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公路的正式名稱是Dempster Highway(登普斯特公路),是加拿大最遠也是最大的一條到達北極圈的陸地交通公路。
雖然在英語中它被稱作“highway”(高速公路),但實際上它只是一條由砂石在永久凍土帶上鋪就的土石路,晴天一路土,雨天一路泥,隨時碎石扎破輪胎,是加拿大有名的“爆胎公路”。
從北緯64°的道森城出發,向北穿過穿過墓碑山公園的火紅苔原,再越過布滿喬木和凍土的奧吉爾維山脈和鷹原高地,以及橫渡過馬更些河后,終點處的北冰洋會閃現在你眼前。
淡藍色的海水伸向遙遠的地平線,這是地球最北面一片真實的存在,海浪在岸邊拍打出冰原自駕者最后的浪漫。
清晨,我站在午夜山的山頂,俯瞰著腳下育空河谷里的云海。在那下面的是加拿大西部有著傳奇色彩的道森城。
19世紀末曾經有10萬淘金者歷盡艱險涌到這個北方的荒蠻之地,渴望著一朝致富。于是這個偏遠的原住民小漁村幾乎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噪雜擁擠、人欲橫流的新大陸西部城鎮。然而短短的幾年后淘金熱降溫,道森城又變回了加拿大西北少有人問津的鬼村。
20世紀50年代,加拿大第一條穿過北極圈可以常年通車的北極公路開始修筑。它的南部起點就始于道森城附近。作為加拿大西北部與美國阿拉斯加北部的交通樞紐,和北美新大陸開發史上重要的遺址,旅游業為道森城重新注入了新的活力。
雪后的道森城 | ?圖蟲:Benjamin
我這次計劃已久的北極公路自駕游正是從道森城啟程的。這座小城位于育空河畔,四周群山環抱。這天早晨隨著朝陽升起,潔白的云海涌動著逐漸散去,道森城和育空河谷顯露了出來。
從山頂俯瞰道森和蜿蜒在北方大地上的育空河,原始、蒼莽、曠遠,這正是我尋找的基調。
俯瞰道森城
山頂上停著一輛舊露營車,一個年輕人正端著飯盒坐在車門前吃早飯。我走過去搭訕,得知他是個法國人,中學畢業后不再想上大學,就邊打工邊去周游世界。這次他在加拿大東部的魁北克打了一年工后買下一輛二手露營車,就開著橫跨了加拿大,來到這里走北極公路。
聽說他剛從北極公路回來,我趕緊向他打聽情況。
“不太好走?!保吡艘幌萝囕啠骸氨藘纱翁?。還好,這輛老爺車沒趴窩在路上?!?/p>
我順著他的手指遙望遠方崇山中那條模模糊糊的山谷。著名的北極公路就在那里,它是我們專程從歐洲來探訪的地方。近千公里荒無人煙,等待我們的會是什么呢?
遙望北極公路的所在
這條北極公路的正式名稱是Dempster Highway(登普斯特公路),它起始于北緯64°的道森城附近,向北穿過加拿大北部的泰加林帶的北緣和北極永久凍土苔原,以及馬更些河三角洲,到達其最北端的重鎮因努維克。全程共736公里。在2017年以前,從因努維克到北冰洋畔還有一百多公里沒有可全年通車的公路,冬季只能在冰封的湖面上行駛,非常艱難。
2017年從因努維克到位于北冰洋畔的圖克托亞圖克村的公路修成了,它與登普斯特公路連接起來,加拿大終于有了一條九百公里長的全天候北極公路。
北極公路周圍的景色也十分怡人
登普斯特公路全程只有一個驛站和加油站。除了長途運輸的卡車外,一路少有人煙。雖然在英語中它被稱作“highway”(高速公路),但實際上它只是一條由砂石在永久凍土帶上鋪就的土石路,不僅是晴天一路土,雨天一路泥,更要命的是路面的碎石經常會扎破輪胎,所以它是一條著名的“爆胎公路”。
塵土飛揚的登普斯特公路
可以想象: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不見人影也沒有手機信號的荒野上爆了胎的情形,這也可以算是一項探險內容吧。
北極苔原分布在地球的北方泰加林帶以北,基本都是永凍土地帶,土壤終年保持在結冰溫度以下。它的南緣緯度從最南面的北緯53°的加拿大詹姆斯灣,到最北面的北緯80°的斯瓦爾巴島,特征是地球北部寒帶的無樹帶。
這里大部分地勢平緩起伏,植被貧乏,偏南部分被低矮灌木覆蓋,有大量的沼澤濕地。偏北部分灌木叢逐漸消失,大地上只有苔蘚地衣生長,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羅棋布,地勢更加低平,向北冰洋過渡。
遠方山脈漸漸露出顏色,配合上褐紅色的苔原如同一首溫暖的長詩
