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有一位“精神父親”羅伊·科恩。
在美國左派的眼中,科恩這人,堪稱十惡不赦,被他們形容為“毒蛇”“惡棍”。早些年,他作為麥卡錫的助手而聞名天下,后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大家幾乎遺忘他了,特朗普參選總統,他才又一次被老特的競爭對手從墳墓里挖出來鞭尸。
其實關于他的媒體報道還是很多的,還有各類傳記,不少電視劇、電影的角色也以他為原型。2019年,導演馬特·泰恩豪爾還拍了一部關于他的紀錄片,叫《我的羅伊·科恩在哪兒》。某字母站也有關于他的HBO紀錄片。有興趣大家可以去找來看看。我們今天做個簡單了解,以后有機會可以細寫下此人的傳記。
1927年,羅伊·科恩出生于紐約的一個猶太家庭,他父親阿爾伯特·科恩是法官,母親多拉·馬庫斯來自猶太豪門,家族產業涵蓋銀行、鐵路和Q-tips棉簽品牌等。所以科恩算是個富二代,不過幼年時,據說由于他母親的控制欲極強,導致他的性格有點扭曲。
20歲,他從哥倫比亞法學院畢業。上世紀50年代,他在美國司法部擔任助理檢察官,參與過“顛覆活動”調查,是擅長搞“紅色恐慌”的議員約瑟夫·麥卡錫所領導的參議院小組委員會首席顧問。
1960-1970年代初,此人因股票欺詐、妨礙司法公正、作偽證、賄賂、勒索、敲詐和提交虛假報告,而被多次起訴。但1964年、1969年、1971年他都成功躲過了起訴,無罪釋放,聯邦政府的臉都丟盡了,也沒扳倒他,科恩卻在一旁雙手插兜地嘲笑:“你奈我何?”
這種多年來躲避法律制裁的本領,給他賦予了某種“神秘感”,以至于,越來越多人不再視他的斑斑劣跡為毒瘤,反而對他崇拜有加。
這也算是美國社會的獨有特點,即對各類能躲避訴訟的人,有一種浪漫主義的想象,誰能躲避法律的懲罰,誰就越有魅力。
這聽起來很奇怪,因為大家印象中,美國是“法制社會”。實際上,但恰恰過分張揚所謂的“法制社會”,人們才對越有本事鉆法律空子的人越崇拜,這是因為,鉆法律空子,不是推翻法律本身,反而能證明非常懂法,而只有懂法才能玩法。
這有點類似互聯網上的一些黑客,雖然各種鉆空子,可人們卻老覺得他們肯定是技術大神,無限崇拜。科恩和特朗普,其實都有這層“法律黑客”的光環。
科恩的姑媽,最寵愛他,曾這樣評價他:“一個被寵壞的獨生子。”他被鼻梁傷疤破壞的臉上總是掛著“傲慢輕蔑”與“喪家犬神情”的混合體,仿佛“在噘嘴挑釁與怒目而視間游移”。
據說,他買東西經常不付錢,好像故意挑釁、逼債主起訴他。所以從裁縫、鎖匠、汽修工到旅行社、倉儲公司、信用卡機構、文具店、辦公用品商,都告過他。他的傳記作者尼古拉斯·馮·霍夫曼說,“無論敵友的錢,他都賴”。
他也拒絕繳稅任何稅款,以至于累積欠稅達數百萬美元。因為他認為,稅金流向了“吃福利的懶漢”“政治掮客”“臃腫官僚”和“仇恨美國的國家”手里。
他頻繁地嘲諷美國國稅局是“美國最接近納粹或蘇聯的機構”。國稅局的傳票,被他直接扔進廢紙簍。
——但眾所周知,美國的流氓、黑手黨,不怕美國警察,最怕的就是國稅局。1920年代美國最著名的黑手黨阿爾·卡彭就是被國稅局給整進監獄的。但科恩,毫無懼色。
