就讓我幫你。現在我們又相見了。所以你就接受我的好意吧。我只是想幫助你而已。”
“我只是說再說,可沒說要接受你的幫助吧。你的記性是不是有問題。這么快就老了?”她笑。她心里還是感激他的,只是她無法說服自己去接受別人的幫助,更不用說是只見了兩次面的人。十幾歲起離開家到處賣唱,她已經無法輕易將自己托付給他人。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中抱緊自己,取暖、撫慰自己的傷口。
“為什么?你應該知道你不可能一直在酒吧唱下去的。在那里的工作是無法維持你將來的生活的。你就沒想過要離開,去過更好的生活嗎?”
“那么遠的事已經超出了我的思考范圍了。”她笑。“你是干什么的?”她問。
“我?我是個商人。”
“可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商人。”
“為什么?”
“因為,哪有商人會做著明顯沒有希望的事,并且無利可圖的事。”
森笑,“那你覺得我應該是干什么的。”
“說不清,總之不像是商人。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寫小說的。”
“寫作啊。是個天真的職業吧。這個社會靠寫作是無法生存下去的。你不是因為這個所以改當商人了吧?”
“我不想說這個。”說到了森的痛處。如果當初他能有更多的錢,如果他能成功,女友應該就不會離開了。所以他才要幫云樹。他終于找到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為何要去幫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不是喜歡上她。他在心中對自己強調。
離開料理店,他們在馬路上走著。馬路兩旁全是法國梧桐,昏黃的路燈下風姿綽約的樹。森想起了女友。雖然,她的名字越來越不容易記起了。曾經以為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的。對,不是忘記,一定還有心里的某一個角落。她的面容,漸漸地開始模糊。他不想忘記她,要努力地記著。無意識中,森將云樹當成女友了,牽著云樹的手在路上走著。那時,他和女友也是這樣牽著手,漫無目的地走很遠的路。這也許是森心中最幸福的時刻了。云樹也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就這樣任他牽著。
走了許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是默默地牽著手走著。看上去和情侶毫無分別。走到下一個路口,云樹抽回自己的手,對森說,“下回如果有機會的話,我請你吃飯吧。一直都是你請我。”森此時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是牽著云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嗯,好。”
“那么,我要走了。再見。”
“再見。”森轉身。
“那個,你今天看到的是女的。我們樂隊的Keyboard。”云樹在森的身后大聲喊出,然后轉身跑開。
森繼續走著,泛起淺淺的笑容。
4
森回到公寓。走到沙發邊躺下,什么事也不去想,只是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柔軟的沙發,躺在上面,看著外面的燈火。夜色闌珊,跳脫的城市燈火,微弱的光照在房間里。什么事也不想,只是深深的孤獨。周圍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光,找不到出口。最后,只能是被自己的孤獨給湮沒。沒有什么會是我們的救贖,愛情也不是。只是活著,便要去愛,僅此而已。得不到救贖,我們活著只是不停地往下落,什么可以抓住的東西也沒有。也許云樹說的是對的,他根本不適合當一個商人。商人應該有明確的目標,怎樣的都好,即便只是為了利益。那樣就可以努力工作,就不會感覺到孤獨了。因為所有的孤獨都被工作的瑣事給掩埋。
就這么想著,森在沙發上睡過去。醒來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被手機的鈴聲吵醒。真是的。這時候還有誰會打電話給自己,他想著,在睡夢中找到手機。看了一眼,是陌生的號碼。按掉沒去理會。過了幾分鐘,手機又響起來。無奈,只能接起。“喂,誰?”他在還沒完全睡醒中接電話。可以聽見電話的另一頭是嘈雜的聲音,不知道會是哪里。不過卻因為這聲音他徹底醒了。
“是我。限你三十分鐘內趕到華山路的時光酒吧。我在這等你。”
這是誰的聲音,怎么聽著這么熟悉。是云樹么?他在心里疑惑。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他的手機號的。沒時間多想,趕緊跑到門口穿上鞋離開。夜已經深了,馬路上沒什么人,很冷清。只有梧桐樹在風中清晰作響。一邊跑一邊喘著氣。終于在四十分鐘趕到。
推開酒吧的門,森聽到云樹的歌聲,看到她在臺上彈吉他。森徑直走進去找了個位子坐下來,要了一杯雞尾酒。過了許久,云樹停下,走到他身邊坐下。“你遲到了十分鐘。”
“喂,我跑得很累了啊。我住得遠嘛。”
“你不會坐出租車過來啊。笨死了。”她感到好笑。
“你不說你什么時候打電話找我。我那里交通不方便。坐出租車的話可能要更慢呢。”森解釋道,“對了,你怎么會知道我手機號。我記得我沒有告訴你啊。”
“這還不簡單。你去洗手間的時候手機放在桌子上,我就用你手機打給我手機咯。你可以看一下撥出記錄。”
“好吧,算你厲害。那你找我來干什么?”
“當然是讓你看看我的新工作了。都是因為你,我之前的工作黃了。怎么也得盡快找到工作吧,不然我的房租誰付啊。”
“你找到工作為什么要讓我知道?”
