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xiāng)在山東省聊城市莘縣張寨鎮(zhèn)的一個小村莊--蘇村。在這塊平凡魯西大地上,孕育著無數(shù)子孫后代。 歲月的風掠過時光的長廊,將記憶打磨得斑駁陸離。每當我翻開那些泛黃的老照片,外公周明興的音容笑貌便會如潮水般涌來。他的一生,沒有驚天動地的壯舉,卻在平凡的日子里書寫著屬于自己的傳奇,用溫暖與堅韌,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60~70年代,當時有民兵連,生產(chǎn)隊社員下班之后在街上背著《毛主席語錄》,唱著“天大地大不如毛主席恩情大”,一會兒在街的西頭,一會兒在街的東頭,沒有一個固定的地方。為了更好地學習毛主席語錄,外公決定修建一個主席臺,于是去找村支書商量這件事,村支書表示大力支持,沒過多久,在村的中間位置就修好了主席臺。外公擅長書法和繪畫,于是他利用他的特長將主席臺裝飾得非常美觀,成為村莊里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自此之后,村民們舉行活動,或者是學習什么內(nèi)容,都會在這里舉行。
我的外公是一名人民教師,在70~80年代,中小學統(tǒng)一管理,他擔任中小學校長。當時全聯(lián)校只有他既當校長又擔任課老師,并且他的歷史成績永遠是全縣第一名,從未失誤。外公始終貫徹愛護學生的原則。我在上小學時就看到生產(chǎn)隊干活、拔草、打棉花叉,生產(chǎn)隊的領導會到學校來領學生去干活兒,每次學生出發(fā)時,外公總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學生一定要注意安全;當時村莊小學比較少,為了解決本村及附近村孩子讀書難的問題,外公找村支書商議把村頭的幾棵白楊樹砍掉,給學生做新課桌,增加入學率;當時中學少,招生人數(shù)有限,外公帶領學生自力更生去割草、拾糞給生產(chǎn)隊,用換來的錢買水泥和磚,帶領全校師生自制桌凳,制造粉筆,他還自己整小農(nóng)場,造洗衣粉,節(jié)約開支。為了讓學生接受高中教育,外公辦了一所民辦高中,起名為農(nóng)中,方圓20里的孩子都可以到這所高中來讀書,當時條件很艱苦,遠路的學生會自帶干糧,帶夠周一至周五的干糧。有的學生周三回家一趟,就會向外公借自行車,有時會被騎車不熟的學生摔壞車子,外公總是自掏腰包去修,遇到?jīng)]有飯吃的學生,外公也總是會把自己的飯給他,雨天如果有學生冒雨到校他會給這位學生煮姜糖水喝。
冬天,外婆給他做的棉襖經(jīng)常不在他身上,大家問他他就會笑著說不冷,所以沒穿,后來才知道是送給了一個棉襖濕透了的學生。當時學校有很多教師離家很遠,為了解決生活上的困難,外公在學校西邊空地種了蔬菜,他經(jīng)常一個人用轆轤一下一下地澆水,任憑汗水濕透衣服,但是師生可以吃到免費的蔬菜。節(jié)約了開支,真是一人辛苦,多人幸福。就是這樣,在外人看來是個老好人的外公,他對得起他的同事,對得起他的學生,卻唯獨對不起他的妻子和孩子。母親回憶中,當時家家都種棉花,有一次,四姨給棉花打藥時,突然感到頭疼,惡心,嘔吐,晚上也沒有吃飯,就睡了,外婆以為四姨只是中暑,于是沒有放在心上。第二天早晨,四姨都不會說話了,兩眼翻白,嚇得外婆立馬放下手中的活去請醫(yī)生,醫(yī)生說是打藥時不慎中毒,上午8點,四姨開始掛吊瓶,12點時終于蘇醒,到了下午接近7:00,外公才聽說他的四女兒生病了,才從學校回到家。當時正趕上村醫(yī)給四姨復查,外公甚至沒有進屋,遞給醫(yī)生一支煙,在院內(nèi)問了問醫(yī)生情況,醫(yī)生接過煙問外公:“老周啊,這孩子是撿的還是抱養(yǎng)的?都成這樣了,你到現(xiàn)在才來。”外公無奈地笑了笑說:“沒辦法,學校太忙了,蓋房子材料一點兒都不能受到損害,孩子們的學習很重要。”隨后又問了一句“孩子現(xiàn)在沒危險了吧?”“沒事了。”“那我回學校了”外婆滿臉淚水地說了一句:“該死的!”母親和四姨開始哭鬧,求著“爹,你別走”,外公停了停腳步,嘆了口氣,沒有回頭,去了學校。大家都知道,他又去看校了。
