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某個小漁村里有一老漢叫程老實。
程老實人如其名,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實人。他個兒不高,皮膚黝黑,一雙粗糙的大手長滿了老繭,那是常年在地里勞作留下的印記。他說話總是慢吞吞的,做事也從不耍滑頭,村里人都說他是"老實得連個彎都不會拐"。
這天清晨,天剛蒙蒙亮,程老實就起床了。他輕手輕腳地穿好補丁摞補丁的粗布衣裳,生怕吵醒還在睡夢中的妻子。妻子王氏這半年來一直病著,咳嗽不止,臉色蠟黃,請了郎中來看,說是肺癆,需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可家里哪有余錢買藥?程老實看著妻子日漸消瘦,心如刀絞。
"當(dāng)家的,這么早就要出去?"王氏還是被驚醒了,虛弱地問道。
程老實蹲在炕邊,握住妻子枯瘦的手:"我去趟趙富貴家,把三年前借給他的二十兩銀子要回來。你的病不能再拖了,得趕緊抓藥。"
王氏眼中閃過一絲憂慮:"趙富貴那人...能還錢嗎?"
"放心,他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當(dāng)初說好三年還的。"程老實勉強(qiáng)笑了笑,拍了拍妻子的手,"你好好休息,我晌午前就回來。"
出了門,程老實抬頭看了看天。東邊的天空泛著魚肚白,但西邊卻壓著黑沉沉的云,怕是要下雨。他緊了緊腰帶,加快腳步向村東頭的趙家走去。
趙富貴的宅院是村里最氣派的,青磚黛瓦,門前還立著兩只石獅子。三年前趙富貴說要擴(kuò)大生意,向程老實借了二十兩銀子,那是程老實祖上留下的全部積蓄。當(dāng)時趙富貴拍著胸脯保證:"老程,咱們兄弟一場,三年后連本帶利還你三十兩!"
程老實站在朱漆大門前,深吸一口氣,抬手敲了敲門環(huán)。
"誰呀?大清早的!"一個尖細(xì)的女聲從里面?zhèn)鱽恚又翘咛咛ぬさ哪_步聲。門開了一條縫,露出趙富貴妻子那張涂脂抹粉的臉。她一見是程老實,立刻拉下了臉。
"喲,這不是程大哥嗎?這么早有何貴干啊?"她擋在門口,絲毫沒有讓程老實進(jìn)去的意思。
程老實搓了搓手,局促地說:"弟妹,我找富貴兄弟有點事,他在家嗎?"
"不在!"趙妻干脆利落地回答,"去縣城談生意了,三五天回不來!"
程老實急了:"那...那能不能麻煩弟妹跟他說一聲,我家里有急用,想拿回三年前借給他的二十兩銀子..."
"什么銀子?"趙妻眼睛瞪得溜圓,"我們家富貴什么時候借你錢了?你可別血口噴人!"
程老實如遭雷擊,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三、三年前,四月十八,富貴兄弟跑我家借的,他親口說..."
"呸!"趙妻一口唾沫差點吐到程老實臉上,"窮瘋了吧你?想錢想瘋了來訛我們?滾!再敢來我報官抓你!"說完"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程老實站在門外,渾身發(fā)抖。他不敢相信,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竟然會這樣對他。那可是他全部的家當(dāng)啊!沒有這筆錢,妻子的病怎么辦?今年的田租還沒交,再拖下去,連地都要被收走了...
天空開始飄起細(xì)雨,程老實失魂落魄地走在回村的泥路上。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衫,他卻渾然不覺。路過村口的小酒館時,他聽見里面?zhèn)鱽硎煜さ男β暋勤w富貴!
程老實沖進(jìn)酒館,果然看見趙富貴正和幾個商人打扮的人推杯換盞,桌上擺了好幾個硬菜。酒是上好的女兒紅。趙富貴穿著綢緞長衫,手指上戴著玉板脂,滿面紅光,哪有一點出門談生意的樣子?
"富貴兄!"程老實聲音顫抖地叫道。
趙富貴轉(zhuǎn)頭看見程老實,臉色一變,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喲,老程啊!來來來,一起喝一杯!"
程老實走到桌前,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低聲說:"富貴,我家里實在困難,妻子病得厲害,能不能把三年前借的二十兩銀子..."
"什么銀子?"趙富貴大聲打斷他,對同桌的人說,"我這兄弟怕是喝多了,大清早就說胡話!"
同桌的人哄笑起來。程老實漲紅了臉:"富貴,你不能這樣!當(dāng)初你親口說的..."
"我說什么了?"
趙富貴猛地站起來,一把揪住程老實的衣領(lǐng)。“程老實,你說我借你的銀子,可曾立了借契?”
程老實搖搖頭。
趙富貴步步緊逼:“那可有人證物證?”