“是想告訴你,我不需要依賴他人也是可以活下去的。好了不說了,我要回去唱歌了。你在這等我。”云樹說著就小跑回臺上繼續彈吉他,唱歌。
森坐在位子上,疲憊得睡著了。凌晨1點,他被人搖醒。是云樹下班了來找他。“醒醒,我下班了。我們走吧。”森跟著云樹走出酒吧。九月中旬的深夜,風中帶著清冷,一下子森就清醒了。“真是的,叫你來聽我唱歌,你卻在那睡覺。”
“不好意思。實在太累了,都那么遲了嘛。”
“算了,不和你計較。”
“你現在要帶我去哪?”
“當然是去吃東西了,唱了這么久早就餓了,你也應該餓了吧。說過我請你的。所以走吧。”
“似乎我們見面都是在吃啊。”坐下以后森說道。他們來到一家小楊生煎。
“不會啊。第一次見面就是我把你撞倒了。”云樹笑著說。“那時我就想你也太沒用了,被一個女的撞倒了。”
“別再說我的糗事了。那時我不是沒有防備嘛。”說著,他們點的一就送上來了。小小的桌子被擺滿小吃,看著這許多的吃的,令人心生飽足感。許多時候,我們需要的只是食物,可以維持我們生存的東西。其他的許多都只是附屬品,可有可無。如果連最起碼的生存的能量都沒有,更別提其他什么情感。長年漂泊,獨自生活讓云樹懂得這個道理。看到吃的擺上來,迅速地開吃。填飽自己肚子最重要。她埋頭吃著,森坐在她對面看著她。
“你怎么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森問道。
“以前樂隊的Keyboard介紹的,就是你白天看見的那個。說是一個樂隊的主唱被人挖走了,叫我來試試看。我一試就成功了啊。”
“就是那個看起來像男人的那個啊。”
“你小心點。這話被她聽到的話會殺了你的。”
“沒事,你不說她怎么可能知道。”
“那就是我手上有你的把柄了。哈哈。”云樹開心地笑。
“是啊,還得請你高抬貴手。”
“我會考慮的。”
“不過不管怎么樣,說明我沒看錯。你果然很有實力,只是你自己不了解。如果遇到機會的話你一定會成功的。”
“不說這個。成功什么的想著都心煩。現在沒心情想這個。吃東西吧。”
吃完后,森和云樹在馬路上走著,看著這美麗的夜色。上海的夜色格外的迷人,少有的昏黃路燈,安靜的街道,挺直的梧桐樹。一陣風吹過,葉子紛紛往下落。這些景色使這座城市成為與眾不同的城市。這里有繁華昌盛,也有不為繁華動容的寧靜景色。成為城市的兩極,慢慢的生長,安靜自處。但最主要的色彩還是繁華的,所以這里應該也找不到愛情了吧。
森把云樹送回公寓。在公寓樓下告別。云樹走近,抱住他。“晚安。”
“晚安。”
與云樹告別,森漫步走回自己住的公寓。走了多久也沒注意。只知道,天色漸漸明亮幽微,淺淺的藍色天空,路燈照在地面的感覺漸漸淡薄。沒有星辰。
終于,走到公寓。拖著身體走回房間,將窗簾拉上,瞬時房間內又是黑夜。森重重地倒在床上,和衣而睡。終于什么事也不想了。
窗外天色漸漸泛白,這個城市也要醒來了。森睡去。
5
森坐在桌子前,對著電腦寫作。他在寫一篇小說,關于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注定要失去的愛情。社會總讓人悲觀地不愿相信愛情,對愛情漠視。人們寧愿相信物質。因為物質是可以牢牢抓在手里的,不會失去,讓人有安全感。而情感只是飄忽不定的事物,無法把握,無法看清。對著白色的WORD頁面,森一直在鍵盤上敲著。看著頁面數漸漸增加,似乎心里對于愛情越來越沒有信心了。似乎是把自己帶入了小說的世界。
清光著腳,穿著家居服飾,悄悄地走到森的背后。手從森的肩膀上方穿過,環繞他的脖子,抱住他。將身體的重量都交付與他。森感覺到身體的重量,回過頭,看到清的臉。他想,應該還是有愛情的。他將思緒從小說中抽出,轉過身抱住清。輕吻她的臉龐。
清是森大學時代交往的女友。大學結束后分隔兩地,天各一方。森留在上海,清去了深圳工作。森只想寫作。在中環邊上租了一間小房,整日在房間里寫作。不停地投稿,可是基本上都石沉大海,還是依靠著家里的供養才能生存。那時他感到絕望,還好有清的鼓勵,他才能堅持著。那時,最快樂的事就是和清在網上聊天。