科恩不知道禮貌是什么東西,習慣用手從盤中抓食。他也不知道交通規則是什么,遇到紅燈,經常命令給他開車的司機:“沖過去!”有時候還憤怒地搶司機的方向盤、猛按喇叭。
他這人也很矛盾,他是猶太人,可他卻憎恨猶太人,他是同性戀,可他卻仇視同性戀,公開罵同性戀是***,還說他們危害兒童。可以說,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好斗的外表,實際也是一種偽裝。
在法律界,他習慣使用“拖延、詭辯與謊言”取得勝訴,因此臭名昭著。他辯護時毫無條理,對細節漠不關心,倚仗的不是庭前充分的準備,而是庭審時好斗的氣勢、性格,以及橫跨兩黨、從紐約權錢俱樂部到華盛頓白宮密室無與倫比的人脈網。
他對《閣樓》雜志說,“我的公眾形象與眾不同,不是那種按小時候收費的庸碌訟棍,而是絕不任人擺布的硬茬”。客戶因此叫他“斗牛犬”,其中不少客戶是無惡不作的黑幫大佬。
他也知道自己的“精準客戶群”,就是這幫不怎么光彩的富豪、惡棍,所以塑造形象時,也往這方面靠。普利策獎得主默里·肯普頓寫道:“科恩渾身上下散發的氣質,精準地吸引著那些見不得光的富豪。”
英國歷史學家埃里克·霍布斯鮑姆曾說,“在法律與規則被金錢和權力碾壓的世界里,在能通過巧取豪奪彰顯精英身份的世界里,科恩建立了自己的法律與政治事業。”
特朗普,就是被科恩吸引過去的不怎么光彩的富豪。
除了他爹之外,科恩是特朗普利用最多的人。
1973年,美國司法部起訴特朗普家族旗下數千套公寓存在種族歧視租賃行為。特朗普首次聘請科恩其辯護。自此,整個70年代-80年代,科恩一直是特朗普事業騰飛不可或缺的推手。對正處于人格形塑期的特朗普而言,科恩是堪比他的再造之父。
科恩傳授的行事準則,貫穿了特朗普的發跡之路和后來的總統競選活動,以及咋咋呼呼的總統任期。這套方法論包括:
轉移視線、絕不退讓、永不認錯、循環往復地撒謊攻擊、竭盡所能博取關注、無論如何宣稱勝利——核心要訣是篤信混亂與恐懼的力量,表現一種“不服就來證偽”的狂妄。
——這次關稅大戰,是不是就非常典型?最近,老有人在那煞有介事地分析特朗普的關稅戰是下一盤大棋,一會海湖莊園協議曝光,一會史蒂芬.米蘭“星際之門”深謀遠慮。
這種“大棋觀”,跟前幾年我們這邊停個電居然引出一堆的“大棋分析師”類似,本質是面對特朗普的威脅時的恐懼。特朗普這人,是個沒有秘密的獅身人面像,遠看大石頭,近看石頭大。他做事憑直覺的,玩恐嚇敲詐勒索,你怕了就真輸了。
他懂什么“交易藝術”、經濟學呢?他寫了三本書,三本書找了三個人代筆——最搞笑的,是我還看有人引用他找人代筆的《交易的藝術》來論證特朗普厲害,其實他本人有沒有看完這本書都是個問題。很多人以為他是億萬富豪、一國首腦,肯定有兩把刷子,其實美國歷史上的草包總統、笨蛋富豪多了去了。
真實的情況是,他破產N次,躲避各類訴訟數十次。他的優勢,是沒有任何底線和原則。對于這種流氓,你認真、細究,反而容易猜錯他的意圖。我不是主張輕敵,是因為他隨時都會變卦,你以為他“這樣”,他知道你的“以為”后,他第二天吃個早飯后可能就不是那樣了。