程老料搖搖頭,那是一個晚上,趙富貴半夜突然跑到家里,說自己做生意賠了本,要喝西北風(fēng)了。看到他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淚,自己心一軟,就把攢了幾年的二十兩拿了出來,連借契都沒有寫,更不要說到官府備案了。
"無借契,無人證物證,僅憑你空口白牙就說我借你二十兩,誰信!你到官府打官司也贏不了!窮鬼!自己沒本事掙錢,跑來訛詐我?滾出去!"說著用力一推,程老實踉蹌著退到門口,跌坐在泥水里。
酒館里爆發(fā)出一陣嘲笑,像一把把尖刀扎在程老實的胸口,痛得他喘不過氣來。程老實爬起來,頭也不回地跑進(jìn)了雨中。
雨越下越大,程老實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村外的月牙湖邊。湖水在雨中泛起無數(shù)漣漪,灰蒙蒙的天空壓得很低。程老實站在湖邊,淚水混著雨水流下。
"二十兩銀子...那可是幾年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攢下的的全部積蓄啊..."他喃喃自語,"妻子病重?zé)o錢醫(yī)治,田租交不上,地也要沒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程老實脫下外衣和鞋子,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湖邊,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湖心。冰涼的湖水沒過他的膝蓋、腰部、胸口...最后,他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就在湖水即將淹沒他口鼻的瞬間,程老實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托住了他的身體。他驚訝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浮在水面上,沒有下沉!
"年輕人,為何輕生?"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程老實轉(zhuǎn)頭,看見一位白發(fā)白須的老者站在水面上,手持一根碧綠的竹杖,正慈祥地望著他。老者身穿素白長袍,衣袂飄飄,竟不沾半點水漬。
"我...我..."程老實驚得說不出話來。
老者嘆了口氣:"我乃這月芽湖的湖神,守護(hù)此地已有三百年。見你面善心慈,不忍看你枉死,故現(xiàn)身相問。"
程老實這才回過神來,羞愧地說:"湖神老爺,小人一時糊涂...因家貧妻病,討債無門,才..."
湖神撫須問道:"你所討何債?"
程老實便將借給趙富貴二十兩銀子,今日討要反被羞辱的事一五一十道來。湖神聽罷,眼中閃過一絲神光。
"那趙富貴確實欠你銀兩?"
"千真萬確!"程老實急道,"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湖神點點頭:"我觀你面相,確是個老實本分之人。這樣吧,你且隨我來。"
湖神用竹杖輕點水面,湖水竟然自動分開一條路。程老實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像在陸地上一樣行走。湖神領(lǐng)著他來到湖邊一棵老柳樹下。
"在此處往下挖三尺,自有你的造化。"湖神說完,身影漸漸淡去。
程老實跪地叩拜:"多謝湖神指點!"等他抬起頭,湖神已不見蹤影,雨也停了,陽光穿透云層,照在濕漉漉的柳樹上。
程老實趕緊用手刨起了柳樹下的泥土。挖了約莫三尺深,果然碰到一個硬物——是個密封的陶罐!他小心翼翼地把罐子扒出來,用棍子刮開蠟封打開一看,里面竟是滿滿一罐銀錠!粗略一數(shù),足有二百兩之多!不知是何時埋下的,此時已經(jīng)有點發(fā)黑。
程老實又驚又喜,再次向湖的方向叩拜,然后抱著陶罐快步回家。
"當(dāng)家的!你這是..."王氏見丈夫渾身濕透卻滿臉喜色,懷里還抱著個泥乎乎的罐子,驚訝地問道。
程老實把罐子放在桌上,激動地說:"他娘,咱有錢了!你的藥錢,田租,全都有了!"他把湖中奇遇告訴了妻子。王氏聽罷,淚流滿面,兩口子準(zhǔn)備了祭品,對著月牙湖的方向連連作揖。
第二天,程老實用這些銀子請了城里最好的郎中給妻子瞧病,付清了田租,又買了一塊上好的水田,又準(zhǔn)備翻修自己家的宅子。
趙富貴聽說程老實突然發(fā)了家,連忙悄悄的打聽,又驚又疑,偷偷跟蹤他到了月牙湖邊,后來就不知所蹤。
當(dāng)天晚上,程老實做了一個夢,夢里趙富貴也打扮成一副窮酸的樣子,去跳河。結(jié)果水都漫到了胸口,也沒有所謂的湖神來搭救他,結(jié)果腳下一滑,再也沒有上來。
這個夢真實得就像他站在跟前一樣。他又驚又疑,誰知道幾天后,有人在月牙湖上打漁,網(wǎng)到了趙富貴的尸體,已經(jīng)被水泡得不成樣子,連腦袋都被湖里的王八啃掉了一半。
眾人看了都議論紛紛,都罵他背信棄義,貪心不足,這才有了如今的下場。
趙富貴的死,程老實很大的感情,雖然有了錢,但他始終保持著勤勞樸實的本性,常常接濟(jì)窮人,成了方圓百里交口稱贊的大善人。
每當(dāng)有人問起他的奇遇,程老實總是憨厚地笑笑說:"老實人不吃虧,老天爺看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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