分隔兩地也抵擋不住他對清的思念。他想要清來上海,兩人第一次起爭執。清說他自私,為何自己不去深圳。但他始終是如此的人,無法離開自己熟悉的城市。最后,清還是辭去了在深圳的工作,跑來上海。
清在上海找到了工作,他們搬進了新租的公寓。終于可以在一起生活了。清出去工作的時候,森還在睡覺。漫長的白天,森一人在電腦前度過,不停地寫沒有人看的小說,投稿。周末和清到外面玩,散步,看電影。時間似乎可以就此靜止,他們終于在一起,沒有了爭吵,只要能相互廝守。
就這樣過了幾年,清的家人在催她結婚了。清將森帶回家中見父母,和父母一起用晚餐。
“你是我女兒的男朋友?”清的母親看著他,似是在提防他將她的女兒騙走。
“是的。”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沒有工作。我在家里寫小說。”
清的父親一直沉默不語。母親也不說話了。森知道,他們并不滿意自己。寫小說是沒有穩定收入來源的,更何況他還沒有發表過小說。
“我想知道,你有沒能力養活我女兒?”清的父親終于張口說話。
“我不想騙你們。目前我還沒有能力,但我是愛她的。我一定會努力養活她的。”
“這樣的話我們不想聽。”清的母親插嘴說出了丈夫的想法。
那一晚后來發生的事變得模糊,怎么走出清的家也不清楚。
清很久都沒在他們租的公寓出現,去找她也很難找到。三個月后,清離開了他。最終還是因為她的父母不滿意他,因為他沒有能力。清很快就嫁給了父母給她找的一個大公司老板。最終愛情還是抵不過世情。我們需要生活,而生活就是需要錢。愛情也是抵不過物質。而諷刺的是森的一篇短篇小說終于得到發表,稿費2000元。雖然是他賺到的第一筆錢,可要維持生活還遠遠不夠。
忽然聽到嘈雜的聲音,被手機鈴聲驚醒。原來剛才是在做夢。不,這不是夢,只是他在意識模糊中想起了女友。那些他和清所發生過的事。森徹底清醒,看了一下手機,是云樹打來的。
冬天已經悄然地來到了這座城市,森躺在床上蓋著薄被仍有些冷。他坐起來,按下接聽。好像很久都不曾聽到云樹的聲音了。“什么事?已經這個時候了。”被吵醒,森多少有些不高興。
“告訴我你住在哪?”云樹沒理會森的不滿。
“什么?你要來?”森很吃驚地問道。
“是啦。你快告訴我你住哪。”
森將住址告訴云樹。已經無法再睡下了,他起身穿好衣服。看了一眼時間,是凌晨2點多了,真是個適合睡眠的時間。他走到窗戶邊上,看著外邊景色。道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很冷清的感覺,只有燈光還在照著這個世界。很久都沒有云樹的消息,云樹沒聯系他,而他因為工作的繁忙也沒有時間去考慮其他事。
外面下起了小雨,細膩的雨絲在路燈下分明可見。森從房間里拿了一把傘下樓,在小區的門口來回走動等著云樹。許久也沒看見人來,森站在門口不再走動。撐著雨傘站在路燈下,孤獨的身影。等了半個多小時終于等到云樹。他上前去,只見云樹面色蒼白,氣喘吁吁。森用傘幫她擋雨。
“快,快到你家去。”
森帶著她走到住的公寓,將門打開讓她進去。云樹脫掉鞋子快速走進公寓,走到窗戶邊上朝外面看了看。沒看見人她才安心。
“你怎么了?半夜三更了,有事么?”
“你剛才在睡覺?”
“這個時候正常人都應該在睡覺吧。”
“抱歉,因為那時我剛下班回家,所以沒考慮到。不過,你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人了,所以即使知道你在睡覺也只能找你。”
“發生什么事了?”
“或許我只是個笨蛋吧。”
“怎么了?你快說啊。”
“你知道我的新工作吧。就是那個Keyboard介紹的酒吧。因為想節省一邊,所以就和樂隊的人合租一套公寓。結果樂隊里的一個人居然想強奸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你沒事了吧?”
