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盛夏的魯西平原，蟬鳴裹挾著血腥氣在熱浪中翻涌。日軍第59師團(tuán)第44大隊的機槍中隊掃蕩了陽谷縣近郊的一個小村子，日本兵高橋健三和金子安次像兩條餓極了的狼，舉著鋒利的刺刀沖入了村子。

金子安次

村南的一間茅草房里，兩個日本兵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年紀(jì)大約在四十歲左右，她靜靜地坐在院子里的磨盤上，臉上掛著慘淡的微笑。她的微笑似乎在嘲笑日本兵，似乎也在嘲笑命運。

女人失去了丈夫和其他親人，她親眼目睹了村子在瞬間化為火海，日本兵像惡獸一般在村里濫殺無辜。她的精神似乎出了點問題，兩個日本兵進(jìn)屋時她不躲不避，似乎早已料到他們會來。

高橋健三伸手去拉女人，她不躲也不避，眼神朝著屋里望去。金子安次上前幫忙，兩個日本兵強行將她拖下磨盤，將她帶到了屋后的草垛去……

高橋健三舉起刺刀，殺死了這個精神有些失常的女人。金子安次覺得太殘忍，女人本沒有什么錯。戰(zhàn)爭對于她們來說是無辜的，可是戰(zhàn)爭中沒有人能幸免，對于沒有軍紀(jì)的日軍而言，更是她們?yōu)碾y。

兩個日本兵舉起滴血的刺刀，在屋里繼續(xù)掃蕩。在里屋有一堆谷殼，女人活著的時候時不時地看向這里。高橋健三端著刺刀走到谷殼堆邊上，用刺刀挑開谷殼時，細(xì)碎的稻殼像金黃的雪片簌簌墜落，露出蜷縮在里面的少年。

原來谷殼堆里藏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大約有十四五歲，他像受驚的幼獸，沾滿糠屑的睫毛劇烈顫抖著，喉結(jié)在布滿煤灰的脖頸上滾動——那些煤灰是母親今晨顫抖著手指為他抹上的，母親沒有別的辦法保護(hù)孩子，她能做的只有這些。

金子安次粗暴地拽住少年糊滿谷殼的耳朵，灰褐色的糠皮從發(fā)間簌簌抖落，仿佛某種不祥的讖語。那個已經(jīng)精神失常的母親，在危難到來前將孩子藏在了谷殼堆里。她之所以沒有逃走，是因為她要保護(hù)孩子。

這個孩子也必須殺掉！高橋健三滴血的刺刀抵住了孩子的胸口，嗜殺的高橋老兵眼里閃爍著惡獸的兇光，手指緊緊地握著槍柄。金子安次為這個少年求情，可是高橋健三是老兵，新兵必須聽老兵的，金子安次不得不聽從。

當(dāng)刺刀捅進(jìn)少年腹部時，金子聽見了黏膩的聲響，像是潮濕的麻布被撕開。少年喉嚨里涌出的不是慘叫，而是類似幼犬嗚咽的短促氣音。他的手指摳進(jìn)樹皮縫隙，指甲蓋翻起時帶出暗紅的木屑，與腹部汩汩涌出的鮮血混在一起，在干裂的土地上蜿蜒成詭異的圖案。

兩個窮兇極惡的日本兵，污辱并殺死了試圖保護(hù)孩子的母親，又殘忍地用刺刀殺死了孩子。當(dāng)刺刀挑起孩子的身體，狠狠地摔在小院子的籬笆上時，不甘心就此死去的一雙小腿還在亂蹬……

戰(zhàn)犯的哭泣

那天他們離開村子后，不久就遭到了游擊隊的報仇，高橋健三被手榴彈炸得七零八落，金子安次被炸成了重傷，成為了游擊隊的俘虜。游擊隊的報仇來得很及時，他們?yōu)檫@一對母女和鄉(xiāng)親們報了仇。

兩年后的深秋，金子安次被作為戰(zhàn)俘關(guān)入了撫順戰(zhàn)犯管理所，他用顫抖的筆寫下了這段回憶。他這樣說道：

“女人坐在磨盤上苦笑，日本兵犯下禽獸暴行。我殘害了一對可憐的母子，這是我犯下的罪惡！”

特赦大會

注：金子安次戰(zhàn)犯，1945年以后在撫順戰(zhàn)犯管理所改造，1955年在中國關(guān)押十年后被特赦釋放遣返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