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舉報信,十五年IPO“渡劫”。
作者 |筆鋒
來源 |投資家(ID:touzijias)
一封舉報信,十五年IPO“渡劫”。
在同仁堂的安宮牛黃丸被炒到萬元天價,云南白藥跨界賣起牙膏的當下,資本市場對中藥的熱情從未消退。但就在這個傳統與現代激烈碰撞的賽道上,一家曾在A股三次折戟兩次倒在監管問詢的“舉報門”前的中藥飲片巨頭——四川新荷花中藥飲片股份有限公司(新荷花)近日卻更新招股書,并增聘工銀國際為香港上市整體協調人,欲帶著年入12.5億的業績,叩響港交所大門。
“70%銷售額造假”“2億虛增收入”十年前的一封員工舉報信,像幽靈般纏繞新荷花三次IPO。盡管堅稱“舉報不實”,但監管問詢函卻撕開裂縫,2011年首次過會后撤回,2020年二次申報再被追問關聯交易,2024年A股輔導突然終止......三次撤退,都精準卡在監管拷問的關鍵節點。
從被員工舉報財務造假,到屢次沖刺IPO折戟,再到如今轉戰港股,這一路走來,新荷花可謂是歷經風雨。或許,新荷花最該思考的不是“如何上市”,而是“上市為了什么”。
一
市場從不健忘,一家企業連續15年在上市路上“折返跑”,背后恐怕不只是“運氣不好”那么簡單。
2011年,當新荷花首次叩開創業板大門,甚至已經過會之際,一封員工舉報信,猶如平地驚雷。舉報直指其70%的銷售額,通過虛假交易炮制,與關聯方成都國嘉聯合制藥上演“資金空轉”的戲碼。先由關聯方將大額資金匯入客戶賬戶,再由客戶轉至新荷花形成“收入”,卻根本沒有真實發貨。
盡管保薦機構和會計師,信誓旦旦“否認造假”,但證監會還是終止了審查,首次IPO折戟。
詭異的是,2020年二次沖刺創業板時,監管層再次拋出“靈魂拷問”,前次舉報涉及的虛假交易是否屬實?僅有3000平米廠房如何支撐3億元年收入?面對問詢,新荷花卻將撤單原因歸咎于“實控人持股比例低、上市動力不足”。
但別忘了,數據可不會說謊。2011年實控人江云持股29.81%,2020年父子合計持股54.95%,2025年港股IPO前更是高達65.2%。如果說第一次撤單是“動力不足”,那如今絕對控股下,為何仍要轉戰港股?若舉報純屬虛構,為何兩次IPO均因同一事件折戟?
更值得玩味的是,2023年第三次A股輔導終止時,新荷花對原因三緘其口。但結合其歷史表現,難免讓人猜測,是否又有未公開的合規問題?畢竟,財務造假的舉報,這可是資本市場的“原罪”,直接觸碰紅線。
信任危機的背后,還有著新荷花始終難以擺脫的關聯交易陰影。
招股書顯示,實控人江云曾將多家地方國企制藥公司,整合為新加坡上市公司中嘉國際,但后者最終淪為“仙股”。而新荷花被舉報的關聯方成都國嘉聯合制藥,正是中嘉國際的國內主體,江云的哥哥、妻弟曾長期擔任高管。如今新荷花剝離上游種植基地時,又將相關子公司轉讓給潛在關聯方。
看到這里,家族企業的“一言堂”模式,或許解釋了為何舉報風波后,新荷花寧愿選擇“撤退”,而非公開透明地解決問題。
二
舉報信,這一“黑歷史”或許只是表象,真正的致命傷藏在細節里。
拋開財務造假的爭議,新荷花的業績表現,同樣令人擔憂。表面看,新荷花的營收從2019年的3.64億元猛增至2024年的12.49億元,2022-2024年復合增長率27%,妥妥的“高速增長”,遠超行業年均10%的增速。但拆開數據卻發現,毛利率卻從21.1%連降至17.1%,客戶留存率從86.5%暴跌至63.6%。
原因很現實,為了搶占市場,新荷花不得不向利潤率低的醫療貿易公司、藥店傾斜銷售,這兩類渠道收入占比從2022年的52.3%升至2024年的52.4%。
更棘手的是,集采倒逼企業“以量換價”,但新荷花的成本控制能力,卻捉襟見肘。
報告期內,原材料成本占比持續攀升,而研發投入僅占營收的1.37%,22名研發人員占員工總數3.57%。當行業向標準化、創新化轉型時,新荷花仍停留在“低技術、拼價格”的泥潭中。
在2023年15省聯合采購中,中藥飲片平均降價29.5%,新荷花中選產品不得不“以價換量”。2024年全國45種飲片集采,其29個產品中標,看似擴大了市場份額,卻導致2024年凈利潤同比下滑14.24%,出現“增收不增利”。沒有技術護城河,它如何應對集采的持續沖擊?