“沒什么事。只是看來我能這么快找到工作是因為他們對我有所圖,還好今天只是一個人,不然我真的沒法逃出來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辦?”森擔心地說。
“不知道,總之先找到住的地方再說吧。那里肯定是回不去了。可惜了我還有那么多東西留在那里呢。”
“那你就先住我這吧,不用急著離開。我就睡沙發。工作的事還是讓我幫你吧。”
“工作的事以后再說了。我累了想去睡了。謝謝你啦。晚安。”云樹打著哈欠,走到森的房間在他的床上躺下,很快就睡著了。
森卻睡不著了。睡得正熟被吵醒,又聽了這樣的事。他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坐在沙發上喝著。不斷地提醒自己,只是想幫助云樹而已,不是愛情。愛情,已經隨著剛剛那個遙遠的夢遠去了。在這個荒蕪的城市,我們只有遠離愛情這樣虛無縹緲的事物才能夠安全地生活。那種事物就讓它隨著童話遠去吧。現在再想起清,他不會再難受了。至少他告訴自己不會再難受了。也終于,又記起了清的容顏。就在剛剛做夢的時候,一切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她姣好的容顏,秀美的長發,潔白粗布棉裙。但這一切都無關緊要,她應該還躺在愛人的懷中沉睡吧。這樣就很好。終于,清也成為了過去的人,留在他過去的生活中,與現在的他沒有關系。應該可以不再去想她,就讓她留在心里就好了。清,再見。
生活總是會不斷地前進。我們忘記了曾經的人,又會遇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邂逅。生命似乎在我們途經的路上留下了驚喜,等著我們去遇見。很久森都不與別人產生聯系了,生意上的伙伴,可以輕易地遺忘,不會對他的生活有任何影響。在清之后,他沒有與其他人接觸,嘗試著將自己的內心封閉起來。就這樣度過了生命中的幾年時間,好似輕描淡寫的隨意,然后他遇見了云樹。云樹的到來,是否會給他的生活帶來改變。他也不清楚,只是至少現在他只能睡在沙發上了。森喝著啤酒,看了一眼房間的門,想了許多事。如果會發生什么就坦然地接受吧。在沙發來輾轉,直到天際泛白,終于睡著了。
6
傍晚的時候森醒來,房門被打開。云樹應該已經醒了。也許是睡前喝了太多酒的緣故,森感覺到一陣頭疼。從沙發上爬起來,看到云樹走過來,手中拿著一杯咖啡。“你醒啦。沒經你允許就在你廚房找了東西吃,真不好意思啊。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沒敢打擾你。自保的本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首先應該想到解決食物問題。哈哈。”
“沒事。只要你沒吃了過期的東西就好了。”
“你不至于這么狼狽吧。對了,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不用了。現在沒胃口。我在想,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把你的東西拿回來吧。應該會有重要的東西吧。”
“總麻煩你不好吧。而且也不知道再去會遇到什么事。”
“應該不會有事的。他們應該還要去酒吧工作,不是嗎?我們在他們離開時進去把東西拿走就好了。”
云樹思考了一會兒,說“嗯,那也行吧。那我們快點,不然和他們撞見就麻煩了。”
華燈初上,夜幕籠罩著這個城市。迷幻的光影,有說不出的美。他們經過華山路,特地在酒吧門口停留,聽見了酒吧的歌聲,樂隊的聲音。知道他們在這里,可以稍微放心。不過這個歌聲真不怎么樣。應該是臨時找的歌手。唱歌時有走調。不過此時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云樹拉著森的手快步小跑。
“云樹。”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云樹停了下來。在她身后的森沒有及時停下,兩人又撞上了,不過還好都沒有摔倒,只是稍微有些重心不穩,很快就平衡好身體站定。森不住地道歉。
云樹轉過來想看是誰叫住自己,不過這個聲音倒有些耳熟。感覺應該是熟識的人,但又不會是樂隊的人。就在她看到那張臉的同時,時間就此停止了。可以感覺到空氣流動的聲音,有梧桐葉隨風飄下。眼前的這個人她再熟悉不過了,因為他們曾彼此消耗過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以為再不會相見,在上一次分別后,但終究還是讓他們遇見了。云樹感到似乎生命有意要和她開這個玩笑。
“你想干嘛?”云樹戒備地問。
“故人相見不要這么冷淡嘛。”
“云樹,這個人是?”森問。
“我前男友,不是什么好人。不要理他。”
“把‘前’字去掉更合適吧。我們應該還沒有分手吧,至少我從來不記得曾經說過分手這樣的話。我們不過三年沒見怎么你就變得這么冷淡啊。”
“你去死。我多看你一眼就惡心。”云樹說完,轉過頭對森說,“我們走吧,我不想和這種人糾纏。”
“你別急著走啊。我們找個地方去吃飯,敘敘舊吧。”他拉著云樹的手臂說道。
“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你放開我。”
“這位是?”他指著森問道。
“我男友。”云樹想也沒想就回答道,倒是森愣了一會兒。知道云樹是想用他當擋箭牌。
“你好,我是林。我和她的關系你應該也差不多清楚了吧,我就不再多說了。她脾氣很差吧。哈哈。”
“你好,我叫森。”
結果,云樹還是被林拉去咖啡店。森不放心云樹和林單獨在一起,就也跟去了。森坐在他們旁邊的位子,要了一份咖啡。一天沒吃東西就直接喝咖啡是對生命的巨大消耗,對身體不好。不過他從來不在意。他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云樹這邊的情況。
“好了,你說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才不相信你是想和我敘舊。”
“不要這么冷淡嘛。怎么說我們也有七年的感情。”
“我才沒空聽你扯什么感情的事。你要沒話說的話我就走了,我很忙,沒有時間耗在你這樣的人渣上面。”
云樹說著要站起來,準備離開。被林一把抓住,讓她坐下。“還是像以前一樣沒有耐心啊。這樣會把旁邊這個人給趕跑的哦。”林指著森說。旁邊的森喝著咖啡,聽到這里,被咖啡嗆到,不住地咳嗽。
“你去死。”云樹說完就不理林,拿著咖啡杯來回旋轉。喝著咖啡,不加糖與奶精的黑咖啡。苦味順著喉嚨、食道流進肚子中。這樣可以消耗身體的能量,喝的太多則是一種傷害身體的方式。云樹喝完杯子里的咖啡,又向服務員要了一杯卡布奇諾。是奇怪的組合,不知道她的審美如何。
