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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凌弋弋
在K-Pop行業最具全球辨識度的團體BLACKPINK進入第九個年頭時,四位成員開始嘗試一件頗具風險的事:以個體身份出發,挑戰更廣闊的音樂疆域。
團體沒有徹底解散,而是選擇了一種“松綁”的合作關系:組合活動繼續存在,但個人發展完全放權給成員自己。
這一轉向在K-Pop語境下并不尋常。對于一個被訓練體系高度規訓、品牌極度統一的超級女團來說,允許個體去外部市場尋找聲音和身份,意味著放棄原有體制的部分控制權,也意味著進入一個難以預期的新敘事。
這場由Rosé(樸彩英)、Jennie(金珍妮)、Lisa和Jisoo(金智秀)分別主導的“出走”,在一定程度上預示了K-Pop產業全球化的新階段。
成為自己
自2023年末起,BLACKPINK的四位成員陸續簽約國際大廠牌,并發布以英文作為主要創作語言的個人作品,合作對象也多為歐美主流音樂人。
這些作品不僅展現了她們在音樂風格上的差異化嘗試,也釋放出一種共通的意圖:開啟一場分散卻同步的試驗,各自嘗試跳出K-Pop固有體系,進入全球流行音樂市場的中心地帶。
這種意圖,單在作品中便已經體現得淋漓盡致。盡管四人的作品風格各異,但都能聽出這樣一個共同點:成為自己,給自己寫人生劇本。
Rosé在2024年秋天發行了首張個人錄音室專輯《Rosie》,整張專輯圍繞“記憶與告別”這一主題展開,從編曲到敘事都帶有濃厚的獨立流行樂色彩。她與Bruno Mars合作的主打歌《APT.》席卷全球,并打入Billboard Hot100前十。
《Rosie》并沒有試圖復制BLACKPINK的流行公式,而是通過抽離和回望,建立起一套更個人化、也更耐聽的表達體系。如今的Rosé更像是一個獨立敘事者,以極具辨識度的嗓音與情緒張力勾勒出屬于自己的音樂輪廓。
Lisa的《Alter Ego》是一次徹底的身份建構實驗。這張專輯包含15首歌曲,每一首都與一個“角色分身”對應,試圖通過多重視角拆解公眾對“Lisa”這一符號的單一認知。
從復古電子到暗黑說唱,從泰國傳統元素到科幻概念美學,Lisa在極強的舞臺控制力之外,首次顯露出對敘事邏輯的掌控欲。這種“人格劇場式”的編排策略,與她在視覺上不斷切換的造型語言相呼應,使得整張專輯像是一部結構復雜的時尚電影。
Jennie的《Ruby》則是一份近乎赤裸的自我宣言,也是她最明確的一次品牌重塑。整張專輯圍繞“自我掌控”這一概念展開,從音樂到MV再到社交平臺上的話語構建,她持續輸出一個信息:她不再是那個被設計的“it girl”,而是一個主動操盤的敘事者。
Jennie在接受訪談時坦言,“Ruby”這一標題來自她母親送她的第一枚寶石戒指,也是她個人成長記憶中最具象征性的一部分,她據此建立起一個兼具脆弱與力量的女性形象。
相較之下,Jisoo的《Amortage》更接近于傳統K-Pop美學,卻同樣不失個人表達的清晰度。她并沒有嘗試與原有體系“割裂”,反而以“修復”為路徑,在熟悉的結構中注入個人色彩。
視覺上,Jisoo延續了一貫的優雅形象,但在細節中加入了更多不協調的元素,比如在古典服飾中加入解構剪裁,在抒情段落中加入輕微的beat錯位。這些微妙的不一致,正是她重新構建個人身份的痕跡。
獨立,但不叛離
與韓娛舊有“解約即背叛”的敘事不同,BLACKPINK四人的“單飛”并非激烈對抗系統,而是對系統邊界的重新協商。
“協商”的第一步是獨立自主。四位成員與YG娛樂達成單飛不解散的協議之后,都創辦了各自的公司:Jennie成立了ODD ATELIER,Lisa創立了LLOUD,Jisoo推出了BLISSOO,Rosé盡管經紀約仍然在YG旗下的THE BLACK LABEL,但也創辦了自己的版權公司Dream APT Publishing。
