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您本次兌換的金額,總共50萬。”
“請問您還有什么疑問嗎?”
一年壽命換五十萬值了……
“沒問題,請問什么時候可以拿到錢。”
“下個星期一,您的賬戶將會收到這筆錢,到時候記得查收。”
“這么久?”
“是的,女士。”
柜臺旁的服務員嘴角彎彎,標準的職業笑容看不出半點溫度。
蘇小晚輕嘆氣,余光掃過隔壁窗口的男人,短暫的停留后,眼底浮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好,麻煩您了。”
蘇小晚客氣的道謝離開,目光再次看向方才的男人。
這回同樣辦完業務的男人突然抬起頭,兩人的目光瞬間相遇。
“小晚?”
”北銘?”
上身白色T恤,下身休閑牛仔褲,帶著干凈好看的笑容走向蘇小晚。
“我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你。”
“我也沒想到,”蘇小晚輕柔的撩起耳邊的碎發,別到耳朵后,整個動作干凈利落,優雅得體,“你來這里是?”
北銘收回有些發愣的目光,微頓,“來這里能干嘛,當然是兌換錢。”
這里是兌換總局,它有個悲傷的名字叫,望空。
望空,望即愿望,空即為空。
所謂愿望最終不過一場空,不如錢來的實在。
這是蘇小晚的理解。
“你用來兌換的籌碼是什么?”
這里不單單只能折現生命,還可以折現別的,比如愛情,親情,友情,健康,智慧,記憶。
如果壽命是以年計算,兌換成錢的,那其他的就按百分比兌換。
一般正常情況下,不會出現一次性消費完的情況。
“這是秘密。”北銘笑了。
兌換這種事是受隱私保護的,如果不是特別好的關系,不會有人主動去提。
蘇小晚就是隨口一問,本就無所謂,“那你忙,我先走了。”
“不忙,有時間一起吃個午飯嗎?”
蘇小晚停下腳步,目光定在兩人突然拉扯在一起的手,下一秒北銘尷尬的抽了回去。
“如果不方便……”
“方便。”
蘇小晚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兩人在附近找了家飯店。
一家江南特色的飯館,青磚綠瓦,透過窗戶,是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河。
北銘點了幾道江南特色菜,接著把菜單推到蘇小晚面前。
陽光穿過窗欞,落在北銘的臉上,似是披上了層薄紗,他垂著眸子,長而軟的眼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淡出一片扇形的余暉。
蘇小晚記憶中的北銘和眼前的,有些許的不一樣。
記憶中的他是陽光開朗的大男孩,眉眼間盡是桀驁不馴的張狂,哪有現在的這分溫文爾雅,舉手抬頭之間都有幾分雅氣。
也難怪,她差點沒有認出他來。
“分手后,你好像變了好多。”
北銘愣了下,指骨分明的手磨擦著玻璃杯,蘇小晚看不懂他的神情,只是覺得悲傷又無力,便想轉移話題。
“還好,你呢?”陸北銘輕描淡寫,一帶而過。
蘇小晚搖搖頭,淡然出口,“我活不長了。”
啪,玻璃杯滾落在地,碎成了一片。
蘇小晚去年查出來得了胃癌,醫生說最多還能活一年半,她把這一年兌換成了錢。
她想用這筆錢,痛痛快快的過完剩余的半年。
把她過去失去的時光,傾盡一切補回來。
北銘臉上的驚愕,不忍,定在臉上。
“很正常,生死有命,不用太糾結。”
同樣是輕描淡寫,北銘卻有種心被狠狠的擰在一起的痛苦,他下意識的抿了下嘴。
“你男朋友呢?”
“沒有。”
五年前蘇小晚和北銘分手,沒有小三,沒有誤會,沒有家庭阻攔。
自然而然的分開了,就如同他們當初自然而然的在一起。
那以后蘇小晚再未找過男朋友,也再未對誰動過心。
時隔今日,再次看到北銘,她已經誠然沒有當初那種沖動。
這么多年,她不是沒有想過來找他,只是后來,偶爾一次知道了他身邊已經有了其他女人。
“你呢,和你女朋友結婚了嗎?”
“嗯。”
尷尬的話題,一片沉默。
之后兩人自覺不談個人感情問題,聊的都是些無關自己的事情,例如同事之間的瑣事,再或者身邊的些趣事。
飯后,北銘想送蘇小晚,被拒絕。
“我不想讓你太太誤會。”
北銘欲言又止的點點頭,開門上了車。
車開過,一張紙被風卷起,掉在了蘇小晚的腳邊,這是從北銘車上掉下來的。
一張兌換合同,蘇小晚撿起來,瞳孔猝然睜大。
兌換人:蘇小晚
籌碼:健康
金額:80萬
“本市破獲了一起特大殺人案,罪犯北銘,從五年前開始,通過盜取別人健康,實施犯罪,被盜人,會患各種癌癥疾病,最終死亡。”
“罪犯北銘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電視里在播放最近的一條新聞,蘇小晚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冷淡的掃了眼,隨后從陸楊手里搶過遙控器,換了臺。
“不想看這個?”