“其實,半年前我就回來了,一直想找你。”林說完停頓了下,似乎在等云樹的反應。不過云樹一直低著頭喝咖啡,一聲不吭。林看著,就接著說,“半年前我回來,去深圳找你。不過沒找到,后來聽說你一個人來了上海。我就跟來了,在這里住了近半年,終于在今天讓我再次見到你。我想我還是挺幸運的,本來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你了。半夜醒來,發現你不在我身邊,真的覺得很孤獨。那時我知道我一定要找到你,我不能再次失去你。我不能在沒有你的世界里活下去。”
突然聽到這么煽情的話,云樹看了眼森的反應。森只是靜靜地喝著咖啡,一邊看著他們這邊。“現在你說這些還有什么用。”云樹說。
“有用。我知道當初是我丟下你的,所以我要把你找回來。”
“你覺得有可能嗎?當初你離開我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你已經徹底失去我了。我們所生活的世界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后悔然后改變的。有許多事是我們無法改變的。比如:破裂的感情,殘缺不全的人生,這一切我們只能接受。”
“不,我不相信。一定有什么辦法可以改變的。云樹你告訴我,好不?我們重新開始。”
“你不要再欺騙自己了。三年前,你可以瀟灑地離開,現在就不要再回來。你這樣做什么也彌補不了,只是讓你自己難堪而已。給你留一點尊嚴吧。我走了,希望以后不會再有機會相見了。”云樹說完拉著森要離開咖啡店,沒有遲疑,沒有回頭。
“為什么?就是因為這個男人嗎?你清醒點,云樹。他根本不適合你。只有我才適合你。如果你要走至少把這個留著。”林說著往云樹的手里塞一張名片。
云樹沒有回頭,直接走出咖啡店,關上門。森看到她的眼角泛著一滴淚花。雖然她如此決絕,但這樣的決定對他來說還是很困難的吧。畢竟有著這么多年的感情,即使她不再愛著他,也不是可以輕易地將其遺忘。一切森都看在眼里,不過她對于林的感情他也不清楚,只是擅自猜測而已。沒有說多余的話,只是跟著云樹的腳步跑著,手還被云樹抓著,沒有時間容他想其他事情。“你快一點,我們還得去拿東西呢,可別忘了。”
“是,是。不是正跑著呢嘛。我體力不好你體諒一下嘛。”
“真是的,你果然不行。難怪當初那么輕易就被我撞倒了。”
“我不和你說這些沒用的。快點跑吧。不然一會兒和他們撞上就麻煩了。”
“原來你住這里啊。你們多少人在一起啊?”他們到達云樹住的地方,一個普通的合租公寓。大廳邋遢,沒有人收拾,很難想像這里有人生活。公寓內有難聞的氣味,森走過去將窗戶打開。冷風吹進來,窗簾隨著風不停地抖動,拍打著窗戶。“終于好受些了。”森說道。
“別管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趕緊幫我收拾一下重要的東西離開。”
森幫著云樹收拾東西。說是重要的東西,森也不知道對于云樹來說什么是重要的,也不能全部拿走,太多的東西一定不好離開。他看到桌子上放著相冊,隨手翻開一看。那時候的云樹像花一樣美麗,森看到云樹的旁邊站著林。他們果然有著很不一般的感情,森好奇是什么使他們之間成為現在這樣。有機會一定要問一下云樹。東西都收拾好了。一個小旅行箱,里面放著相冊、幾件衣物、還有幾本小說。
“我們走吧。”云樹催促森道。
正當他們準備離開,聽到了門口的說話聲,鑰匙在轉動。是他們回來了。云樹拉著森快速找了個地方躲起來。門被打開,還好只有一個人回來。這個人就是之前企圖強奸云樹的人。他一邊走到大廳,一邊抱怨說,“真是的,哪找的這么爛的歌手。居然因為她唱得太難聽而被趕回來。還有那班白癡,說什么要去放松,無聊。”那人說著在沙發上坐下,仰頭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真是的,討厭,一切都讓人討厭。周云樹,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趁著他在閉目養神,云樹和森小心翼翼地往門口走去。一陣冷風吹進來,那人感覺到不對勁。這里一直是關著窗戶的,不可能有風。他睜開眼睛,看見剛剛被打開的門。森和云樹正快速準備逃離。他趕過來。“周云樹,我正想你呢,沒想到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說完,他快速跑出房間,追在他們身后。
他跑得很快,在跑到馬路上的時候追到了他們。“你怎么不長腦呢。上次被你逃跑,這次居然還敢回來。我正愁找不到你,你就送上門來了。哈哈。”
“云樹,你先離開。我會保護你的。”
“就你,我一下就能解決你。”
“云樹,你快跑。”
那個男人向他們沖了過來,被森攔住了。和森在馬路上扭打起來,森不是他的對手。很明顯森在這方面一點都不在行,應該是一個文靜的人,面對這樣的人肯定吃虧。但森還是牢牢地抱住那人,不讓他向云樹走去。但森顯然撐不了太久,云樹看著森被打。那人用手肘一下一下地擊打森的背部,森都忍著不叫。“云樹,你快跑,不用管我,我撐得住。”云樹看著,咬牙跑開。還好之前已經來到街道上了,很快云樹就跑開了。
“你小子壞了我的好事,看我怎么教訓你。”說著,他繼續打著森。森的手放開他,做出防御的姿勢,勉強和他對打幾下,但很快就不敵他。森被打倒在地上,那個男的還沒有放過森的意思,繼續用腳踢著森。還好這時,云樹帶著人趕來,那個男人看見占不上便宜也就逃跑了。云樹上前去扶起森,拖著之前遺落在一旁的旅行箱,扶著森離開。向幫忙的幾個人說了聲謝謝,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疼。”森叫著。云樹正在給他上藥,碘酒。森身上有擦破皮的地方,還有淤青,許多地方都有大小傷口。不過應該沒有大事。
“真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讓你受傷了。”
“別說傻話了。是我要你回去拿東西的,不然也不會遇到他。不過也真不巧,他居然提早回公寓。這一切都是天意吧。”森說著。云樹低著頭,不說話。森見她不說話,接著說“喂,我說你。我叫快跑,你怎么又回去了。”
“我怎么可能丟下你一人在那里不管,畢竟你挨打都是因為我。”
“都說了不是你的錯了。”
“不。你知道我無法那樣理所當然地接受他人的好意。第一次見面我就和你說了。所以,我一定要補償你。你說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真的不用。”
“要的。”
“好,是你說的。那什么要求都可以嗎?”
