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叔之所以叫“達”,和本名無關,
而是希望能夠活得豁達。
他的經歷看似很“雜”:
教過藝術史、做過媒體人,
定居深圳后,
他做品牌、搞設計,
還和諸多新銳的藝術家合作,
開了一間頗有態度的藝廊——“止止”。
2022年,
達叔為自己買下一間
100㎡的高層公寓,
視野穿過米埔濕地公園
可以直接望到香港。
房子基底是質樸的清水泥,
梁上露著鋼筋、墻上打著補丁,
他說自己就喜歡這種“殘缺”的狀態,
正如禪宗所述:“無住為本”。
達叔,出生于湘西小城,在湖南一所大學教授七年藝術史后進入媒體圈,成為《南方人物周刊》的記者,后獲得羅伯特博世基金會(Robert Bosch Stiftung)獎學金前往德國漢堡大學進修,擔任過《德國國家地理》、《孤獨星球》的撰稿人和攝影師。達叔熱衷于美食、茶道,現在深圳&京都經營著自己的商業品牌咨詢公司“達叔好好吃事務所”、專注于“手藝、民藝、工藝”的止止藝廊和中國茶室“春雀”。
在達叔左手小臂上有一個別致的紋身,是一只飛翔的燕子加上一個大寫字母B。多年前他在紐約街頭走得累了,隨便晃進一家紋身店,想歇“紋一個身”的時間。店員告訴他,傳說中,如果一個水手航行過全球之后能夠順利回家,他就有資格在自己的手臂上紋燕子,“所以我就紋了一只,然后在燕子旁邊寫了一個B?!?/p>
B代表著很多個達叔喜歡的地方——布魯克林(Brooklyn)、柏林(Berlin)、巴厘島(Bali)、曼谷(Bangkok)……天南地北看似不搭界,在他看來卻有一個共同的特質:商業的發展沒有破壞本地居民的原有生活,混亂的煙火氣中蘊含著能量和生命力。
公寓入口的玄關擺放著達叔淘來的太湖石桌,形態渾然天成,象征著文人的花園,“寧古無時,寧樸無巧,寧儉無俗。” Don Judd的Center Divider Chair與清中期山西榆木燈掛椅并置在石桌前。
達叔就像一個航行多年的老水手。在大學的執教生涯里,他用寒暑假完成了一次次旅行,揣著喜愛的書前往中亞大漠深處,或是在東南亞一晃數月,探訪古跡,品嘗美食,在旅途中積累養分。
屋里擺放著多個出自Don Judd的柚木置物架,暖暖的色調中和了水泥和不銹鋼島臺的冰冷。島臺上方懸掛著設計師陳星宇的吊燈作品。
島臺一側是灶具、水槽,到了另一端就是吧臺的設計,從烹飪到用餐,再到會客絲滑過渡,還能用于臨時辦公。
十年前從漢堡回到國內,當達叔正猶豫不決去哪個城市開始自己的事業時,一個機緣巧合的“大項目”將他帶到深圳。“深圳也是一個很‘B’的城市,不止有人們眼中很‘廠’的那一面?!?/strong>
在這里,他成立了自己的品牌咨詢與設計事務所,借著這座開放且包容城市的東風,把一個個品牌推上時代的浪尖。兩年前,他往更深處走去,到北大念考古,運營試驗性的藝廊,買下坐擁絕佳景觀的公寓,用2年時間把它造成自己滿意的樣子。雖然始于巧合,但一切都朝著他曾經向往的生活發展著。
窗景最佳的位置留給了一人位小沙發區,Blasco的白色亞麻沙發搭配福州廟堂的老楠木條凳、花幾。達叔經常在這里曬著太陽看書。窗外是低密度的村落、農田,米埔濕地公園,再遠處便是香港新界北區。紙燈來自野口勇,右側燈具來自Flos。
達叔的家格局很小眾,由于多數時間都是獨自居住,不需要太多房間,但要有足夠開闊的地方供他滿足自己做飯、看書和發呆(泡茶)三大愛好。
他將原本三室兩廳的格局徹底打破,僅保留“一室半”,其余空間全部打通,用一條長達5.6米的不銹鋼島臺串聯起廚房、工作區與用餐區,作為日常生活的核心。不銹鋼的光滑細膩與斑駁的清水混凝土墻面形成強烈對比,色澤卻保持著統一。
裸露的水泥墻面上有斑駁的痕跡,甚至有很多“補丁”,金色的筆觸是達叔親自用傳統金繕工藝修復的裂痕。