與其說這些是傳統意義上的“個人工作室”,不如說是她們對自己品牌掌控權的一次重新分配嘗試。從音樂平臺上的版權標注可以看出,BLACKPINK四位成員通過創辦個人公司,已基本實現了對自身音樂作品的版權主控。
四人的作品都以個人名義或個人創辦的公司獨家授權給唱片公司使用
這意味著她們不再只是表演者,而是真正介入到作品的產權與分潤結構之中。這在以“訓練—包裝—分發”為主軸、藝人對內容產權掌控極低的K-Pop系統中,是極為罕見的現象。
某種程度上,這也讓她們的“獨立”不止停留在表達維度,更觸及了產業權力結構的核心。從此,她們不再只是韓流工業系統中的一部分,而是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平臺,并因此得以主導個人敘事。
主導個人敘事是藝人獨立發展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步。在K-Pop訓練系統中成長起來的她們,天然對“協同”這一邏輯高度熟悉:唱、跳、造型、媒體表達——一切都要協同,甚至趨于完美。但這一次,她們選擇打破這種“協同”,構建“我是誰”這樣一個新的敘事方向。
Jennie在與Zane Lowe的訪談中提到,這段獨立制作期是她第一次“真正認識自己”;Rosé也曾說,BLACKPINK像是她的“另一個我”,而《Rosie》才是她真實生活的記錄。
Jennie
這些發言顯然經過深思熟慮,也有著明顯的策略成分,但依然透露出她們的真實處境:長期被包裝為一個整體品牌形象的協同型偶像,在開始真正面對“我是誰”這個問題時,必然會遭遇某種糾結。
但她們沒有主動拋棄BLACKPINK這個身份,而是嘗試在保持關聯的前提下建構新的個人坐標。這種“不過度叛離”的策略,使得她們得以在最大程度保留原有粉絲群體的支持基礎上,完成從愛豆到獨立藝人的過渡。
K-Pop的下一個階段
BLACKPINK四位成員的個人項目不僅是音樂上的突破,更是K-Pop全球化路徑的轉折點。
國際唱片業協會IFPI早前發布的《全球音樂報告2025》顯示,2024年,韓國錄音產業的收入下降了5.7%,十年來首次下滑。看起來,K-Pop的傳統模式已經碰到了增長的天花板。
以HYBE和S.M.娛樂為代表的韓娛巨頭過去一年都在積極布局全球市場,推出更多全球化團體,但在一些韓國業內人士看來,相比“團體全球化”,“藝人個性化”或許更加重要。
過去十年,K-Pop的向外輸出主要依賴偶像團體,以強視覺符號、群體氛圍和訓練有素的舞臺控制力征服世界。但在今天,面對社群推動的個性經濟與歐美主流市場對于“個體聲音”的偏好,K-Pop也不得不思考如何輸出更多“有面孔的個體”,而不僅是“統一的品牌”。
BLACKPINK的個人發展路徑給K-Pop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一個偶像可以在系統內獲得基本訓練,然后走向全球體系進行二次塑造。
同時這也意味著K-Pop公司與藝人之間的權力結構正在發生松動,甚至藝人和韓國娛樂圈之間的關系也在重構,Rosé退出韓國音著協就是最好的例子。
當然,由于作為團體的BLACKPINK仍然存在,四位成員不可能跟K-Pop完全分隔,她們在制作中的自主程度也受到合約、市場、原生品牌形象的多重限制。但起碼四人不再完全依附系統,而是擁有部分音樂話語權、時間安排權,甚至自我定位的自由。
BLACKPINK的四位成員用不同的方式證明了:她們既是K-Pop系統的產物,也是能夠穿越這個體制、定義下一個階段的變量。在這個行業越來越重視“全球語法”的今天,她們的獨立實驗,也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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