國家開始實行九年義務教育,要求必須修改危房,外公和大隊支書、會計連夜整合國家下發(fā)的整改資金和村里所捐獻的錢,準備改造危房計劃。建設所需要的材料堆積在校園院內(nèi),白天人們一會兒去東,一會兒去西,晚上外公一個人用手電在校園里來回巡邏,生怕有人損害學校的一草一木,偷掉建房所用的一磚一瓦。外公雖然是在本村當老師,可是他一年四季吃住都在學校里,工作日要上班,休息日其他老師都回家了,他要在學校值班,食堂停了,他就用三塊磚頭支起一個小鐵鍋,再燒火做飯,燒的小木頭片只冒煙。小時候每到飯點,母親都會讓孩子喊外公回家吃飯,學校里放著很多材料,他總說他回家了就沒人看管了,家里人既心疼又覺得外公可恨,媽媽在外公櫥子里找到了一個長毛的饅頭,打算扔掉,外公卻說還能吃,氣得媽媽踢了一腳火苗便離開了。說是小火苗,其實就是建房所用的廢料,比如小木片,鋸泡,這些都是不易燃物,所以每次在做飯時都會趴在地上用嘴吹火苗,十分費勁。
當時蓋房用的是生石灰和土。天公不作美,拉來生石灰的第二天,下起了蒙蒙細雨,外公掀下他床上的蘆葦席,然后回家拿塑料布蓋住生石灰,石灰終于保住了。但是,塑料布是外婆用來蓋在干柴上的,防止干柴被淋濕。外婆和外公大吵了一架,外婆邊哭邊說:“你把塑料布拿走了,柴都淋濕了,怎么做飯呀!你想讓咱們一家老小都餓死嗎?”外公卻說:“柴被淋濕了,可以再曬,生石灰被淋了,就什么都沒有了。”外婆非常氣憤:“你不拿東西,是不會回這個家的,你別回來了,長在學校里吧!”他們吵得不可開交。后來外公頭也沒回的,又去了學校,不出所料,晚上沒有回家。
當時衛(wèi)星系統(tǒng)不發(fā)達,天氣預報不準確。無論外公在做什么,只要一下雨,他都會第一時間起來護住建房原料。那年夏天,半夜突然下起了雨,外公聽見之后立馬起身,但是由于天黑路滑,他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滿臉都是淤青,還崴了腳。第二天,大隊會計何保興來看外公,何保興是多年的會計,一生清正廉潔公認的好會計,他心疼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外公說:“周校長,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啊,為了學校也為了家庭,你去醫(yī)院檢查的藥費,大隊都給你報銷。”外公拖著虛弱的身體說:“不用,我怎么能給大家添麻煩呢?”結(jié)果就是所有的費用都是外公自費,沒向大隊要一分錢。經(jīng)過大家的不懈努力,1984年一所嶄新的學校誕生在村莊的南邊,包括小學、初中和高中,一共有35間教室,17間辦公室,孩子們終于可以在明亮的教室里安心學習,老師們也終于擁有了自己的辦公場所。他為了學校操勞過度,帶病工作,還自掏腰包置辦學校里的小東西。外公欣慰地看著眼前嶄新的一切,終于撐不住了,他病倒了,就倒在傾注了他所有心血的那個校園里。在大家的勸說下,外公終于同意去醫(yī)院,當時交通工具不發(fā)達,我們把外公放在人拉板車上,把外公拉去了朝城醫(yī)院,此時的他面黃肌瘦,曾經(jīng)高大的外公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無助又令人心疼。這場大病使外公落下了一個終生不可治愈的病根,那就是每逢陰天下雨,他全身的關(guān)節(jié)又疼又癢。
現(xiàn)在那所學校已經(jīng)變成了工廠,當年的教室和辦公室已經(jīng)破舊不堪,雖然破舊依然存在,校門上“蘇村小學”四個大字依然清晰可見。無事時,站立在校門前,我仿佛看到外公一會拿著手電巡校,一會生火做飯,一會拿蘆葦席蓋石灰…
外公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也是偉大的一生。他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了善良、勤勞、堅韌和無私奉獻的精神。那些與外公相處的歲月,雖然已經(jīng)遠去,但卻成為了我記憶中最珍貴的寶藏。每當我遇到困難和挫折時,外公的身影就會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他仿佛在告訴我:“不要怕,要堅強,辦法總比困難多。”
如今,外公已經(jīng)離開了我們,但他的事跡和精神卻永遠留在了我們的心中。 在這片土地上,我們承載著祖輩們的期望,延續(xù)著他們的夢想。斑駁的歲月里,外公的身影愈發(fā)高大,耳邊不斷回響著外公對下一代的教誨,藝多不壓身,不要停下前進的腳步.......,這份寶貴的精神財富代代相傳,在歲月的長河中永遠閃耀著光芒。
(楊樺 周關(guān)海 楊海龍 趙澤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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