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一百單八將中有多少好漢,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因為“好漢”在不同語境下的意思也不一樣。
武則天讓狄仁杰推薦宰相之才,原話在《大唐新語·卷十三·舉賢》中的記載是這樣的:“則天問狄仁杰曰:‘朕要一好漢使,有乎?’”《資治通鑒·卷二百七··唐紀二十三》中的記載則比較文雅:“太后嘗問仁杰:‘朕欲得一佳士用之,誰可者?’仁杰曰:‘未審陛下欲何所用之?’太后曰:‘欲用為將相。’”
如果不將上下文聯系起來分析,可能既不知道好漢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武則天要好漢做什么,而且可能會想歪了。同樣道理,如果不熟讀水滸傳,也很難精準把握好漢的含義:魯智深武松是好漢,宋江李逵是好漢,時遷段景住也是好漢,潘巧云與海阇黎裴如海一邊打得火熱,一邊還虛夸病關索楊雄“十分豪杰,卻又是好漢”。
好漢并不是什么時候都好,“好漢子”和“賊漢子”在不同地方的方言中也有不同含義,比如“好漢子”也可以理解為“好丈夫”。我們細看梁山一百單八將名單,就會發現其中別說好漢子,就是正常的丈夫也沒幾個,不正常的卻是不少,他們最不正常的表現,也只有現代人才能看得出。
梁山一百單八將中,在水滸傳中有正式妻室描述的,按座次排名先后是玉麒麟盧俊義、豹子頭林沖、霹靂火秦明、小李廣花榮、撲天雕李應、雙槍將董平、沒羽箭張清、金槍手徐寧、立地太歲阮小二、病關索楊雄,其他天罡正將妻子的描述不多或干脆沒有描述,咱們今天只看這十個天罡正將,有幾個是正常的丈夫。
之所以沒有把宋江列入“天罡十丈夫”,是因為他跟閻婆惜根本就不是夫妻——古代不是一夫多妻制,而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也就是說包括皇帝在內,也只有一個“正妻”,其他都是妾,只不過皇帝的妾等級更多,從皇貴妃、貴妃、妃、嬪到不同時代的婕妤、美人、才人、貴人或常在、答應、官女子,足有八九個檔次,武則天剛入宮的時候,似乎就是李世民的“才人”,后來才成了李治的皇后。
閻婆惜在宋江眼里,連妾室都算不上,只能算外室,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包養,宋江也沒把她放在心上,明知道閻婆惜與張文遠來往也滿不在乎:“又不是我父母匹配的妻室,他若無心戀我,我沒來由惹氣做甚么。我只不上門便了。”
“初時宋江夜夜與婆惜一處歇臥,向后漸漸來得慢了,半月十日去走得一遭。”張文遠乘虛而入是很正常的,宋江的表現是很不正常的,幸好宋江不是閻婆惜的真丈夫,要不然他就真成了梁山最不正常的“天罡丈夫”了。
宋江不正常,盧俊義也不正常,盡管盧俊義“目炯雙瞳,眉分八字,身軀九尺如銀”,但是明媒正娶柳氏整整五年,卻并無一男半女,其中肯定有一個人在心理或生理上有毛病。
智多星吳用到大名府替盧俊義“寫反詩”的時候,盧俊義三十二歲,柳氏二十五歲,那也就是說,結婚的時候,男方二十七歲,女方二十歲,如果都沒有毛病,孩子應該有兩三個了,如果真是柳氏有毛病,以盧俊義的財富聲望,小妾也應該納兩三個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萬貫家財不能沒有繼承人。
如果不被浪子燕青戳破,那么再過幾年柳氏生了兒子,就必然會成為盧家“嫡長子”,盧俊義這輩子,算是給李固打工了。
柳氏和李固的關系,不是在盧俊義被困梁山時才有實質性突破的,這一點燕青十分清楚:“主人腦后無眼,怎知就里。主人平昔只顧打熬氣力,不親女色。娘子舊日和李固原有私情,今日推門相就,做了夫妻。”