在穿越加拿大育空地區的墓碑山公園的40公里沿線上,極地苔原的秋色正濃。天空如洗、遠山如黛,被一望無邊的金色紅色灌木叢覆蓋的大地像烈火一樣熊熊燃燒。
面對如此壯麗的北極苔原的景色,我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我感覺自己像一條游蛇在苔原上游走。天高云淡,或遠或近的群山在苔原上升起,同樣展露出從棕紅色到橘紅色的暖色調,除了“景色如畫”以外我真找不出其它什么更好的詞來形容眼前看到的一切。
加拿大墓碑公園的壯麗景色 | ?圖蟲:Ian
離開墓碑山公園的金色苔原,奧吉爾維山脈在望。這里的群峰的山體十分奇特,一個個灰白色圓滾滾的。駛近了才看到它們從上到下都均勻覆蓋著風化后的碎石片,像干裂得爆了皮的饅頭。這正是在永久凍土地區巖石的表面長期反復的凍融作用的結果。
而在奧吉爾維河谷里卻是另一番景象,這里完全不見極地永凍土的嚴酷,倒有點像寒溫帶任何一條河谷的景色,河畔長滿柳叢,甚至還有高大的喬木,一條因富含礦物質的桔黃色的河流穿過河谷,與背后灰白色的山峰形成強烈的色彩反差。在春夏季這條河谷是北極馴鹿群的遷移通道,可惜季節已過,不見馴鹿的身影。
據說這里的景色在兩萬年間基本沒有什么變化,與人類祖先第一次跨過白令大陸橋,從亞洲大陸來到美洲大陸時看到的幾乎一樣。
奧吉爾維河谷中橘黃色河流穿行而過
據人類學家考證,在包括阿拉斯加、加拿大北極圈地區和格陵蘭島生活的土著人的祖先是在5000年以前從亞洲大陸而來的。那時候地球的北部被厚厚的冰雪所覆蓋,這些先人們從俄國的西伯利亞跨過白令海峽來到阿拉斯加,并從此在美洲最北方的大地上生活了下來。
盡管我難以得知這一說法是否確鑿,但只要想一想自己正在用兩萬年前先人的眼睛觀賞這塊從未有人類涉足的大地,這已足以讓我浮想聯翩了。
走出奧吉爾維河谷,公路逐漸攀升登上了鷹原高地,視野一下變得開闊了。腳下是色彩斑斕的河谷濕地沼澤,灰白色的理查森山脈在遠處綿延,路邊永凍土的大地上苔蘚和地衣已披上了燦爛的秋裝,北極這片遼闊的地球處女地正在準備進入漫漫極地長夜了。
斑斕的河谷濕地一覽無遺
在晚霞里,我們到達了鷹原驛站。它位于鷹原高地的最高處一片開闊地上,離北極圈只有30多公里。在茫茫不見人煙的北極公路上行駛了一整天,忽然到了人群聚集處,居然有點陌生了。
這個不大的驛站里臨時落宿著在北極圈南北來往的各色人等。有護路的工人,有來往的因紐特原住民,有在北極原住民村落和南部城市之間來往運輸的卡車司機,也有我們這樣來自世界各地,專程來北極公路的探險愛好者,還有幾個以周游世界為樂,邊打零工邊流浪的年輕人。他們在驛站里負責打理客房餐廳和為客人修車補胎。
加拿大驛站 | ?視覺中國
鷹原的清晨是如此讓我心醉神迷。站在這塊高地上環顧四周,莽莽北極大地在眼前展開。清澈透明的空氣讓遠山近谷、墨綠色的云杉林和鋪滿斑斕秋色的苔原像水洗過一樣清新,在寧靜中透出勃勃的生機。
苔原上的高山
離開鷹原驛站繼續向北,不知什么時候眀媚的晨光變成了連綿的雨霧,我們穿過雨霧進入了北極圈。在育空地區和西北地區的交界處,我們跨過了理查森山脈的最后一個山口,然后一路向下,進入了加拿大第一大河——馬更些河河谷。
馬更些河全長4241公里,在北美大陸上其長度僅次于密西西比河。馬更些河三角洲是加拿大最大的河流三角洲,其遼闊的水域滋潤著這個世界第二大的國家的1/5的土地。然而卻沒有幾個加拿大人親眼見到過祖國的這第一大河。它是如此的遙遠和神秘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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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極公路上的植被
1789年,一位名叫亞里山大.馬更些的蘇格蘭皮毛商人,希望找到一條從加拿大腹地通往太平洋的水路。他在一個土著人向導的帶領下,乘獨木舟在一條大河上劃行了40天,終于到達了一個遼闊的大河口,展現在馬更些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漂浮著大塊大塊浮冰的水域。
一開始,馬更些以為自己來到了一個內陸大湖。但不久他發現這“湖水”竟像海洋一樣地漲潮退潮。直到有一天他的眼前出現了好幾條鯨魚的巨大脊背,疑惑的馬更些先生這才明白自己原來來到了北冰洋的波弗特灣。