“只要我做的到的。”
森站起來,在客廳里來回走著。走到陽臺,他停下來。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下雨了,雨中的上海夜色,光線迷離。在一本書上看到,因為下雨,有許多人死于抑郁癥。所以他一直不喜歡雨,感覺令人心煩。細膩的雨絲印出路燈的光影,昏黃色的燈。云樹也走到陽臺,站在他身邊。
“好了,我想好了。我討厭雨,所以你現在立即讓雨停下來吧。”
云樹疑惑地看著森,“這種任性的要求是女生才會提出來的吧。你果然不正常。”
“你不是說什么都可以嘛。”
“我是說我做的到的都可以。”
“那行。那我就一個要求。你接受我的幫助吧。”
“你還真是執著。為什么一定要我接受你的幫助?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有這個可能。我也說不清楚。但你要是接受我的幫助的話就可以不用接觸那樣的人,你應該知道,只要你還是去酒吧工作,你就很有可能再遇到那樣的人。何況,你有這么好的才華,我不希望你這樣浪費自己的能力。還有,你之前的工作畢竟也是因為我才丟掉的,我應該要負責的。”
“既然你這么說了,我就先答應你吧。但是我不能保證我能好好努力,我不是那樣的人。先試試看,如果不行的話我就不干。這樣可以了不?”
“好的。就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就聯系人幫忙。”
“為什么你會認識這方面的人?你的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
“是一家文化公司啦。以前工作的時候認識了一些人,也有唱片行業的人。這點小忙他們應該會幫我的,并且你唱得這么好聽,吉他也彈得不錯。”
“果然敗給你了。當初遇見你就是個錯誤。早知道這樣,就讓我父母給我介紹個人直接嫁了得了。也不用考慮工作的問題。”
“你不會的。你對我的幫助都不樂意接受,怎么可能輕易地將自己的余生托付給一個并不愛的人。”
“呵,愛,那是有多累啊。”
森走到廚房拿了兩罐啤酒,分一罐給云樹。“你也累了吧。喝完啤酒就去休息吧。今天發生了這么多事情你一定不好受。”
“你也是。因為我的到來,你也遭遇了許多,麻煩你了。你一定也累了吧。不過,你還得睡沙發今晚。辛苦你了。”
“晚安。”
“晚安。”
森走回大廳,云樹對著他的背影小聲說。“我想我也許很難再愛上別人。所以,對不起了。”
森走到沙發邊,躺下。沒有任何反應。也許他什么都沒聽見。云樹聳聳肩,將最后一點啤酒喝下,感覺一陣無力感。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夜依舊很靜,雨還在下,路燈微弱的光照進來。似乎什么也沒發生過。森看著外面的夜景,也睡下了。
7
似乎,這個城市的時間正在逐漸加速。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地流逝,等到人們發覺的時候已經過了許久。這樣的時刻總讓人手足無措。我們的生命,在這樣不覺地被消耗著。讓人覺得可惜。人們說,戀人在一起的時候,就驗證了相對論的成立。是在說時間會因此讓人感覺過得很快嗎?那么在這座沒有愛情的城市,為何時間也過得這么快呢。手中的時間,止不住地流去。許多人都漸漸對此麻木。也許,是工作,是忙碌讓人漸漸對時間的存在感到淡薄。工作的時候,總是在想著雙休日,想著休息。工作的時候,成堆的工作壓得人喘不過氣。這樣高壓的生活,一直如此的話,也許人們不止對時間感到麻木,對生活的真實感也會產生懷疑的吧。
生活,總是需要其他的事物讓我們驗證其真實。這事物不會是工作,也許是愛情。如果還存在于這座城市的話。也許,終有一日城市里的人們會學會在沒有愛情的城市生存下去。只要久了就會適應的,不是什么特別的東西。至少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我們是否可以輕易地相信別人,然后將自己托付給他。如果做不到,則無法愛上一個人。因為最終,我們愛的只是自己。不想受傷,只是想保護自己脆弱的感情。
是否,有人會在那渴望純真的愛情?是否,還有人在那里等待?或許,應該對城市里生活的人進行分類,一種人無需愛情也可以生活,他們可以在城市里繼續待著;一種將愛情當作生活的必需品,他們只能離開城市。
不知覺已經和云樹在一起許久了,已經是12月24日了。這一年的圣誕還是沒有雪。這是一個需要有雪才有氣氛的節日。只是這個城市的冬天雪總是很遲才下,應該要到深冬了。傍晚的時候,森一個人來到外白渡橋。手扶著欄桿,看著在黃浦中緩慢前行的瀏覽船。看了半個小時,森想到云樹應該也回到公寓了,難得的平安夜,想叫上她出來過。
打了電話給云樹,一個小時不到云樹就趕到了。仍然穿著裙子。對于寒冷的天氣有強大的抵抗力,不過上身也穿上了防寒衣物。“怎么,叫我來這里有事么?”
