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西淮
周吉靈
西淮壩,陜西略陽縣西漢水邊一處風水寶地,與我兩代人有著不可割舍的夢魘,常常縈繞我心頭,也時常讓我在夢中回想。
從宋朝起我家延續(xù)20多代世居在陜西淮壩下游嘉陵江邊周家壩,幼時渾厚的嘉陵江只有到了清明前后才逐步清澈,有著“清明江清兆豐年”之說。那時我就苦思瞑想,這一年四季清渾交替的江水是怎么形成的、來自何方?
20世紀60年代我父親負責罝口鄉(xiāng)供銷社工作,去西淮壩用木伐從西漢水放收購的數萬斤栓皮,途經東淮圈時木筏在漩渦里沉江幾經沉浮差點丟了性命,最后還是堅持駕著木筏如數交貨,保全了供銷社巨額財產而被上級嘉獎,為此父親將剛出生的我哥取名東淮,以記大難不死之禍福。因此幼小心靈中就對西淮壩的名字有著刻骨銘心的印記。
后來我溯江來到了秦嶺嘉陵谷終于找到了嘉陵江的源頭,而另一條匯流嘉陵江流經西淮壩的西漢水依然隱藏在我心底,讓我夢魂牽系。
恰在此時,我有幸走上西淮壩下游西漢水邊藥木院鄉(xiāng)鄉(xiāng)長的工作崗位。那是西漢水暴雨過后的時節(jié),沿嘉陵江通往藥木院鄉(xiāng)的道路沖毀中斷,我只好與司機驅車繞道郭鎮(zhèn)天暈地轉出大溝。突然,一條渾黃的大江橫陳眼前,寬闊悠揚的田壩阡陌縱橫臨江鋪就,一縷白墻黛瓦的村莊在層層梯田山卯下的壩子間一字排開,青煙裊裊,雞犬相聞,一派世外桃源風光。這就是我第一眼的西淮壩!就這一眼,讓我再也無法抹去西淮壩的印記。
我正在放開思緒遐想間,司機告訴我,車只能開到此,去藥木院鄉(xiāng)要沿江而下步行15公里才能到達。
收回無比羨慕的目光,踩著西漢水邊泥濘的羊腸小道,深一腳淺一腳向藥木院鄉(xiāng)方向走去,巨大的反差在我心里頓時產生漣漣波瀾。好在沒走多遠,藥木院鄉(xiāng)派來的向導汗流浹背的迎面趕來,我們一路走過風光迤邐東淮圈、老人壩、賢村,才使我心情得以慢慢平復。
當我們氣喘吁吁走到西淮壩與藥木院交界的葫蘆頭山梁時,羊腸小道卻被滑坡體從山頂直接沖入江底,洪流滾滾,驚心動魄。我與向導只好從附近采來葛藤,掛在樹梢上嘗試攀巖而過,沒想到我借力葛藤一躍而過,而向導如法炮制時葛藤一頭斷裂卻被倒掛在懸崖上,我立即伸出剩余的葛藤,拼命拽著向導拉了上來。
后來,我們立即行動,與西淮壩鄉(xiāng)聯手修通沿江簡易公路,再后來又開山劈路筑壩,同心協力建起了葫蘆頭水電站,造出了高峽出平湖的西淮仙湖盛景。
自此,我多了親臨西淮壩、探尋西漢水的機會。
西淮壩寬闊的川壩與周圍富饒深厚的土地,加之西漢水的澆灌,自古以來就是一處天然糧倉和陜甘交通要隘,曾經是西縣、廚北縣、明水縣遺址,是西漢水一顆璀璨明珠。從明清開始侯、湯、鄧、羅、梁、馬等姓戶族世居其間,逐步發(fā)達,形成了沿河川壩間的侯家莊、羅家莊、湯家莊、梁家河、東淮、賢村等群居村落,民性直,尚和美,勤農耕,崇文教,人杰地靈。
