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美利堅合眾國立國二百四十四載，南北相爭之患未嘗絕也。

昔者華盛頓開國，以聯邦之制安十三州，然南北異俗，漸成水火，至林肯秉政，裂土之禍終不可免，刀兵四起，伏尸百萬，雖以聯邦之勝弭亂，而裂痕潛藏，未嘗稍減。

今觀加州訟聯邦事，其勢洶洶，猶見昔年分疆裂土之兆，豈非天命循環，南北之劫復至歟？

加州者，西陲巨擘也，擁四千萬眾，歲入可敵法蘭西全境，其地富甲天下，硅谷控數字之樞，好萊塢執文教之牛耳。

自特朗普踐祚以來，屢與聯邦相齟齬：筑墻限墨，則加州自設庇護之州；退巴黎氣候盟，乃獨舉減排之旗。

丁酉年以降，訟案凡五十余起，尤以庚子年疫情賑濟之爭為烈。當是時也，聯邦扣抗疫金帛，加州牧紐森怒斥："此非治國之道，實暴君之行！"竟自組聯盟，與東岸十州互濟有無。

觀其行止，儼然諸侯合縱之勢。

其法理之辯尤可玩味，加州大法官群起而攻，每援憲法第十修正案為劍，謂"未授聯邦之權皆屬諸州"。

昔年南卡羅來納州以此抗關稅，今西海岸效之，雖云時移世易，而聯邦與州權之爭，竟如輪回再現。更有激進者倡"加州脫美論"，雖未成主流，然網絡間"#Calexit"之號日盛，民心向背可見一斑。

試觀今昔之變，其相似有三：

首在經濟分野。昔者南方植棉，賴黑奴耕作；北方興廠，倡自由勞工。今加州執科技文創之牛耳，視中西部傳統產業如敝屣。硅谷巨賈多捐金民主黨，與特朗普所恃之藍領勢同冰炭。

次在價值之爭。舊時蓄奴存廢關乎國本，今者移民政策、氣候協定、醫保制度等，皆成不可調和之矛盾。

三在憲政危機。林肯時代，南卡自行宣布聯邦法律"無效"，今加州議會通過SB54法案，明令州吏不得協查移民，此所謂"州權否決"之現代版也。

然相異者亦彰：昔時矛盾集于單一議題，今則呈全方位對抗；往日地理分野判然，今都市與鄉野之裂勝過南北之別；尤可慮者，社交媒體推波助瀾，使對立情緒呈指數級擴散。

推特之上，特朗普斥加州"無法無天"，紐森反譏"白宮瘋人院"，唇槍舌劍，較之19世紀報刊論戰，烈度何止百倍。

察今之勢，其發展不外三途：

上者，聯邦與州重修舊好，此需執政者懷林肯之襟抱，行羅斯福之新政，于移民、環保等事另辟蹊徑，然觀特朗普"極限施壓"之術，紐森"誓死抗爭"之態，和解之路荊棘滿布。

中者，形成"二元聯邦"，加州及其盟州自組政策聯盟，在氣候、醫保等領域另立章法，形成"國中之國"。

下者，則憲政危機全面爆發，或有州嘗試公投脫美，雖未必重演內戰烽煙，然法律戰、經濟戰恐難避免。

尤可注意者，美軍十大基地有六在加州，硅谷更掌國防科技命脈，若真走到憲政破裂地步，軍事忠誠如何歸屬？此誠昔年南軍所未遇之困局也。且今全球化時代，加州若生變，中、歐、俄等勢力必乘間而入，其危殆又非19世紀可及。

昔司馬遷作《史記》，于《平準書》中嘆："物盛而衰，固其變也"，美利堅以聯邦制消弭州權之爭二百載，今技術革命重塑經濟版圖，身份政治加劇群體對立，舊制已顯捉襟見肘之態。

加州訟聯邦事，看似法律爭端，實為時代巨變之先聲，南北戰爭固不可簡單重演，然聯邦解體之虞，已非杞人憂天。

當此之時，尤需政治智慧避免重蹈覆轍。詩云："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合眾國運，且觀后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