混凝土墻面未經修飾,天花板上裸露的鋼筋被刻意保留,墻上甚至能看到修補裂痕時留下的金色小補丁——那是達叔嘗試“金繕”時留下的痕跡,“缺陷也是故事的一部分嘛,”他說,“就像金繕工藝,破碎的陶瓷用金漆修復后反而更美。”
一條狹長的走廊連接著臥室和茶室,同時分隔開了生活區和休息區。
進入臥室,首先是一個較為寬敞的沙發區,背后是床,這里同樣使用了暖色調的Don Judd家具和Ingmar Relling的午睡椅來制造家的溫暖。攝影作品為來自丘的《毋墟》。
被保留的“一室”是他的主臥,和島臺盡頭的小沙發區一樣,坐擁蔥綠的自然景觀,視野越過村落、農田,以及再遠處的濕地公園,可以一直望到香港新界北區。
“半室”是間僅有兩帖半榻榻米大小的茶室,窗外是深圳濱河大道羅湖段,一片繁華市景,和臥室的窗景形成鮮明反差。
平時他喜歡拉上厚實不透光的窗簾,給茶室制造出洞穴氛圍,房間中間那盞1瓦鋁板小吊燈,是空間唯一的光源,不論白天晚上,這里總是幽暗安靜的,讓人很容易找到安全感。
臥室床頭掛著一幅SSS-RAINBOW系列的裝飾畫,這個系列的藝術品在達叔的藝廊里也有展出。它利用物理氣相沉積技術,經過無數次實驗,在不銹鋼表面得到一層七彩漸變氧化膜,形成獨一無二的圖案。陶瓷花器來自屯之雁北暖白釉系列。
這個深圳的家像是達叔的“停機坪”,他直言如果將現在的生活分為10份,在家和藝廊中度過的時間占4成,在世界各地旅行的時間占2成,剩下4成他會去自己京都大德寺附近的工作室,參觀周圍的寺廟、古玩店,拜訪獨立匠人。
在京都的日子總會給他很多啟發,“從他們的視角反觀中國禪宗內核,會讓我有不一樣的領悟?!?/p>
其實達叔的真實姓名與“達”無關,之所以取這個字,是因為他崇尚的達摩流浪者、悉達多、達達主義,全部含有達字。達觀、豁達、通達,也是他對待人生的態度。
兩帖半榻榻米大的洞穴茶室,中間放著一張保存完好的19世紀早期緬甸和清邁蘭納王朝的漆器小桌,茶器是宋代福州洪塘窯茶銚、德化窯的白釉杯,花器則是一只出自山西地區的清代錫制酒壺。
凡是人在深圳的日子,達叔每天早上都會花上半小時,在幽暗的洞穴茶室里認認真真地喝一泡茶,認真煮水、認真準備茶葉,放著《哥德堡變奏曲》,單曲循環,像舉行儀式般一絲不茍。因為“茶不單單是茶”,而是一系列事物的聯結,是感觀、是禪宗。
正如岡倉天心在 《茶之書》中所寫:茶道是一種對殘缺的崇拜,是在我們都明白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為了成就某種可能的完美,所進行的溫柔試探。
家中不銹鋼島臺上,日本匠人與中國民窯器物在此相遇,島臺后方懸掛著一幅黑凹書法《佛》,過道上的作品來自摩洛哥好友Souka?na Aziz El Idrissi,這是她出自對家族石油生意的“反抗”,由卡薩布蘭卡回收的塑料完成的裝置。
達叔在深圳郊區一手打造的“止止”藝廊旁邊,還有一間“春雀”茶室。雖然空間都和家一樣一脈相承地延續了水泥和金屬組合的材質,結構上卻又是另一番景象:畫框般的橫窗給空間帶來充足光線,U字形的茶桌可以供五六個人圍坐一起聊天喝茶。
達叔常在這里會朋友、談工作,“茶是最能把各類人聚焦,并且產生情感互動的介質,”如果說一個人的早茶是修行,那么此刻的茶可能更像是一種社交。藝廊諸位作者的作品被放置在茶桌之上,達叔說,比起“設計”這個詞,他希望“工藝”和“生活”這兩個詞更應該在日常生活中被看到、被使用。
春雀茶室的午后,窗外的竹在白色紙簾上留下晃動的影子。墻面被刻意處理成了斑駁的水泥效果,和茶桌纖薄細膩的材質形成反差。
在深圳的家里,達叔還布置了很多小佛像和與宗教有關的字畫,島臺背后有一幅《佛》字,茶室里與之呼應掛了一幅《僧》。
令人有些意外,達叔并不信教,他崇尚的只是蘊含于佛之中的禪宗,“禪宗不是佛教,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教義,它更多是一種思想和哲學觀念,是你如何對待杯中的茶、碗中的飯,在日常生活中找到的平靜與覺悟。”
