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的師承體系,曾是串起傳統藝術的金絲線——一張拜師貼寫盡師徒情分,一場擺知禮見證行業傳承,口傳心授間,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倫理重量。馬季當年打破門戶之見,廣收工人、軍人做徒弟,為的是讓相聲跳出“江湖門派”的小圈子,成為屬于大眾的藝術。可如今,這套傳承千年的師徒倫理,卻在流量浪潮中扭曲變形,從“技藝接力棒”異化為“流量應援牌”。
一、師徒如“粉頭”與“愛豆”:傳統孝道的流量兌換
在農耕文明的學徒制里,徒弟侍奉師父如父,學的是“說學逗唱”的真本事,承的是“德藝雙馨”的老規矩。侯寶林收徒時,會手把手教徒弟“站在臺上如何看觀眾眼神”;馬三立帶徒時,曾為一句臺詞與徒弟爭論三天三夜。這種嚴師出高徒的傳承,靠的是藝術感染力,而非利益捆綁。
但在直播帶貨的時代,師徒關系變成了“流量合伙人”:某相聲演員拜師后,每逢直播必給師父刷“穿云箭”,美其名曰“孝敬師長”,實則是用打賞數據為師父賬號“加熱”,換取師父在短視頻中“點名提攜”;更有“師徒組合”聯手打造“傳承佳話”——師父頂著“非遺傳承人”的頭銜為徒弟站臺,徒弟借著“名門之后”的標簽吸粉,一場拜師宴拍成短視頻,能換來百萬播放量和品牌合作邀約。這種“傳統孝道+現代流量”的混搭,讓馬季當年“相聲面前無師徒,只有藝術高低”的理念,成了不合時宜的空談。
二、門派如“粉圈”:師承脈絡的陣營對立
傳統相聲界的“門戶”本是技藝流派的標識——馬派的“市民幽默”、侯派的“文雅灑脫”、常派的“冷面滑稽”,本是百花齊放的藝術特色。馬三立晚年曾感嘆:“相聲無派,有派的是人心。”他恐怕想不到,自己呼吁的“去門派化”,如今卻成了派系混戰的導火索。
楊議拜師風波中,“侯門正統”與“民間勢力”的對立被無限放大:支持“侯門”的觀眾在直播間刷“師承大于天”,力挺楊議的網友則用“英雄不論出處”反駁,雙方用“學歷”“職稱”“演出場次”等數據互相攻擊,活脫脫一場相聲版的“粉圈控評”。更荒誕的是,某主流團體演員為打壓民間劇場,竟搬出“某某門派從未認可其師承”的理由,將藝術競爭降維成“出身歧視”,與娛樂明星粉絲用“正宮”“野模”攻擊對家如出一轍。當馬派、侯派的藝術特色被簡化為“飯圈”的“唯我獨尊”,相聲的包容性就在這場派系廝殺中消耗殆盡。
三、當“擺知”變成“炒作”:傳承儀式的流量解構
傳統相聲的“擺知禮”,是邀請同行見證師徒名分的莊重儀式,相當于藝術界的“成人禮”。侯耀文收郭德綱為徒時,邀請金文聲、石富寬等名家到場,為的是給民間演員一個“名正言順”的行業身份。這種儀式背后,是對藝術傳承的敬畏。
但在流量時代,“擺知”成了策劃熱搜的絕佳素材:某網紅拜師時,直播擺知全過程,徒弟行大禮、師父贈字幅的畫面被剪輯成“傳統文化復興”的短視頻,評論區卻滿是“師父收徒是為了帶貨”“徒弟蹭熱度”的質疑;更有甚者,將拜師宴辦成“商業發布會”,現場簽約MCN機構、公布直播計劃,讓傳承儀式變成了“流量變現”的起點。馬季若看到這一幕,不知是否會想起自己當年在田間地頭教農民說相聲的初心——那時的師承,不為流量,只為讓笑聲多一個傳人。
小編結語:莫讓傳承成“傳流量”
相聲大師們常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進門靠的是師承脈絡,修行靠的是對藝術的敬畏。當拜師儀式變成“流量開光”,當師徒關系變成“數據綁定”,我們失去的不僅是傳統師承的溫度,更是藝術傳承的靈魂。
或許該回到馬季打破門戶的初心——真正的傳承,不該是門派標簽的世襲,而應是技藝精髓的延續;真正的師徒,不該是流量鏈條上的節點,而應是藝術道路上的同行者。唯有讓師承回歸“傳藝”的本質,讓門派成為“切磋”的園地,相聲才能掙脫流量的枷鎖,在新時代的土壤里,長出屬于自己的新枝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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