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中國文藝圈,版權意識還像剛學走路的小孩。電視臺播什么觀眾看什么,沒人想過演員的節目被刻成光盤賣錢算不算搶劫。
那年陳佩斯和朱時茂發現央視柜臺擺著他們的春晚小品光盤,定價38塊一張——相當于普通工人半天工資,封皮上連創作者名字都懶得印。找上門理論時,對方甩過來的那句“我就出了你能怎么著”,活脫脫是黃世仁對楊白勞的臺詞。
這場景擱現在能上熱搜爆三天,可當年大多數人只覺得:央視用你節目是給你臉,怎么還較上真了?
陳佩斯掄起法律大錘砸向央視那年,老百姓才頭回聽說“表演權”這詞。
166萬索賠金額嚇得報紙排版員手抖——當時北京三環一套房也就這個價。官司打贏了,33萬賠償金像記耳光抽在行業臉上,可這錢買不回春晚報幕單里消失的名字。
媒體鋪天蓋地說“封殺”,卻沒人注意他消失前最后的小品《王爺與郵差》,謝幕時道具失誤、麥包脫落,他在無聲表演里完成的悲喜劇,早埋下退場的伏筆。
種石榴樹那兩年,陳佩斯穿著20塊錢的膠鞋在地里嫁接枝條,比排小品還較真。
鄰居看見影星扛鋤頭以為在拍戲,哪知道他是真窮到要借280塊交兒子學費。
話劇場第一排觀眾能聞到他襯衫上的樟腦丸味——那是他唯一一件沒打補丁的演出服,從春晚戲服箱底翻出來的戰袍。排《托兒》時他摳演員的傻笑角度,非要精確到露出八顆牙,“假笑比哭還難看”的咆哮震得排練廳吊燈晃。
這種偏執在《金牌喜劇班》里變本加厲,某學員演碰瓷老頭,他直接躺地上示范:“被車撞飛是拋物線,不是自由落體!”
朱時茂爆料老搭檔臥室藏著1984年《吃面條》的油印劇本,空白處寫滿“此處觀眾該笑3秒”。
三十年后陳佩斯在抖音發排練視頻,年輕演員喘著粗氣問:“陳老師,幽默也要量血壓嗎?”鏡頭外傳來沙啞回答:“上次觀眾笑夠7秒的包袱,在《主角與配角》?!边@話聽著像自嘲,翻開他給中戲學生編的教材,第17頁明明白白印著:喜劇的黃金分割點是讓觀眾笑中帶淚,不是拿搔癢耙咯吱人。
現在看陳佩斯就像武俠小說里退隱江湖又重出山門的高手,央視舞臺是他的第一個擂臺,版權官司是那封戰書。區別在于他種完石榴樹又殺回劇場,帶著滿身泥土味繼續較真。
某次高校講座,臺下學生追問“到底有沒有被封殺”,老頭把保溫杯往桌上一墩:“我要真想賴著不走,現在謝幕詞得念十分鐘!”這話戳破個真相:藝術家的脊梁從來不是被壓彎的,是自己選擇挺直的姿勢。
當《驚夢》謝幕時滿場觀眾自發哼起《吃面條》的調子,那些年在春晚“消失”的日子,早就被他用更好的方式贏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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