北魏灰沙巖殘佛收購自大同,那是云岡石窟所在地。達叔認為缺陷本身也是一種圓滿:“佛像也不一定是一尊完美精致的雕像,它也可以是一塊有裂痕的木塊。重要的是它所承載的精神屬性。背后的作品來自嵩山十方的青年藝術家胡奧,用嵩山松枝炭燒成畫筆,無礙飛翔的鳥?!?/p>
至于他用來打造家、打造“止止”和“春雀”的清水混凝土材質,也被達叔解讀為一種禪的體現:“這些材料會隨著時間變化,留下使用的痕跡。它們不是完成的結果,而是開放的、未完成的狀態,就像禪宗所說的‘無住’?!?/p>
衛生間位于臥室和茶室之間,設計極為簡約。一體定制的可麗耐臺盆上掛著方正的鏡柜,龍頭選擇了入墻式設計,沒有任何多余元素。明代安南窯的青花小罐作為花插,磁州窯白瓷小碟用來盛放洗手皂,陶瓷作品來自孟令——一尊抽象的海馬軀體。
人生中總有那么幾個瞬間讓你忽然清晰地明白,自己到底可以成為一個怎樣的存在。對達叔而言,2022年夏天在京都相國寺遇見南宋禪僧牧溪的作品就是這樣的瞬間。畫卷中未被馴服的野性和超越言語的禪機極大地沖擊了達叔的認知,也在他心里埋下一個念想——尋找機會去釋放和完成屬于自己的創作。
“相對于西方的邏輯思考和精準表達,東方的美在我看來更為意象和深不可測,越接近越覺得自己了解的甚少,也越覺得其中的有趣?!?strong>比起尖銳帥氣的東西,達叔更愿意追求有著時間痕跡、粗糲手感、總是想放在身邊的溫暖的東西。
臥室的柚木陳列柜上擺著很多達叔的藏品,大多是食器和茶器,烹飪和飲茶是他的兩大愛好,藏品自然也傾向于這些領域。
于是2023年夏,他籌謀已久的“止止”藝廊誕生了,它和茶室“春雀”相鄰,位于深圳郊外一棟叫做“諾特弗寺”的建筑中,名字是達叔自己取的,音譯自“Not for Sale”,詼諧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在“停機坪”降落的日子里,達叔也很少外出娛樂應酬,他的生活就在家和藝廊之間兩點一線。
諾特弗寺的入口。建筑位于深圳郊區的位置,離市中心很遠,但每天依然有很多人慕名而來。經過一年多的經營,它已經成了當地藝術愛好者的打卡地,
但如果就此說達叔是個“務虛”的人,似乎也是不準確的。
雖然做藝術不為盈利,但他并不喜歡藝術的虛,只欣賞匠人的實,比起那些高談闊論的藝術理念,他更推崇以不一樣的視角重塑再樸實不過的材料,賦予它們別樣的意義。
就像他喜愛的電影《塞拉菲娜》中的“女傭”,也如同對他影響最深的藝術家牧溪,都是用最平凡的物料創作出“讓人類精神共鳴的作品”。
“止止”藝廊的常設展區。空間墻面墻面同樣使用了水泥混凝土,達叔喜歡這種可以隨著使用產生痕跡的材料,永遠“未完成”, 總會帶來驚喜。這里可以看到與達叔臥室里《SSS-RAINBOW》裝飾畫同系列的不銹鋼家具,在粗糙混凝土的襯托下顯得精密又銳利。
“止止”新展《雁北雪》的現場,展出了陶工屯之、攝影師丘的作品。
拍攝當日,達叔正忙于布置藝廊的新展《雁北雪》,展出一系列探訪中國北方民窯途中的所勘、所見?!耙匝惚钡貐^白瓷為例”的探索之旅于2023年底發端,2024年春日開局,跨時一年蹣跚而至。
“民窯器有一種向上的生命力,就像枯山上的孤松,路邊聳直的白楊。它們之所以創造力,那是因為它從來都是來自生活,在平日生活中踏實地面對、真誠地感知,杯中茶,碗中飯,就是修行本身?!?/p>
達叔說,《雁北雪》只是個開篇,是提問,遠未完成,“傳統文化需要被重新激活,這事我能做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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