“因為是平安夜,想和你在外面過。你的唱片怎么樣了?”
“唱片的準備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應該明年春天就可以發行了。”
“嗯。那就好。看到你現在這樣,真為你感到高興。”
“呵,還好吧。我還是一點實感都沒有。雖說要發唱片,但感覺那個發唱片的并不是我。”
“你只是還不能適應生活的改變,慢慢就會習慣的。我相信你的唱片一定會賣得很好的。到時候可別忘記我啊。”
“好了。我們不說工作上的事情了。你說吧,接下來要去哪里?”
“這個,我還沒想好。”
“你,總不能我們整晚就在外白渡橋上度過吧,真是一點也不浪漫的平安夜。”
“云樹,你陪我在外灘上走走吧。”
外灘的夜景,萬國建筑。曾經的繁華舊夢,照明的燈光照在這些西式建筑上,老去的風景只有一種荒蕪感。沒有人會去在意的孤獨。這一座城市最迷人的可能就是這些西式建筑了,是這座城市的傷口,記載著上個世紀的歷史。一切繁華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建筑,只有這可以與時間對峙。愛情是不能夠的,在與時間的對峙中只能消失。城市,見證了許許多多的這樣的故事。許多的愛情故事在城市的街角發生,也許,在下一個街角消失。最后對這些已經不在意,一切都是平常。如那些立在那的冰冷建筑,毫不動容。
平安夜的外灘,人比平常少了許多。云樹和森并排走著,兩個人都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么。森開口說話了,“云樹,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吧。”
“你和林之間是怎么回事?”
兩人之間很久的沉默,只是走著。“說過了啊。他是我前男友。”云樹蒼白地笑笑。
“不會這么簡單吧。感覺你似乎很恨他。能告訴我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嗎?”
“真是敗給你了。要不告訴你的話,你應該會纏著我不放吧。我高中的時候遇見的他,那時我對于未來感到迷茫。但是卻無法和家里溝通,家里對我過高的期望給我帶來很大的壓力。感到很孤獨,周圍沒有人能理解我。然后他就出現在我面前。他的出現真的給了我很大力量。我想當歌手,只有他支持我。我很感激他,后來就喜歡上他。為了實現我的理想,我離開家里和他來到深圳。我們辦樂隊,去酒吧唱歌,到處演出。他是我們的吉他手,我是主唱。他的吉他彈的很好,我還是他教的。那時我們在一起真的很快樂,還有其他樂隊的人。后來他對我說他喜歡我,然后我們就開始交往、同居。我們的樂隊漸漸地出名了,甚至有娛樂公司的人來看我們的演出。
“后來,有個娛樂公司來挖角。他們找上了林,說要把他包裝成偶像歌手。他和我說了這件事,問我的看法。我說支持他去。雖然他當初只是陪我實現我的理想,但看見他有所作為還是令人高興。那一段時間我感覺身體不舒服,去醫院檢查才發現懷孕了。
“最初聽到這消息時我完全不知所措。雖然我還有理想沒有實現,但我還是想將孩子生下來。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他,他居然對我說我有孩子的話會影響他的事業,要我打掉。我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但還是不想打掉。我去找了他幾次,后來他就不肯見我。
“也許他覺得讓人知道他和我這樣的女子有關系的話對他的形像不好吧。總之,他就這樣把我拋棄了。我在深圳游蕩,無處可去,樂隊也沒有辦法去了。最后我還是在一家醫院將孩子拿掉了,畢竟我自己都沒有生存能力,我養不活他。就這樣,我只能回家。可回到家中,我父母也以我為恥,不肯接受這樣的我。我只能從家里離開。休息了一段時間后,來到上海,又開始在酒吧唱歌。后來就遇見你了。”
云樹說完,短暫的沉默。森開口,“那你現在還恨他嗎?”