盧俊義是個失敗的丈夫,也是個失敗的“家主”:管家李固和夫人之間那點事兒,連燕青都知道,其他家人也不可能毫無察覺,似乎只有盧俊義一人被蒙在鼓里,李固和柳氏驅逐燕青,燕青不敢反抗,其他人也沒有意見,這里面的說道兒可就多了。
盧俊義無兒無女,并不能歸咎于“武功”——梁山“天罡十丈夫”中,也不全都是膝下凄涼:霹靂火秦明、金槍手徐寧、沒羽箭張清、小李廣花榮都是有妻子并有孩子的,秦明和徐寧都是朝廷軍官,有家有業生活穩定,娶妻生子再正常不過,沒羽箭張清與瓊矢鏃瓊英在戰爭中相識、結婚,戎馬倥傯“忙里偷閑”,還產下一個面方耳大的兒子,取名叫做張節:“張節長大,跟吳玠大敗金兀術于和尚原,殺得兀術亟鬄須髯(急忙剃掉胡須,類似曹操割須棄袍)而遁。因此張節得封官爵,歸家養母,以終天年。”
張清和徐寧、秦明都有家小,阮氏三雄兩個光棍兒,只有阮小二有兒子,但卻未必是親生的:“原來阮家弟兄三個,只有阮小二有老小,阮小五、阮小七都不曾婚娶。阮小七宰了雞,叫阿嫂同討的小猴子在廚下安排。”
所謂“小猴子”,就是阮小七的“小侄子”,但這個小侄子是不是跟“阿嫂”一同“娶”過來的,估計連吳用也未必知道。
阮小二吃了上頓沒下頓,沒有兒子也可以理解,所以他至少能算半個正常丈夫,而盧俊義、林沖、楊雄、董平卻不正常了。
盧俊義不正常是因為沒有子女,董平不正常,則是因為他們“夫妻”實際是仇人:董平殺了“岳父”程萬里全家,只留下一個姑娘搶來當了“妻子”,要是能生出孩子,那就沒有天理了。
程小姐有一百種辦法讓董平絕后,而張教頭的女兒嫁給林教頭三年也沒生出一男半女,問題就大了,林娘子沒有按《宋刑統》的允許與林沖一起去滄州,林沖“休妻”毫不猶豫,說明他們之間的感情,確實是君子之交。
楊雄的妻子潘巧云之所以出軌,也是有原因的:“因為他一身好武藝,面貌微黃,以此人都稱他做病關索楊雄。”
有人說“病關索”就是“并關索”,那是沒注意楊雄的臉色,在古代,臉色發黃是肺病的表現,心肺功能不全,在做很多事情的時候都沒有力氣,尤其是沒有耐力,所以楊雄被戰五渣踢殺羊張保“劈胸帶住,背后又是兩個來拖住了手”,然后就動彈不得了。
楊雄做劊子手,砍頭無數,不但他心理上會有一些問題,就連潘巧云也會感受到“丈夫”身上的殺氣與死氣。
潘巧云對石秀很感興趣,被裴如海一釣就上鉤,極有可能跟楊雄之“病”有關。
楊雄、盧俊義先后被妻子背叛,林沖也跟妻子勞燕分飛,前兩者固然是妻子不賢,林沖似乎也不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這不僅讓我們想起了行者武松——根據水滸原著分析,武松要是做了丈夫,那一定是很稱職的,而且他還真有成家念頭,并曾對張都監十分感激:“都監相公如此愛我,又把花枝也似個女兒許我。他后堂內里有賊,我如何不去救護?”
武松江湖經驗極為豐富,他平生唯一一次上當,就是栽在了玉蘭手里——要不是玉蘭演技精湛,武松還真未必會落入圈套:“只見那個唱的玉蘭,慌慌張張走出來指道:‘一個賊奔入后花園里去了!’”
玉蘭是個“演技派”,都監張蒙方卻是個糊涂蟲:武松是打了蔣門神不假,但蔣門神是張團練的人,而且比武松差得太多,何苦為了一個蔣門神而丟掉真天神武松?
張蒙方完全可以把張團練蔣門神請到府上,讓武松與他們痛飲一番一笑泯恩仇,這樣既給了張團練面子,又有了得力的干將,何樂而不為?
張蒙方豬油蒙了心,這才激怒了武松這尊殺神,所以我們沒有機會去評判武松會不會成為令玉蘭忠貞不渝的好丈夫,卻可以靜下心來仔細瞧瞧梁山這十個“天罡丈夫”:正常的確實有幾個,不正常的也不少,您認為矮腳虎王英跟盧俊義、林沖、楊雄、董平相比,誰更像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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