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次被灌避子湯,崔時宜望著夫君裴乾川的書房,拿出了父親給她的御賜免死金牌。
這一次,她想通了。
她要用這金牌求圣上,允她與裴乾川和離,回邊疆當她的女將軍。
……
陪嫁丫鬟裁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一邊伺候她換上寢衣,一邊憤憤不平:
“侯爺真是太過分了!”
“京城里的人都說他浪子回頭,為您改了性,可他為何連一個孩兒都不愿留下?”
“奴婢日日看您喝這避子湯,身形都消瘦得不成樣子了,侯爺就一點不心疼?”
聞言,崔時宜眼眶紅了幾分。
她本是清河崔氏嫡長女,五姓七望,金尊玉貴。
一出生便貴比公主,自幼被父親兄長捧在掌心,何曾受過半分委屈?
可為了嫁給裴乾川,她甘愿屈尊降貴為妾三年。
這三年,她不斷告訴自己,哪怕是妾,只要裴乾川為她收心,只娶她一人,終有一天能守得月明見花開。
可現實卻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成婚三年,裴乾川每次事后,必逼著她喝避子湯。
就算她早年征戰沙場,也抵不過這般蹉跎。
她極力忍著眼淚,勉強維持僅剩不多的自尊,揮退了裁云。
春夜寒涼,崔時宜收好免死金牌,輾轉半晌還是毫無睡意。
起身散心的時候,一陣細微聲音傳入耳內。
“懿兒……”
崔時宜走近書房,下一瞬,瞳孔驟然緊縮。
月光透過窗縫落在裴乾川身上,勾勒出男子挺拔的身形,一雙平日對她漠不關心的桃花眼卻直直看著畫像上的女子,盛滿了她不曾見過的情動。
他竟看著他小娘年婉意的畫像自瀆!
許久,裴乾川才停下,視若珍寶地撫摸著畫像。
“意兒,我愛你。”
崔時宜僵在原地,月光寒涼,照得她心一片寂涼。
原來,那個床事粗暴的裴乾川,對著心尖上的人,也會發乎于情,止乎于禮。
她失魂落魄回到臥房,恍然間,借著月光看到自己蒼白狼狽的臉。
有誰能想到,她崔時宜曾是天之驕女,明媚張揚。
她能騎著最烈的照夜玉獅子,在圍場上拔得頭籌,讓一眾世家公子甘拜下風。
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揮鞭,抽打那調戲良家婦女的勛貴紈绔。
直到三年前,上元節宮宴。
裴乾川聽封天策將軍,持劍而立,越發襯得寬肩窄腰,英姿颯爽。
圣上命他舞劍,他手腕一翻,青鋒劍劍鋒急轉,在空中劃出寒芒,驚得百官屏息贊嘆。
一眾文弱臣子中,只有他意氣風發,好似一把鋒利的劍。
崔時宜望著他,眼波微顫。
一顆心,就那么猝不及防地陷了下去。
裁云攥著帕子輕聲提醒:“小姐,您心儀誰都成,可千萬別碰這天策將軍裴侯爺。”
“裴乾川的暖房丫頭和春色韻事不斷,可從未見過把誰真的娶回府。”
崔時宜驕傲地一揚下巴:“我清河崔氏之女,何時失手過?”
“本小姐會用真心讓他為我收心!”
后來,賜婚的圣旨真的下來。
得知是裴乾川主動向陛下求娶時,即便是做妾,她都欣喜若狂。
可大婚當日,她才得知他的小娘年婉意病入膏肓。
他娶她,只是為了沖喜。
書房中裴乾川的溫柔情話再次回響在腦海。
這一刻,崔時宜才恍然驚知。
他婚前的風流放縱,收心專一,全是因為他愛著一個不能愛的人——
他的小娘,年婉意。
而她崔時宜,不過是他這場禁忌之戀里的遮羞布!
北風料峭,從窗戶吹進來,吹得崔時宜渾身發冷。
金牌的邊緣冷硬,硌得她生疼,一路疼到心底。
疼得眼淚在上面摔碎。
清河崔氏世代簪纓,得圣上御賜免死金牌,以彰其功。
這塊金牌,父親一直為她留著。
原本她以為,此生都未必用得上……
擦干淚,崔時宜喃喃出聲:
“裴乾川,我會離開你,不會再自不量力了?!?br/>
次日一早,崔時宜就去了宮里。
大太監為難道:“圣上這幾日忙于政務,崔小姐有什么事,還是等半月后的宮宴再說吧。”
崔時宜只好回到侯府。
裁云為她梳妝,照例問道。
“老爺的生辰,小姐還是和往日一樣打扮嗎?”
往日為了討裴乾川歡心,她一改脾氣,連梳妝打扮都往他喜歡的賢良淑雅上靠。
可今日,崔時宜對著菱花鏡,眸光沉靜無波。
“不,把那件織金云霞裙拿出來?!?br/>她崔時宜,今日要明艷如初!