特朗普,是科恩最貪婪最得意的門徒與受益者。他不僅教育、教導特朗普,還把他引薦給能將他包裝成“神”的人。所以特朗普就是科恩包裝、教育和鍛造出來的。
特朗普集團早期高管路易斯·桑夏因說,“特朗普愛科恩,為什么?因為他夠狠。”但實際上,特朗普更狠。
1984年10月,科恩被確診感染HIV病毒。但他不想承認,堅稱自己得的是肝癌。
直到生命盡頭,他仍拒絕承認自己是同性戀,也拒絕承認患有艾滋病。但他的男友之一華萊士·亞當斯在一個紀錄片中吐露了一切。其實所有認識他的人都心知肚明。
當隨著他的身體日漸虛弱、利用價值驟減,科恩令人畏懼的“神通”開始衰退,特朗普也逐漸將法律事務轉交給了其他律師。
他偶爾會給科恩打個電話,說幾句寒暄的客套話,或邀他到海湖莊園吃個晚餐。但任誰都知道,特朗普已經拋棄了他的這位“精神父親”。科恩身邊人說,“特朗普像甩掉燙手山芋一樣拋棄了他”。
到1985年底,科恩身體完全垮掉了,臉色蒼白、虛弱消瘦。他的右眼布滿蛛網一樣的血絲,神志恍惚,聲音顫抖、模糊不清,不得不用一只手按住另一只發抖的手。
在新年派上,他的別墅前豪車排成兩列,賓客名單依舊星光熠熠。科恩勉強打起精神,穿上鑲亮片的白色晚禮服與紅色領結,但他的頹態已再也掩飾不掉了。當時在場的藝術家安迪·沃霍爾在日記中寫道,““天啊,他看起來已病入膏肓”。
與此同時,美國國稅局找上了門,扣押了他的聯排別墅和康涅狄格州格林威治的度假屋,追討700萬美元欠稅。紐約州律師協會也步步緊逼,指控他挪用客戶托管資金、偽造客戶遺囑簽名、向華盛頓特區律師協會撒謊,據此啟動了取消他的律師資格的聽證會。
特朗普、紐約洋基隊老板喬治·斯坦布倫納、電視名人芭芭拉·沃爾特斯、律師艾倫·德肖維茨和保守派專欄作家巴克利等,曾一同為科恩的人品作證。但1985年6月底,科恩還是被被吊銷了律師執照。紐約州最高法院認定他“違背職業道德”“有失專業水準”。
公開場合,科恩還是一貫嘴硬,說裁決者是“一幫廉價政客”“一群蠢貨”“無名之輩”,宣稱自己“毫不在乎”。但事實上,與律所合伙人托馬斯·博蘭交談時,他潸然淚下,意識到了人生的悲慘終局。
人生的最后階段,科恩立了一份遺囑,試圖吃安眠藥自殺,可悲劇的是,他連藥瓶都抓不穩。
1986年7月初,他的秘書蘇·貝爾見過他一次,他說,“我從正門進來時,他正被人攙扶著下樓梯,兩個男人架著他,他瘦得可怕,瘦骨嶙峋的臉上布滿病容,嘴唇周圍長滿鵝口瘡”。
一個月后,科恩離世。約400人聚集在紐約地標建筑市政廳音樂廳參加他的追悼會,到場者盡是他的舊日擁躉:傳媒大亨羅伯特·默多克、政治操盤手羅杰·斯通,以及特朗普等。
眾人追憶他的忠誠、幽默與睿智,稱他是“對八卦有著病態興趣”的愛國者。他的擁躉們將他的死歸咎于“自由派建制”“媒體”和“政治對手”的圍剿。但科恩的表親馬庫斯卻說:“善惡終有報,你能一時躲掉法律的懲罰,又怎能躲避命運的戲弄?”
科恩死后,許多人想的是,作為科恩的“精神兒子”,特朗普是否也會像科恩一樣山窮水盡、被命運的海嘯吞沒?還是說,他會一直受幸運女神的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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