“我也不清楚,應該不恨了吧。其實后來我知道他也混得不好。因為歌唱得不好,形像也不陽光,所以一直沒紅。其實我一直不知道該怎么去恨他。他所做的應該是一般人都會做的選擇吧,一邊是前途光明的未來,一邊是黯淡無關的,還有小孩的拖累。我的家人尚且離棄我,更何況是他。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恨他。”
“我覺得。你如果不恨他的話,就把所有事都和他說清楚吧。這樣也許你也會得到解脫。”
一個小時后,在一家名叫“何日君再來”的咖啡店。云樹和林相對坐著,森在云樹身后的位子背對他們坐著。
“林,我知道你想修復我們的關系,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云樹先開口說道。
“云樹,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錯了,我再不會那樣了。我會改的。”
“不。我不恨你。你有你的選擇,我也有我的。希望你能過的好,不要再糾纏在過去的事中了。一切都過去了,你要讓自己解脫,也給我解脫的機會。”
“是因為那個男人嗎?”
“你要這么想也可以。我走了。不見。”
云樹走同咖啡店,森也跟上來。“感覺怎么樣?”森問。
“森,問你個問題。”
“嗯,你說。”
“你相信愛情嗎?”
森牽著她的手小跑起來,沒有回答她。
8
三月的時候,春天輕盈地來了。在人們還沒發覺的時候,梧桐樹開始長出新的葉子,嫩綠色的。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是一個繁花浪漫的季節,即使是城市也能感覺到這樣的氣息。萬物生發,讓人感到活力。
這個時候,云樹的唱片終于發行了。就像是蟄伏了整個冬季,漫長的寒冷,然后開始蓬勃生長。唱片很暢銷,很快就登上TOP10排行榜。是個令人欣喜的消息。“云樹,我就知道你會成功的。”
“謝謝你的幫助。雖然我一直說不希望接受他人的幫助,但要是沒有你的話,我知道我是不會成功的。”
“是你有實力啦,不然我也改變不了什么。”
“森,有件事我想和你說。”
“什么事?”
“我,我想搬出這里。讓你在沙發睡了一個冬季了,真的不好意思再在這里打擾了。”
“沒事的。我已經習慣了,你接著住就好了。”
“我還是想離開。希望你不要再留我。我知道你幫了我很多,我可能無法回報你。也正因為如此,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你。之前和你說過,我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幫助。過于熱烈的好意讓我有點難以適從。所以還是讓我離開吧,等我明白該怎么做以后我會再來見你的。”
“既然你這么想的話,那今晚我們晚餐在外面吃吧,算是離別的紀念。然后你明天再離開,可以么?”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
桃江路的法式餐廳,兩個人坐在靠近窗戶的位子。可以欣賞夜景,幽靜小路,還有兩邊的建筑。華燈初上,霓虹幻影,伴著法式料理與紅酒。
“云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清楚,先離開一段時間。工作也許能讓自己什么也不想地過上一段時間。等這一張唱片的宣傳工作結束后可能會去旅行,將自己的思緒整理清楚再回來。”
“嗯。記得回來。”
兩人離開法式餐廳往回走,借著夜色在路上漫步。快走到公寓的時候遇到了那個企圖強奸云樹的人,后來森才知道,他是個鼓手。
“喲,你讓我好找啊。周云樹。”
“你怎么找到我的?”
“沒想到你離開我們之后就出名了啊。你不會是和這個男人睡了吧。”
“你去死。”
“名人說臟話可不好。我不會讓你成功的。你看我們其他人都還在酒吧賣唱,你卻成為歌星了。這太不公平了。”
“她有她的實力。你不能因為她的成功就嫉妒。”森說道。
“這和你有什么關系。”鼓手說著就拿刀向云樹刺過來。森反應快,一下就擋在他前面。刀刺進了森的右胸。森忍著疼痛,用左手抓住他的手,不讓他把刀拔出。右手握拳重擊他小腹下三寸。森在書上看到,人的下腭和小腹往下三寸,在重擊時的瞬間會失去知覺。鼓手還沒來得及反擊,森抬起右腿,曲膝用力朝他腹部踢去。在上回被他打了之后,森就報名學了些武術,就是擔心再次遇到這人。由于用力太重,鼓手倒在地上,順帶著將刀拔出。森感到劇烈疼痛,難以支撐。云樹趕緊跑上前來。
森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在醫院中醒來,睜開眼就看到醫院的天花板還有身旁的各種儀器。看到趴在身旁睡著的云樹,森小心坐起來。這時云樹醒了。“你醒了啊。身體沒事了吧?”
“嗯。感覺還好。你呢,后來有沒事?”
“沒事。他被你打倒了。我就報警了。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真看不出當初你怎么就被我撞倒了。”
“呵,過去的事你還提。你準備走了嗎?”
“嗯。”
“云樹,你相信愛情嗎?”
云樹沒有回答他,只是對著他輕輕微笑。在病房陪他坐了會兒,醫生過來檢查過了,說森的身體沒大事,過一段時間就能出院。醫生走后,云樹在他身旁坐了會兒。
云樹站起來,準備離開。轉過身,走向門口。“記得等我回來。”說完離開,病房里只留下森一人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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