裁云眸色一怔,很快為她梳妝好。
簪上最后一根珠釵,裁云由衷贊嘆。
“小姐金尊玉貴,本就該是這般光華模樣。”
“是那裴乾川沒眼光,從前見慣了那煙花巷柳的庸脂俗粉,哪里懂得欣賞真正的牡丹!”
崔時宜指尖撫過珠釵垂落的流蘇,冰涼的觸感讓她微微一顫。
是啊,她本該如此。
嫁進侯府這些日子,宗族長輩斥她“娶此悍婦,辱我門楣”,可為了裴乾川,她還是咬牙承受。
因他喜歡溫婉嫻靜,她收起心愛的紅纓槍,笨拙地學焚香、點茶。
甚至跟著年婉意學做手帕,指尖被針扎得全是血點。
她滿心歡喜巴巴奉上,他卻一言不發,將那手帕隨手撂在一旁。
再見那手帕時,已被侯府的看門狗叼去墊了窩。
回神,崔時宜斂去情緒,登上崔家的七寶鎏金馬車。
鎮國將軍府。
崔凜大步迎來,見女兒身形消瘦,聲音不覺哽咽:“我的懿兒,受委屈了……”
主位的太子瞧見了崔時宜,起身走來。
“孤聽聞崔小姐早年馳騁邊疆,不愛京城這些酸腐之事,孤恰好得了一匹汗血寶馬,可否請崔小姐去東宮一敘?”
崔時宜抬眸,對上太子溫和含笑的眼。
心中那點壓抑許久的叛逆忽然冒頭。
裴乾川心中無她,為何她偏要壓抑自己,做那賢良溫順的妻?
反正她很快就要離開裴乾川了,放肆一回又如何。
她微微頷首:“殿下有請,是臣女的榮幸?!?br/>“永定侯到——!”
門外小廝高聲通傳。
崔時宜心跳一滯。
腳下一跛,直直朝著旁邊的蓮池栽去!
四周一片驚呼,涼水洶涌著將她吞沒。
就在她快要不能呼吸之時,一雙大手拽住了她。
她不擅水性,又被三年的湯藥傷了根基,只能任由對方將她摟在懷里拉去岸上。
才上岸,裴乾川晦暗不明的視線直直刺來。
他身旁的友人嘖嘖有聲。
“乾川,你家姨娘何時攀上了太子這條高枝?”
“這副不清不白的模樣,若是我家姨娘,我絕難接受?!?br/>裴乾川收回視線:“得太子殿下相救,是她的福氣。”
“本侯相信,她不是不守節的女人?!?br/>冷意透過濕衣浸入崔時宜骨髓。
這不是信任。
這是篤定,篤定她崔時宜愛他入骨,絕不會背叛。
也同樣因為,她在他心里……根本無足輕重!
玄袍卷著風轉身,下一瞬,裴乾川那張一向漫不經心的臉上,竟浮現出了罕見的妒意。
崔時宜心頭一跳,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游廊下,年婉意一身素雅衣裙,正與一個勛貴子弟說笑。
裴乾川幾個箭步,疾風般掠過人群,不動聲色將兩人隔開。
“這里風冷,我送你去里屋吧?!?br/>裁云匆匆趕來為崔時宜披上外袍,見到這一幕,忍不住低聲鳴怨。
“自個兒姨娘成了落湯雞,侯爺倒心疼起小娘了!那年婉意再冷,還能有落水冷嗎?”
崔時宜像是沒聽見,紅著眼盯著兩人,半晌才強迫自己收回視線。
可年婉意的聲音還是鉆入耳內。
“放開我!”
“這幾年你不管不顧,連一聲‘小娘’也不肯叫,又何必假惺惺來關心我?”
“既然你眼里沒有我這個小娘,我做什么也都與你無關?!?br/>裴乾川高大的身軀猛地一僵,竟有些無措地結巴起來。
“不是的,那是因為……我……”
他喉結滾動,后面的話難以啟齒。
崔時宜心頭一片酸澀冰涼。
還能為什么?
因為他對他的小娘,動了悖逆人倫的心思,不敢讓她知道。
年婉意帶著哭腔問:“乾川,老侯爺死了,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別這樣對我,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
裴乾川避開她的目光,聲音艱澀。
“我已經成親了,不能心里只想著小娘了?!?br/>年婉意似有所覺,轉頭看見了崔時宜。
“是因為她?”
旋即,她含淚的眸子下滿是妒恨。
“明明嫁給乾川,大庭廣眾之下卻與外男曖昧不明,合該受罰!”
話音剛落,年婉意就徑直上前。
“啪!”
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崔時宜臉上!
血腥味蔓延,還沒反應過來,第二個掌就用盡十足力氣朝她扇來。
“啪——!”
濕冷打顫的身子再支撐不住,崔時宜兩眼一黑,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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