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林慧，今年48歲，初中學歷，離異，現獨自一人住在小縣城的一套老舊兩居室里。

年輕時候在鎮上的棉紡廠上班，后來工廠倒閉，我就擺了幾年地攤，賣衣服、賣鞋子，什么賺錢做什么。

現在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就在縣城一家小超市里做收銀員，每月三千出頭的工資，勉強夠生活。

我離婚已經快十年了，前夫是個脾氣暴躁的男人，喝了酒就動手，還欠了一屁股債。

離婚后，女兒歸了我，后來她考上了外省的大學，畢業后在省會城市工作成家，現在也有了孩子。

她不是不孝順，只是自己也不容易，一年最多回來兩次，除了過年就是中秋，不過她每月會給我打點生活費，我也不想給她添麻煩。

這幾年，我的生活過得波瀾不驚，每天超市、回家，周末去早市買點菜，再和鄰居老太太們坐院里聊會兒天。直到有一天，手機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號碼，一接通，那頭傳來一個聲音：“姐，是我，阿杰。”

我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是我舅舅家的表弟，阿杰。那個曾在我家住了六年，后來考上研究生后便漸漸斷了聯系的男孩。

他怎么突然打電話給我？十年沒聯系的人，為什么現在想起我來了？

02

阿杰比我小九歲，是我姨媽家的兒子。他家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家里孩子多，條件特別艱苦。

他爸媽身體不好，家里又窮，供不起來幾個孩子讀書。阿杰從小就聰明懂事，學習特別好，小學、初中都是年級第一。

那年我離婚，正好舅舅來家里走親戚，看到我一個人帶著女兒，家里空出個房間，便試探著說：“慧啊，阿杰明年要讀高中了，我們家真是供不起了，要不你讓他來你那兒住？你看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也不孤單。”

我一開始還有些猶豫，畢竟一個男孩住家里，總歸不方便。但轉念一想，我自己也是從苦日子過來的，阿杰又是親戚家的孩子，我要是能幫他一把，將來他出息了也不忘這份恩情。于是我點了頭。

那年他剛滿十五歲，背著一個舊書包，站在我家門口，臉曬得黑黑的，眼神卻亮得像星星。

“姐，我會好好讀書的，不會給你添麻煩。”

我笑了笑：“進來吧，這里以后就是你家。”

從那天起，我家多了個“兒子”。

阿杰確實沒讓我失望。他自覺性特別強，早上六點起床背書，晚上十二點還在做題。女兒比他小兩歲，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后來也被他帶動著學習起來。家里雖然不富裕，但那幾年，我們仨倒也過得簡單溫馨。

我每次去菜市場，總會多買點肉，說是為了孩子長身體。

哪怕自己吃咸菜蘸飯，也要保證他和女兒有雞蛋、牛奶。

我記得有一次冬天特別冷，家里暖氣壞了，我心疼他學習太累，就省吃儉用給他買了個電暖器。

那時候我的手已經凍裂了，但看到他坐在桌前，臉上還泛著光，我就覺得值。

后來他考上了重點大學，又考上研究生。那天他興奮地抱著我說：“姐，我成功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報答你！”

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你能有出息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他上研究生那年，我們聯系還算頻繁。他每月會打個電話，逢年過節也會寄點小禮物，有一次還寄了條圍巾，說是自己打工掙的錢買的，我收下了，眼淚卻在眼眶里打轉。

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電話越來越少，微信不回，電話也總是關機。我以為他忙，沒放在心上。直到后來，徹底沒有了消息。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哪座城市，做什么工作，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還是他覺得我這個“姐姐”身份尷尬，不愿意被人知道他曾寄住親戚家？但更多的時候，我寧愿相信他只是太忙了，忘了聯系。

直到他打來那個電話。

“姐，我能來看看你嗎？”

我愣了一會兒，說：“當然能，你家門永遠為你開著。”

三天后，他出現在我家門口。穿著西裝，提著兩個大袋子，頭發打理得一絲不亂。可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的光鮮，而是他眼中的疲倦和羞愧。

“姐，我這些年……對不起。”

我把他拉進屋里：“別說這些，回來就好。”

他坐下后沉默了很久，終于開口：“我這些年過得并不好。研究生畢業后進了大公司，確實賺了點錢，可后來投資失敗，欠了一屁股債。老婆跟我離了婚，我也被公司開除……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才想起你。”

我聽著這些話，心里五味雜陳。

我曾以為他已經功成名就，事業有成，沒想到現實卻是這樣。

“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他低頭：“我……想在這邊重新開始。姐，我能在你這里暫住一陣嗎？”

我看著他，那個曾經在我家餐桌前背書的少年，如今低眉順眼地坐著，像極了當年剛來的樣子。

我點了點頭：“你住多久都行，這里永遠有你一張床。”

他眼圈紅了。

接下來的日子，他在我家住了一個月。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回來幫我做飯洗碗。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想重新開始。

鄰居們問我：“這是你兒子嗎？長得挺精神的。”

我笑了笑：“不是，是我弟弟。”

他們都投來羨慕的目光：“真有福氣，有個這么孝順的弟弟。”

我沒說話，只是心里某個坎，慢慢松動了。

03

阿杰后來在縣城找到了一份教師的工作，雖然工資不高，但穩定。他租了房子，離我家不遠，常常來陪我吃飯，幫我買菜、拎米。

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當年我沒有答應他住進來，他是不是就不會有機會讀書？如果我當年計較得多一些，他是不是這輩子就徹底改變了命運？

可我慶幸我沒有后悔。

他也常說：“姐，你就是我再生的娘。”

我笑著打他一下：“別肉麻。”

他回我一個笑：“你是我這輩子最親的人。”

我知道，人生沒有白走的路，也沒有白付出的情。

有些感情，也許會暫時被時光掩蓋，但終究會在某個時刻，重新發芽、生根。

阿杰找回了我，我也重新擁有了一個家人。

未來會怎樣我不知道，但這一刻，我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