一心想去太平洋的亞里山大.馬更些意外地跑到了北冰洋,只好垂頭喪氣地沿原路無功而返。他更沒想到的是,因為自己這次糊里糊涂的探險,這條已被土著人叫了幾千年“德碩”的大河竟從此被正式用他的姓名命名為“馬更些河”了。
茫茫北極大地上,絢麗的景色在公路盡頭猶如油畫般展開
在橫渡馬更些河的渡輪上,我正坐在自己的車里等待靠岸。忽然一個男人敲車窗玻璃,我打開門順著他的手指往車下一看。后車輪爆胎了,車輪全癟了趴在了地上。檢查發現,一塊不到3厘米的楔型石子牢牢地鑲崁在輪胎的紋路里,隨著車輪一次又一次的轉動擠壓,終于扎破了輪胎。
到河對岸下了渡船,其它的車輛都很快開走了,不見一個人影。只有我們在不到5°的陰雨和泥漿中換輪胎。
極地凍原 | ?圖蟲:Galyna Andrushko
北極公路全程修筑在極地永久凍土上,為了避免對永久凍土層造成損害,路基全部用幾十厘米厚的碎石渣作為溫度的絕緣層。這些碎石都有棱有角,尤其是新鋪就的路面上的碎石的棱角更加尖銳,是造成爆胎的主要殺手。
所以。盡管在這條“高速公路”上,我們行駛的小心翼翼,速度還不到每小時60公里,大名鼎鼎的“爆胎公路”還是給我們上了一課。
繼續向北,山脈和苔原在身后漸行漸遠。馬更些三角洲在前方伸向天邊。在這片遼闊的三角洲上,水泡湖泊密布,草甸和沼澤交織,公路在其間蜿蜒穿行,最后到達了登普斯特公路的北面終點——因紐維克鎮。
登普斯特公路結束了,但北極公路還在向北伸延。還有最后的137公里才能到達最終點。我們在因紐維克落宿一晚后,向著終極目標——圖克托亞圖克村駛去。
因紐維克鎮|?視覺中國
越接近北冰洋天氣越糟糕,陰雨不斷,車子濺起的泥漿把車整個包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泥殼盔甲,雨刷以最快的速度左右搖擺,好歹清理出一塊透明的扇形小窗讓我們得以看清前方的路。大地已是一馬平川,大小湖泊星羅棋布,真難以想象在這樣的沼澤灘上是如何修筑出一條公路的。
水洼湖泊越來越密,三個小時后,它們的水面終于在前方連在了一起:北冰洋到了。
未到冬季,北冰洋周圍仍舊綠草如茵 | ?圖蟲:jkgabbert
在進入圖克托亞圖克村之前,一個高大的山丘影子在茫茫雨霧里出現在大洋畔的淺灘上。路邊一塊牌子上寫著:《加拿大冰核丘國家保護區》。
冰核丘是一種特殊的冰緣地貌,只存在于極地的永凍土帶。圖克托亞圖克半島是世界上冰核丘最集中的地區。它們高高矮矮的身影從灰色的北冰洋畔隆起,在一馬平川上十分怪異。很多年前,當我第一次從畫冊上看到冰核丘時,就被這一北極特有的地貌景觀深深地吸引,卻不敢夢想有朝一日能親眼目睹它們的雄姿。今天,北極公路終于把我帶到了冰核丘的面前。
日出日落時的小鎮冰原景觀 | ?圖蟲:GAGALing
當我站在圖克托亞圖克村海邊那塊“Arctic Ocean”的路牌前,與我們那輛滿身征塵已分不出任何標記的車子合影時,已經連續兩天多陰雨的天空上竟露出了一小塊藍天。陽光從那里照射下來,本來陰沉沉灰色的北冰洋也變成了淡藍色。
這是一片景色很普通的海邊,海浪輕輕拍打著岸邊的巖石,海水伸向遙遠的地平線。一對身著泳衣的男女手拉手跑進了冰冷的海水里,伴隨著一陣興奮的尖叫。他們在用這種不同尋常的儀式宣告自己完成了北極公路的全程,到達了北極公路的最北端—北緯69.29°。
從公路上駛出,每個人的車都難免有些“面目全非”
站在海邊北望。放眼望去,我被鋪向天邊的淡藍色海水包圍著,視野所及之處只是遠方的地平線,耳邊除了輕輕的風聲,靜得像在真空里面。飄動的云朵落下一片片光影,如同舞臺上的燈光在變幻,也告訴我這不是一幅畫,而是地球最北面一片真實的存在。
如果沒有親身到過這里,對極地想象很可能是一片寸草不生荒涼冰冷的大地,親身經歷后才知道它是這樣的生機盎然。
兩個女孩站在北冰洋岸邊 | ?圖蟲:Александр Коновалов
我從海水中撿起了一塊帶美麗花紋的卵石,它是來自北冰洋的紀念。它將與那塊來自輪胎的小尖石頭一起跟隨我一生,喚起我對這次不同尋常的自駕旅行的難忘記憶。
編輯/Lili、Tasia
文/秦昭
圖/秦昭、圖蟲、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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