蘇小晚的視線游走在陸楊身上,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年輕有魅力,內斂又不失大氣。
一雙勾人的桃花眼下點著一顆同樣勾人的淚痣。
這是她的長期“戰友”,也是她維持時間最長的一個。
沒錯,這些年她確實沒動過心,她動的是身體。
蘇小晚走上前,坐在了陸楊腿上,摟住他的脖子,睡衣領口隨意的下滑,“不想看,不喜歡。”
陸楊嘴角上揚,毫不吝嗇的贊美,“你真美。”
蘇小晚主動吻住了陸楊的唇,“要不要試試。”
“我聽說把北銘送進監獄的是他前女友。”
“不知道會不會是個美女。”
蘇小晚停下來,捧著陸楊的臉,“你問這個做什么?”
陸楊和蘇小晚第一次發生關系的時候,兩人便有了特殊的默契。
那就是不干涉生活,不關注過去,不要求在一起,更不奢求未來。
完全放松的狀態,想了就一起,不想的話,可以長達半年沒聯系。
所以……
“好奇,”陸楊抱住蘇小晚纖細的腰,回吻了下她嬌滴滴的唇,“你去了望空。”
聞言,蘇小晚皺眉,雙眸微動。
“你去那里做什么?”
“換錢嗎?”
“缺錢?”
蘇小晚沉默,一聲不吭的從陸楊腿上下來,淡定的換衣服。
“你還見了個男人,你們還一起吃了飯,我看到了那個男人是誰?”
陸楊攔住一言不發的蘇小晚。
“這么晚,你去哪?”
“去哪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陸楊扣住蘇小晚的手腕,句句逼人,“我不關心,誰可以關心。”
“你越界了,你忘了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
“所以你現在是想斷掉?”
蘇小晚平靜的看向陸楊,“越界的關系沒必要繼續了。”
說完甩開陸楊的手,向門口走去,結果被陸楊拽回了懷里,壓到了床上。
“小晚,我喜歡你。”
狂熱的吻,鋪天蓋地的襲來,蘇小晚掙扎了兩下,終究沒躲開。
“男,32歲,室內設計師,有一妻子,異地,無子嗣。”
“死亡原因,生命衰竭。”
“好像是過度使用生命兌換現金導致的。”
“查下他,銀行交易記錄。”
“是。”
兩天后,蘇小晚被做為嫌疑人出現在警察局,接受詢問。
“我和他不熟。”
“少狡辯,他所有兌換的錢全都進入了你的賬上戶,你還敢說不熟。”
蘇小晚愣了幾秒,忽然笑了,“小姑娘,不熟指的是心不熟,身體和錢很熟。”
年輕的女警察臉紅的別開視線,“油嘴滑舌。”
蘇小晚聳聳肩,“他為什么用生命兌換錢我一概不知。”
“說實話我也很遺憾,我并不知道他給我的錢是扣除自己生命拿到的。”
證據不足,蘇小晚被無罪釋放,當晚,她訂了飛往A國的飛機。
她一身黑色西裝,戴著栗色波浪假發,黑色墨鏡,推著手提箱,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
她清空了自己手機的聯系人,她告訴自己讓過去的一切都見鬼去吧。
離開這里,一切就結束了。
當下,她就真的見了’鬼’。
原本應該死去的陸楊出現在了機場,就站在她的面前。
帶著和往常相似的笑容,對著她伸展了擁抱。
蘇小晚呆立在那里,整個人陷入漫長的沉默,短短幾秒中,雞皮疙瘩一個個從頭皮深處冒了出來,等她完全回過神來,陸楊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想什么呢?”
蘇小晚想逃,卻發現自己雙腳莫名有些吃力,緊張的根本邁不開步子。
“怎么了你這是,看見我太開心了?”
陸楊抱了抱蘇小晚僵硬的身子,“是我不好,想給你驚喜,沒想到嚇壞了你。”
“你……”蘇小晚喉嚨緊了下,聲音卡在嗓子深處,頓了很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強裝淡定,“你來也不和我說一聲。”
“你最近不忙?”
陸楊攬住蘇小晚的肩膀,“我最近事不多,可以陪你玩幾天。”
蘇小晚臉色蒼白,腦海中閃過陸楊死時的情景,冷汗悄無聲息的順著脖頸一路延伸。
她偷偷的拿手機查了下,發現關于陸楊死亡的新聞全部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她偷打電話給前兩天還和她討論這件事的閨蜜,發現閨蜜已經不記得了。
“小晚,你在說什么,哪有這件事,你不是最近太累了。”
“望空?那是啥?哪部電視劇里的地名嗎?”