我第一次走進西淮壩村莊,僅村里一座三元橋以當地一村婦的丈夫外出四十余載未歸,仍然任勞任怨為其養(yǎng)老送終而不改嫁,被乾隆皇帝御封“貞節(jié)橋”的動人故事而嘆服;村中還有一巨大的隕石,不知何時從天外來此光臨,成為了當地千百年來的一個謎語,至今沒有人猜透。這里還走出了多位狀元舉人,把直樸為人的古風一直傳承;還有那被乾隆皇帝欲罷不能的貢品石參,至今還是全國唯一生產的地方美食特產。
我曾多次從西淮壩出發(fā)沿西漢水追尋,看這一江渾黃來自何方?最終踩著諸葛亮北伐的路線,一直溯水追蹤到甘肅天水鎮(zhèn),達到嶓冢山腳齊壽村,一股清流從山間流出,經甘肅禮縣鹽官鎮(zhèn)祁山川黃壤腹地,帶著秦人渾黃肌膚一路走來,就如天上的銀河一般。當年漢武帝西征天降甘露,發(fā)現西漢水與天上銀河相輝映,星光燦爛,就把西漢水稱作云漢、天漢,并將西漢水源頭取名為天水。這里是秦人的發(fā)祥地,至今還遺留有秦公大墓及沿江流淌的秦風秦語和秦腔,西淮壩也一直受這一江醇風的感染,說著秦腔,傳續(xù)著秦人的風范,堅強而剛毅,把一方水土耕耘得井井有條,恍若世外。
我常常被西淮壩夢濕衣巾,以致于成為我很多個夜晚驚醒后不能入的心病。多年來真想再去看看西淮仙湖中蘆葦蔥蘢的支支妙筆摩畫出的水天一色長卷,領略西淮壩山環(huán)水繞花團錦簇的田園風光,恰逢鄉(xiāng)村振興火熱的春季,全縣網紅打卡地西淮壩油菜花節(jié)花田酷跑開幕之際,應西淮壩鎮(zhèn)之約,再次走進了西淮壩。
沿著平直沿江公路西進,那仰面清澈的西淮仙湖在葫蘆頭與我撞了個滿懷,給了我滿心的清爽;已經褪去了渾黃顏色的清秀面容和我囧囧目光相觸,一下揭開了我夢中的幽簾,在我眼底充滿了流光溢彩的夢幻,碧波蕩彩,宛若明鏡,水天相映,真如仙湖。大壩下奔流而出的是滔天白浪,再也不見當年一江濁水向東流、兩岸青山相對映的惆悵思緒。
沿湖徐徐而進,岸邊蘆葦發(fā)出了新綠,充滿了支支向上的活力;村莊、農家、麥苗、油菜花倒影湖中,再現了海市蜃樓景象;新引進的中藥材含苞待放鋪滿了大地,給農戶增收埋下了伏筆;東淮圈環(huán)山漫地的金黃油菜花,勾勒出一幅地球的天眼與上蒼銀河相對視的驚天巨畫。來到西淮壩,江水環(huán)帶,田園方正,白墻黛瓦的村莊坐落其間,青煙冉冉,給金色盛開油菜花田罩上淡淡煙云,仿佛那一抹鑲金的水墨畫展現眼前;一條筆直的公路穿過村莊,串起了輻輳農戶的星光點點,與那西漢水弧形堤壩譜寫成一首婉約悠揚琵琶曲,激揚絕唱劃過我的心田,陶醉了山川大地,灌暈芳香泥土和我的縈繞于心的夢境。
我索性放飛自我,沖過西漢水大橋,向著西天一路狂奔,尋夢心魂縈繞的地方。
作者簡介:
中國作協會員、中國林業(yè)生態(tài)作協理事、陜西省作家協會理事簽約作家、《作家前線》簽約作家、秦嶺研究會理事、《秦嶺印象》《秦嶺文壇》主編、漢中市作協原副主席、政協略陽縣文史研究員、略陽縣委宣傳部三級調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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