再看現金流表現,2024年經營活動現金流凈額轉負至- 46.7萬元,存貨卻從2022年的1.62億元增至2.43億元,存貨周轉天數高達81天。更危險的是,貿易應收款已達5.66億元,占營收45.32%,相當于近一半收入都是“打白條”。一旦下游醫療機構回款放緩,資金鏈壓力將陡增。
集采之外,更深的危機在質量紅線。盡管手握GAP認證基地,新荷花卻在2024年因4批次紅花含量不達標被藥監局通報,2019年紫蘇子也曾因質量問題被查封扣押。
圖源:藥監局
圖源:企查查
在集采“價低者得”的規則下,質量控制與成本壓縮的生死平衡,或許才是懸在IPO路上的終極炸彈。
三
港股并非“避風港”。
相對A股市場來說,港股上市門檻較低,審核速度較快,這對于急于融資的新荷花來說,無疑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新荷花將港股募資用途定為擴產能、擴產中藥飲片、押注越南市場、布局上游種植,看似雄心勃勃,但這些都需要持續燒錢。很遺憾,其2024年經營活動現金流已凈流出46.7萬元,存貨增至2.43億元,應收賬款高達5.66億元。公司現金儲備僅1.44億,短期借款1.62億。
現金流緊繃下,募資能否真正用于戰略轉型,真的很難說,除非有奇跡發生。
近年來,港股流動性低迷,醫療股估值普遍低于A股。新荷花若無法講好“高增長故事”,很可能重蹈實控人江云早年運作新加坡上市企業中嘉國際的覆轍,淪為“仙股”,最終黯然退市。
新荷花的股權結構中,實控人江云父子合計持股65.2%,母親、舅舅、哥哥等親屬持股6.5%,家族總持股超70%。這樣的結構,在A股已被視為“風險點”,在更注重股東權利的港股市場,更是如此。
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舉報門”的歷史包袱,盡管新荷花接連否認造假,但連續三次A股撤單均發生在監管問詢關鍵節點,很難不讓人聯想其內控體系是否存在根本性缺陷?2024年毒性飲片收入占比13.8%,這類高風險產品若生產流程管控不嚴,一旦出現安全事故,對品牌將是致命打擊。
在此情形下,港股或許是新荷花最后的希望,但這里沒有“中藥情懷”的濾鏡。面對華潤三九、同仁堂等跨界巨頭的降維打擊,以及研發投入不足行業均值三分之一的硬傷,江云要講的已不是“中藥復興”的故事。彼時,資本市場給出的,或許不是掌聲,而是更冰冷的審視。
更諷刺的是,IPO前夜,重要股東國藥君柏套現9373萬離場,資本老手的撤退信號,不言而喻。
從舉報門到集采陣痛,從A股撤退到港股背水一戰,新荷花用15年時間演繹了一場“資本馬拉松”,但終點依然模糊,舉報疑云、集采壓價、質量風險、家族控制……
對于新荷花而言,港股或許是其最后的機會。但若不能直面核心問題,這場IPO很可能只是另一場“資本游戲”的開端,而非終點。
看看其過往應對監管問詢的態度,對舉報問題全盤否認、對撤單原因避重就輕,這樣的態度,在港股恐怕行不通。
資本市場從來只相信邏輯,不相信故事。當營收增長依賴低價集采、利潤空間被壓縮到極致、質量問題頻發、研發投入聊勝于無,即便成功上市,又能走多遠?
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比上市本身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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