蘇小晚沒有繼續說話,愣神掛斷電話,從衛生間走出來,門外的陸楊已經等候多時。
“不早了,你再不出來,飛機就要起飛了。”
“我不去了,有點累。”
蘇小晚望著陸楊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茫然,沒有人記得陸楊的死,難道這些天都是她一個人臆想出來的。
那晚,她被陸楊推倒,在他懷里顫抖,她帶著哭腔告訴他,她活不久了。
他貼在她耳邊說情話,說愿意和她一起,反正人生極苦,早死晚死都是死。
于是他把自己剩余的壽命,分三次兌換成錢,打在了蘇小晚卡里。
只留了半年生命,后來……
“也好,我送你回去休息。”
回憶被打斷,蘇小晚搖搖頭,拒絕了,“我自己回去。”
“那怎么行,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蘇小晚看著陸楊,突然問道,“你記得北銘嗎?”
“那是誰?”
“那你知道望空這個地方嗎?”
陸楊皺眉搖頭,不由得探了探蘇小晚的額頭,“你怎么了,望空是什么?”
果然……只有她一個人記得。
她驚慌失措的推開陸楊,逃命般的跑了,她回到了望空所在地,卻發現那里其實是家醫院。
她怔怔的站在醫院門口,整個人接近崩潰,她打開手機發現銀行卡里的錢跟著消失了。
“小晚?小晚?你到底怎么了?”
一路追過來的陸楊,想把蘇小晚抱入懷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我的錢沒了,我的錢沒了!錢沒了!”
蘇小晚甩開陸楊,拼命的撕扯著自己的頭發,眼前忽然一片懸暈。
半晌她的耳朵開始嗡嗡作響,她望著陸楊,卻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了,接著眼前一黑。
蘇小晚瘋了,至少身邊的人都這么認為,她告訴別人,她曾經是赫赫有名的大盜,盜取別人的壽命,健康,記憶等等,兌換成金錢。
她告訴別人,她的前男友當了她的替死鬼,她的特殊朋友因為知道了她的秘密被她殺害。
她說她有很多錢……
可惜沒人信,所有人都把她當成瘋子,當成笑話。
最好不得已,她被陸楊送進了精神病院。
陸楊對蘇小晚很好,他每天都會來看望蘇小晚,給她帶好吃的,換洗的衣物,幫她打理自己,陪她說話。
“我是陸楊,你男朋友。”
“你沒有前男友,我是你唯一的男朋友。”
“北銘那是我網名,我就是北銘。”
“小晚,你快點好起來,我們去結婚。”
“小晚,沒錢不要怕,有我在,我養你。”
“小晚……”
病房里無論何時都能看到陸楊忙上忙下的身影,所有人都覺得蘇小晚很幸福。
時間長了,連蘇小晚自己都這么認為。
慢慢的漸漸的,她開始不再講她腦海里那些與現實格格不入的話,她開始學著接受眼前的一切。
“陸楊,你真的會娶我嗎?”
“會,我當然會,你是我這一生唯一愛的女人。”
精神病院大院里,兩人坐在椅子上依偎在一起,微風吹過,吹亂了地面上的銀杏葉。
蘇小晚的心被溫暖了,她抱住陸楊。
“我可以出院嗎,出院后我們結婚吧。”
陸楊歪著頭,撫摸她白皙如玉的臉頰,溫柔的親吻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如同在親吻一件珍貴的寶貝。
“好,都聽你的。”
蘇小晚閉上眼睛,一顆心豁然落地。
第二天蘇小晚出院,兩人把婚禮定到了半個月后。
婚禮的當天,蘇小晚紅妝艷抹,紅色綢緞秀禾服裹著她纖細曼妙的身材,她安坐在床上,等著她的陸郎君。
嗩吶聲突然響起,她被驚了神,正納悶是誰家辦喪事和自己的吉日撞了時辰。
突然門開了,陸楊一身白衣站在她的面前。
手里捧著一個遺照,照片上的人和蘇小晚一模一樣。
“陸……”蘇小晚猛地從床上站起來,“你這是在做什么?”
陸楊臉色陰冷,目光沒有半點溫度,他看著蘇小晚,一字一頓。
“娶妻,娶我真正的亡妻。”
“現在,你該記起來你是誰了吧。”
蘇小晚臉色猝然煞白。
五年前,真正的蘇小晚被殺害,另一個叫蘇婉兒的女人整容成蘇小晚的樣子,代替了她的人生。
五年后蘇小晚的男朋友陸楊成功復仇。
站在蘇小晚墓地前,陸楊彎腰把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
“結束了,小晚,你的仇我替你報了。”
“兇手已經被捕并且瘋了。”
“你終于可以安息了。”
雨后的天空,依舊陰沉沉的,整個空氣透著潮濕的氣息。
身后的黑衣女子,帶著標準的笑容,彬彬有禮。
“陸先生,按照您和望空合同,我們已經遵從您的期望,對蘇小姐進行了夢境植入,成功幫您懲治了兇手。”
“現在該輪到您履行合同了。”
陸楊點點頭。
后來,聽說望空兌換局,來了一位新經理是個男的,無人知道他是誰,從何而來。
他一身黑衣,帶著春風如煦的笑容,友好的對過往的客人親切的說道。
“歡迎來到望空,可以把你的愿望告訴我嗎?”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